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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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晰云制药是明修全部的根基,八年前弃医从商,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品菁既参与日常业务,又是药剂师,公司里除了几个年纪较长的外,都称她“菁姐”。倒也不光是因为她和老板的关系,单凭这么多年的业绩也足以服众。品菁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药科高才生,家境清苦,她父母很早离异,跟父亲几乎再也没有联系过,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品菁的母亲待她是十分的严厉,因为被她父亲伤了心,带着她又艰难,人也是憔悴浮躁,常常无缘故的发脾气,品菁不记得过去妈妈是什么样子,总之从她记事时起,妈妈就是一个饱含哀怨的少妇,她很怕她,总是畏畏缩缩的,深怕触动了她的哪根神经。那时的妈妈虽然让她害怕,但她的哀愁和泪水却是透着诗意的,渐渐的长大对妈妈已经没有怕,只是一种无奈,不知不觉中母亲已经衰老,成为一个最普通的庸俗、唠叨、愤愤不平的老妇人。品菁是不愿见她的,面对她时,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凉,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她。小时候的记忆很清晰,母亲常常流着眼泪劈头盖脸的向她发作“你爸是最最没良心的,害我多惨,他管过你吗?你说,管过你吗?管过你吗?”一连串的发问,母亲总是弯着腰用饱含泪水的眼睛看着自己,同时伴随着用双手对猛烈的摇撼自己。她不记得哭过,只是沉默的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也许早在不记事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也有很少的时候,母亲会坐在床沿,两只手扶着她的小肩膀,“品菁,你爸有多对不起我呀,妈妈就只有你了。。。。。。”当然伴随的还是眼睛里无休止涌出的眼泪。这本该是感动的,但品菁的大脑里却是一片空白,仍旧是沉默的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小时候她就明白妈妈把自己当做累赘,不过说是为了她一直没有再结婚,她倒不信。因为第一次婚姻的打击太大,也就产生了恐惧,母女俩心照不宣,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所以品菁的妈也从来没拿这个跟她说过事儿。但不管怎么说,品菁倒是很感激。
离家后,母亲对她仿佛也几乎退下了责任,任由发展,对她父亲痛恨的言词也几乎绝迹,每次回来只是柴米油盐,老来无靠什么的。那意思她也明白,为了供自己念书,母亲没有积下什么钱,怕她将来会不管她,晚年凄凉。不过后来母亲的不管不顾对她也成了感激,刚和明修在一起的时候,不过是自己单相思,一头热的贴上去,很不牢靠。就算自己再怎么不在乎后果,在普通人家也多会遭到家庭的反对和阻挠,对品菁倒是省了这方面的煎熬。告诉她母亲时,屋子里的两个人都短暂的沉默了一阵,她母亲接着也不过冷冷的说:“你也小心点儿为好,又没有个名分保障,要是跟你爸似的,到头来什么也得不着。”后来又仿佛醒悟似的加了一句:“结了婚又怎么样,该分还要分。”说完有些怅然的出了门。品菁知道母亲不是在诅咒她。品菁是难得回老家一趟的,来去母亲也素来没什么表示,那次走倒是出乎意料的给她做了好多菜。
历练了这些年,品菁倒是越发的美丽了。刚来的时候一副涉世未深透着清高冷艳,现在平添了许多端庄妩媚。有时自己照镜子,还真觉得有狐仙的感觉。明修的朋友常打趣道“好好的一朵白水仙,到你手里就变成红山茶了”。明修永远是自嘲的笑,心里是颇为得意。
上学时,喜欢品菁的人很多,不过那时经济拮据,品菁自知学业为重;再有,在她那种家庭环境成长的人,感情多很敏感,这样的人,要么只要她认为这人是全心全意的对她好,就会不顾及其它,一心一意要和他在一起;要么轻易不会坠入情网,而只凭一瞬间,一个眼神,就会认准了一个人,永远不放手,品菁恰是后一种。
大学毕业第一年就辗转来到云晰,那时不过是个小统计员,部门经理是徐淼,对下属很是苛刻。特别是有些姿色的女孩子,总觉得抢了自己的风头,更是变本加厉,品菁自然也不能幸免,少不得受她的刁蛮。到后来自己身份提高了,徐淼只能前倨后恭,口服心不服,刚到公司品菁就看出她对陈明修有意思,这点在公司早就是公开的秘密,明修自然也清楚,但和其他人一样,嫌她过于跋扈,也是很厌烦。大家背后笑她“剃头挑子一头热”,“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不自量力。不过徐淼进公司前就搭上了赵龙泉,赵龙泉是明修的同学,刚建立公司时部分钱是向他借的,此人水平很低,看明修公司很红火,自己在医院又无出头之日,就投奔过来。明修素来不习惯驳熟人的面子,何况自己事业起步也有他的帮助,拿个策划经理的虚职应付他,好在他自己也乐不得的尸位素餐,只是带来的这位如夫人不好对付。赵龙泉也看出了徐淼的心意,不过他认定了明修看不上徐淼,自己也就放心不管了。品菁对这两个人是厌恶至极的,赵龙泉虽说涎皮赖脸,好在有自知之明,徐淼未免太张牙舞爪。不过那时明修对于她不过是每天匆匆而过的一个背影或侧影,连正面接触还都没有,对他门间的关系也只是一听一过。
但要说到明修和品菁两人的结合,倒是多亏了徐淼的媒介。那时品菁到公司刚过试用期,老家传来奶奶过世的消息,虽说已经好多年没有来往,更谈不到感情,但按道理总该回去,她父亲一直没有音讯,想必再也没有其他人。只说请三天假,要是别人倒也没有什么,可偏偏是她,徐淼当然有意刁难。往往越是与世无争的人,越是不顺刁人的眼。不过品菁也并非人如其貌的软弱可欺,骨子里很有一股倔劲儿,平时小事儿上恬退隐忍很少爆发,可到了关键时候,是决不会忍气吞声的。
“你以为你是谁?来了才几天就要造反了。我告诉你,剂药部我最大,我就是有意不给你假,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着。”
“你要敢走,我立马开除你,这个月工资,你一分钱也别想领。”
众人对她早就是怨声载道,看她这样嚣张,心里越发的愤愤不平了,如此的河东狮子吼,那里有白领的样子,简直是泼妇骂街。平日里品菁和同事都还好,不过顾及饭碗,旁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只有暗自怜惜了。
“我哪敢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呀!我背后又没有靠山,哪里有资本去仗势欺人,骄横跋扈。不过民主尚且这么多年了,怎么轮到你专制了?还想当武则天呀?”
叫品菁这样一说,徐淼倒是被震住了,不光是她,其他人也没想到,品菁平时看着文文弱弱的,竟也会一鸣惊人。爆发起来,她的话确实很有杀伤力,特别是最后一句,一语双关,把徐淼好好的取笑了一番。品菁是标准的绵里藏针,平常不会显露,关键时候言词是可以要多锋利就有多锋利的。就连后来,和明修吵架打趣,结果多是明修被说得哑口无言,他常笑道:“你这张嘴呀,就是尖刻。”
沉默倒也不长,徐淼收起了狮子吼,“你倒是能耐了,有本事找经理说去呀,我警告你,要是你擅自旷工,还是那句话,给我立马走人。”后面的几个字特意加了重音,那架势是郑重其事的最后通牒。看出了品菁的厉害,徐淼忿忿而去,也是怕最后会丢了面子。徐淼心想:看不出,这小丫头,平时闷蔫,骨子里还挺厉害,哼!再厉害,看你硬得过我。
品菁倒也做好了准备,宁可被辞退,也要回去,但就是和徐淼较这个劲儿。她直挺挺的站在那,瞪眼看着徐淼渐渐消失。最后的话反倒提醒了她,径直的快步朝总经理办公室去,颇有战士冲锋的势头,总要评评这个理。可偏巧办公室没人,那天陈总一天也没来。
品菁买的是第二天11点钟的票,当天下班就在公司收拾好了东西彻底走人,本来早该走,就是为了等总经理回来,一直挨到了下班。
品菁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又去了公司,总是想把这件事情和上司说个明白。她是太需要倾诉了,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反映,只有能听她说就够了。倒不是单为了这件事儿,只是这场小打击仿佛把她过去22年的委屈一下子全都引了出来。路上品菁想到总经理昨天没来,今天想必也不会来,即便会来,最迟也要十点钟往车站赶,他未必来的那么早,恐怕见不到。只是不甘心,非要去看看不可。后来品菁常和明修打趣说:“我那天要不是发神经,非要去叫你评理,你现在就见不到我了,知道我是谁呀?”有时候,品菁因为徐淼发牢骚,明修也会打趣的说:“她要不是这样,咱们俩也没有今天呀。”“按你说,还要谢谢她了。”品菁自己也奇怪,自己平时天大的事儿也看得开,好像唯独那一次,非要钻牛角尖儿不可。过后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但又觉得好像冥冥之中有些事情都是注定的,缘分这东西,真是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