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着雨 等着你》还还

4、第三章 遇见（3）

　　我向你倾吐思恋，你如石像，沉默不应；如果沉默是你的悲抑，你可知这悲抑，最伤我心
　　渐渐地，宁宇这个名字，一直紧贴我的生活，如影随形。
　　宁宇是周一升旗台上的国旗手
　　宁宇是期末统考主席台上领奖的前三名，
　　宁宇是高中生足球联赛校队里的主力军
　　……
　　毫无悬念，宁宇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
　　他会在平安夜的晚上收到一麻袋的苹果和贺卡
　　他会在训练的操场上接到不同女生递上的水果和饮料
　　他会在比赛进球后引发观众席上一阵阵高过浪潮般的尖叫。
　　宁宇闪闪发光，宁宇遥不可及。
　　我在图书馆藏书室的古文分析大全上偷偷写下了这句话，把书放回书架的那一刻，多少有点不明所以的不甘心，真的有太多的理由，逼我把心底这段隐晦的情愫深深藏起……
　　“高中不能谈恋爱”“他怎么可能喜欢你”如此如此，每天，都有无数个不同的声音在自己脑海里碰击。
　　有胆子承认喜欢宁宇的那一天，是霞光漫天的傍晚。
　　和郭梦去食堂吃完晚饭，我们趁着晚自习还没打铃的空档，难得一次有空跑到足球场闲庭信步。
　　同学们在偌大的操场上零零散散地分布着，或跑或走，或坐或站，或发呆或玩耍，看似漫无目的的闲游，却是大家一天中最自由愉悦的时候。
　　就是在如此融洽的空气里，红白相间的橡胶跑道上突然传来了一条异常兴奋的超声怪波。
　　“快说快说，到底是哪一个呀？”硕青的眼珠跟马达似的，一刻不停地对着足球场的正中央胡乱扫射。
　　“嘘！”我警惕地看向球场的右方。
　　“沫凡，是他吗？”坐在我右手边的郭梦不习惯地抬了抬鼻梁上的镜框，朝着我刚刚眼神的方向抬头，定位。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郭梦脸上突然凸出来的两团金属异物，这是…老花镜还是望远镜？
　　那天傍晚，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剩着白天阳光的温热，耳边时不时会响起脚踩石子的声音，风吹过绿色操场，我们三个围成圈，硕青和郭梦竖着耳朵，神态和目光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认真。
　　“我不确定这种感觉是不是喜欢，但我喜欢假借替同学买东西的名义走去学校对面的马路，就是为了制造和他偶遇的机会；我喜欢陪朋友去学校后门的表店换手表的电池，因为我知道在表店的后屋偶尔会看见他，那里聚集了很多看球赛的学生，他们手里通常会拿着烟和酒，但他不会；我喜欢每天早上走小路去上学，小路的两边各有一排长长的杨树，到了秋天，就是现在这种季节，下雨后的第二天早上，黄黄的叶子顺着雨水落下来，会铺满整条路面，小路尽头有一个岔口，路灯在天微蒙的时候亮着，盯着泛出黄光的岔口，大概永远不会看腻他骑车从那里出现的样子，还有一次，我发现他买了一辆新的自行车，那时的我还在想我们真有缘呢，因为我家也刚好买了一辆新的自行车……”
　　“我喜欢坐在窗户边，这你们知道的，选座位的时候我总会选那儿，因为他们班的停车棚正对着那面窗户；我喜欢老师中午拖课，因为这样我就可以看到放学后他推着车子从车棚出来的样子，中午的太阳很温暖，他只是轻轻的踩了两下脚踏板，那自行车就跑的飞快……”
　　我喜欢做和他有关的任何事情，但却一直不敢说喜欢他。我怕一不小心承认，最后就被他知道了，被他知道，就不能再偷偷的喜欢了。不能偷偷的喜欢，也就是再也不能喜欢。”
　　“郭梦硕青，我怕不能再喜欢他，所以我不能说喜欢他。”
　　不说喜欢，大概就能永远的喜欢了……
　　让宁宇认识我，这种想法，在以不能让宁宇知道我喜欢他为备的警戒线里，可以称之为胆大妄为。
　　我曾假设过无数可能，例如，我立志要在某次的校联考中冲进年级的前百名。即使是第一百名也好，那样表彰大会的名单里就会有我的名字，那时候，校长拿着红色的大卡纸，他激情澎湃的声音经过操场上四面八方的扩音器，会震的大家耳膜麻麻的。
　　“第一百名，高二五班，林沫凡…”
　　也许只是一带而过的机会，但多少，宁宇会听见呀！
　　林沫凡，多好记的名字…
　　“别做梦了！人家可是和校长握手领奖的第一名。”郭梦把玩着手中的圆珠笔，一副不屑的口吻，“怎么会稀罕记你的名字……”
　　我打断郭梦转笔的动作，说得无比认真，“可是我总觉得，只要我变优秀一点，就能离他更近一些。”
　　我一直小心翼翼，想着有一天，我能和他离得近些。可是还没有等到那一天，七彩气球破了，他的主人还是无心的让我知道，我哪里能喜欢你……
　　班主任把李雪领进教室的时候，我正埋头写着作业。物理题的电流公式搞得我冷汗直冒，又因为前几天淋雨受了寒，鼻子堵得像吹风机似的，吸一口气就发出好大的杂音。闹哄哄的教室不知是怎么了，一下子变得出奇的静，害我不能马上适应环境的鼻子吸了口静气，立马连续打出三个喷嚏。
　　“你坐沫凡旁边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先问她......”刚刚的三个喷嚏让堵住好久的鼻子终于顺畅了，出其不意的喷嚏硬是逼出了我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容易抑制住第四个，一时之间我像得到天大恩赐似的拼了命地狂吸气。却不想，班主任突然的指令让我不得已抬起我这张沉重的脸。
　　“你看到没，沫凡妒忌别人都妒忌哭了...”
　　“这必须得哭！”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让我尴尬地迎着班主任的方位笑了笑。只不过笑容在这一刻就僵住了，因为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在他们眼里，我必须得哭。
　　费了好大的劲，我才用食指指着鼻尖，对老师说出一句响亮的广告词：“是……鼻子通了！”
　　李雪很美，听她的名字就知道，她是一个长的像雪花般透净的女孩。那天她穿着一件白色衬衣，衬衣的尾部不规则被她扎进腰带里，完美的腰线若隐若现。映着上午的阳光，她顺着老师手指的方向，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
　　“你好，我叫李雪。”李雪来到桌边，大方地伸出右手，以一种俯视我的姿态，微笑着，等待着。
　　也许，从一开始，李雪与我，就是一上一下的高低线。
　　我妒忌李雪，妒忌这个方方面面都比我优秀太多的女孩，不止是因为她的样貌，气质，更是因为……她可以站在宁宇身边！
　　就在今天早上，我看的真真切切，她的右手亲昵地挽住了宁宇的胳膊，陪他走在落满杨林树叶的小道上；宁宇推着自行车，对着低头走路的李雪一脸微笑。除了在踢球的时候，宁宇很少笑的，以前的我总是想，要是有机会能和他搭上话，我一定会对他说：“宁宇，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和往常一样，依旧站在离岔口不远的地方，像一个蹲坐在影院前排等待大银幕开启的观众，之后四下黑了，屏幕亮了，盯着眼前美得无法言语的画面，心是酸的，屁股是酸的，腰背是酸的，全身上下都是酸的。
　　但是除了酸，一点也不会觉得痛……
　　记得硕青第一次分手的时候，哭得死去活来：吃饭在哭，睡觉在哭，上厕所也是在嚎啕大哭。终于，在学校食堂里，郭梦对着边哭边啃鸡爪的硕青生气了：“你失恋能不能失的真诚点，要么只吃不哭要么只哭不吃，要么两个都给我现在立马停下来！”
　　“郭梦，你得理解我。我哭，是因为我痛，心痛……”硕青右手的五个指头张开翘起，像章鱼一样，她把拿过鸡爪的手掌心放在左胸狠狠拍了两下，接着移到肚脐揉了揉，“我吃，是因为我饿，饿得我胃疼，这两个不矛盾的。”
　　后来，硕青告诉我，喜欢一个人，是会为他哭为他痛，是会看到他和别人幸福以后掉眼泪，抑制不住，情难自已。
　　你看，宁宇，我没哭也没痛，只是觉得酸……
　　所以，我应该没那么喜欢你。
　　和李雪成为同桌，带给我的好处，比我想象得要多。因为李雪，我知道了关于宁宇的好多秘密。
　　宁宇会弹吉他
　　李雪坐在后山树林的石凳上，她懒洋洋地支着脑袋，对我说出了这个天大的秘密。
　　她轻轻收回扬起的下巴，像一个骄傲的公主，而让她骄傲的理由，是因为王子只会给公主弹吉他。
　　而我不是公主，李雪让我深刻的认识到，我不是可以听宁宇弹吉他的公主。
　　李雪站起来，简单的转一个圈，她穿着长摆裙，裙摆悠悠舞出一个好看的圈：“你想听他弹吉他？”
　　她像是看穿我的心思，提起裙摆做出一个谢幕的动作。我摇摇头，以为话题就此终止……
　　“他曾经为我的舞蹈伴奏，想要听的话，你可以和我一起跳舞。”
　　后来，我和李雪加入了足球队的啦啦队。
　　李雪慢慢成为啦啦队最前排的领舞人，一有比赛，宁宇和她都会成为球场的焦点，一个球技了得，一个舞姿曼妙，她站在舞台的正中心为他的进球舞蹈，而我总在赛事开始之前，忙的焦头烂额。
　　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和他的距离有多远......
　　直到宁宇生日那天，我偷偷带着为他准备好的礼物，来到他们每天训练前后必到的更衣室门口。
　　他们的更衣室是一个离在足球场主席台最右边的小房间，位置处于角落，并且一点也不宽裕。每次临近赛点，他们就会加班加点的训练，晚上的球场，只有他们更衣室房间的灯光亮的最久。
　　那天他们更衣室的门没有开，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我坐在操场的双杠上，借着主席台拉杆上的小灯泡，要是有人来开门，我一定能看见——如果来的人是宁宇，我就把礼物塞在他手里立马跑，不，我还得跟他说完一句生日快乐再跑，总之，不要让他看到我是谁就好了，如果不是宁宇，那就更好办了，我只需要让他帮我把礼物转交给他，我等着想着，祈祷着门开一个小缝也好，来一只蚂蚁帮我把礼物叼进去也好，或者下一场雨让雷把门劈开也好！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沫凡？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我在等人。”
　　是李雪，她今天化了淡妆，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长裙，披着黑直的及腰长发，全身虽说没有多余的点缀，却可以让人看出她一定是精心打扮过的。今天的她干净，利落，好看到惹人喜爱。
　　“你呢？怎么还没回去。”我感觉自己说话的时候嘴唇在打颤。
　　“我来帮宁宇哥拿衣服……”她朝更衣室走去，手里拿着我期盼打开小门的钥匙，“你等的人还有多久到，要一起走吗？”
　　“不用，我再等会儿。”我把装礼物的袋子藏到身后，不想被她发现
　　“沫凡……”李雪突然定住脚步，她回过头，对我好看的一笑，“有时候，人要懂得量力而行！”
　　“就像宁宇哥今天生日，我能去为他庆祝，送他礼物，甚至还能扶喝醉酒的他回家，帮他过来拿忘带的外套，可你不行，你甚至不知道他今天的日程安排，只能在这没有一个人影的操场上傻等，根据自己能力的大小去做事情，这叫量力而行！否则，就叫不自量力！”

　　我不自量力地喜欢上了一个人，在我最傻最好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