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良辰》昨夜海棠

5、第 5 章

　　五
　　昏暗的牢房里竖着一个架子，一个瘦弱的人影被绑缚在上面，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上面沾满了鲜血，一条一条的血痕，手腕和脚腕处已经是血肉模糊。满头黑发湿淋淋地粘在脸颊两侧，这张脸还是良辰的脸，上面倒是干干净净半点伤痕也没有。良陌垂着头，迷迷糊糊的想着当初也是这般被关在牢里，哥哥派人送药让他假死，被一个人接应着逃了出去，当初在牢里的时候只是单单等着死，却无今日这般折磨。
　　“想清楚了吗”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在耳边，良陌想着抬头看看，却发现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意识也是模模糊糊的，吸了吸鼻子，感觉有人在解着自己手上的锁链。手上的束缚一消失，良陌就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却意外地没有跌到冰冷的地上，而是落进了一个怀抱，很暖。良陌忍不住又靠近了一些，眼睛闭上却开始湿湿的泛着泪，发不出声音，细声呜咽着什么。扶住自己的人附身下来听，那人身上有一股子清香，淡淡的格外好闻，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良陌就放纵着自己跌进了一片黑暗中。抱着他的人却是唇角上扬，刚刚这一声哥哥他听得真切，不过是个孩子。良辰你把他保护的这么好，如今为了那个人当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么，你能坚持到几时。
　　再次醒来时良陌只是感觉自己身上泛着凉意，那些七七八八的伤口也只是有一些轻微的疼痛，大多被那股凉意给覆盖了过去。良陌轻轻哼了几声，希望那股凉意更多一点，挪了挪身子，却被一双手按住了。
　　“别动”没什么感情的声音，隐隐含着命令的味道。
　　良陌惊的猛睁开眼。居然是他在给自己上药。四周也不再是昏暗潮湿的牢房，而是泛着檀香的舒适房间，陈设也是极尽奢华，目光里带着震惊，他抬眼看坐在床前闲闲给自己擦药的人，咬着牙道“秦之漾，你干脆杀了我的好”
　　“杀了你，我有什么好处？”秦之漾涂药的手没有停下，看上去是极为专心自己手下的动作。良陌愣住了，片刻后冷哼道“留着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你有什么手段使出来罢，我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
　　“无妨，你把身子养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着躺在床上倔强看着自己的少年，他不禁笑了，带着一丝诡谲，一丝蛊惑。少年也是呆住，讷讷不言，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人漆黑的眼眸。
　　不知什么时候四周开始出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很轻，良辰试图测算出他们的距离，但是这些忽近忽远的声音如同鬼魅般难以捕捉，他握紧了手中的剑，不退反进。不一会他就看到了那些团团围住他的尸体，没有摇摇晃晃，看起来居然和常人无异。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死死盯着他，但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就像在等着什么命令。良辰没有继续动，只是停下来一一扫过这些行尸走肉，手中剑尖有些颤抖，他是多怕看到那张脸。
　　左额的发丝微微一动，良辰几乎是立刻侧身在空中避开突然飞过来的东西，或者是，人。却见那个身影立刻双腿蹬上前方的树，一个反身再次向他抓来，隐约可以看到那张和活人无二致的脸。良辰看到时竟是愣住了，站在原地持着火折子未曾移动半步，轻轻喊道“徐副将”。
　　这一掌良辰生生受了，被击的退了几步，嘴角缓缓渗出鲜血。还未来得及稳住身形，耳边的声响让他下意识向后仰避开下一掌，果然听见身后大树断折的声响。也不敢再出神，良辰沉下脸和这个曾经的好友交起手来，却因为先前那一掌终是有些力不从心，身上的刮擦伤口也是越来越多。再一次和他擦肩而过时良辰不得已大声喊道“徐白启！”
　　这人却并没有丝毫反应，双目还是看着他，不带一丝感情，只有杀意。就在这时周围的这些面目僵硬的“人”也开始动了起来，这些在战场上杀敌的将士，就像他们当初在那沙场上一般举起了手中的长刀砍向良辰。
　　他避无可避，身上伤口又多了许多，不停渗着血。只感觉眼前这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里，他侧身穿过再次袭来的徐白启，几乎贴近地面的仰身躲过那些密密麻麻的长刀，向着树林外围跃去。转身间他却看到徐白启从腰间掏出了一件像爪子一半的东西飞速向他抛来。良辰也是气急，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这天罗地网爪当初还是他在西陵特意找来送他的，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人会失去神志用他来抓自己。
　　眼看爪子在空中已经撒开成一张大网，边上的吸盘像是有意识般全数朝他身体各个部位飞来，几支火箭从他后方飞来射在网上，这些冲力使得网的速度慢了下来，同时他身旁的几具死尸头上也都中了箭，僵直地倒了下去，徐白启也被几个人团团围困住。良辰得了空隙，立刻从那包围圈里脱身退了出来。
　　他停住时看到在之前空无一人的河边居然停了一队人，举着弓箭有条不紊地射击着那些尸体。其中中间站一个人，手上拿着一把燃烧着的箭，这个人他立刻认了出来，刚刚涌上来的感激之情立刻熄灭了不少，多了几分防备，但还是朝着那黑衣人走了过去。
　　他像江湖人一样低眉抱拳对那个黑衣长袍的人道“多谢相救”。说完这句良辰就走到篝火处，提起包裹就想离开。
　　“你不打算，让我留你朋友一个全尸吗？”这个人声音里带着笑意，说话是几分认真几分玩笑，分不清真假。良辰心下一沉，脸色却分毫不动，转过身柔和了唇角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个人是我朋友？”
　　“你方才和他对上的那几招，他下了死招，而你却是处处留情，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胸口是中了他一掌吧？”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良辰背上包裹着的剑，朝着他走了几步，没有让他回答而是接下去说道“你不用疑心，我只是奉命来调查这些怪物。你之前在医馆里面听到的也确实是这些东西，我将他们捉来研究他们会变成这样的原因罢了，至于为什么瞒着，是不想引起当地百姓的恐慌。”
　　良辰微不可见地蹙眉，不禁道“不告诉他们，又何尝不是让他们送死。我的朋友早已不在人世，这样反而能让他安息”末了苦笑了一声轻轻说“而我，下不去手”
　　“我只是遵从上位者的命令，只能暗中调查，”这人徐徐走着，在良辰身前站定，细细看着他倒像是在审视什么东西，一边继续开口“你的朋友怕是还不能安息，我要将他捉回去调查，你不想和我一起找出他们变成这样的原因吗？”
　　良辰眼神闪了闪，对这目光有几分不快“既是说了暗中调查，你却告诉我。这位兄台，你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出来吧。”
　　“我告诉你，是因为你一定会跟我走”良辰看到眼前的人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笑容，额头上的红莲也是轻轻一动，竟有几分绽开的意思，本该是妖冶的神情，偏偏这人苍白的神色下有些孩子般的淘气，语气却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