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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二,分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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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走到那树林中,随手捡了几根树枝,修修折折,握在手里比划着,陈林就在不远处默然看着。
“你看,从此我就真的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了”虽然身法有几分笨拙,良辰还是自顾自地练着。
陈林目光放在他手腕处,手举起来时露出那几道红痕。陈林眼色一暗,朝他走去“我有时候真想,你要是无用就好了,不要那么聪明,我们一起,就待在清影峰上,那些帝王纷争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你又为何要上战场”良辰陡然停下,静静看着他。
“我只是不想看到秦之漾”他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嫌恶之色“在战场上我很自由,点兵布将,沙场厮杀这些我都可以拿捏自如,一回来我想到要和他争你一点闲时,就忍不住跑出去喝酒听曲”他停了停,明显感觉到有几分不自然,小心看了看良辰的神色似乎是怕他有不悦“我那时也是知道自己争不过,我宁愿假装我不知道自己争不过”
“每次回京城,你和他站在城墙上谈笑风生,我都好似看不到。”
良辰听着忍不住失笑“所以你就跑去烟花场所寻欢作乐,也不顾半点皇家颜面?”
陈林正色道“我决计没有寻欢作乐,只是听你的曲唱你的歌,和江湖朋友喝酒聊天”
当年那点误会也确实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他看到的就是陈林次次凯旋归来对他冷眼相待,避而不见,三番五次故意惹恼皇帝却不自知,只是兀自逍遥快活,良辰不知道替他擦了多少次屁股,两人之间一直是如履薄冰。
“也就只有我出征的时候,你会单独来送我,就那么几句叮嘱够我支撑几个月,回来见你一面,再出征。”
良辰见他好似陷入了回忆,心有不忍,如今二人也算是脱胎换骨一回。“你这个人,除了兵法脑子倒是空的很”陈林听他这么说,讨笑几声。“这一次,把钦玉送到百药冢,我们便离开吧,天长水阔,何处不能容身?”
这一回倒是陈林沉默了,犹豫半晌说不出话。
“最想脱身的是你,如今被牵制住的也是你,你答应他什么了?”良辰重新开始练剑积攒内力,一招一式皆是精准,只是速度上依然不尽人意,也不过练了这么一会,脸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陈林走上去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再动“别练了,你关节受了伤,我只出去几个月,你在百药冢等我,那里是一个十分好的清净修养之地,到时再练也不迟。”
良辰反手推开他,当真树枝当剑朝陈林刺了过来,陈林配合地慢速躲开,一招一式地配合他。“我也还有些事情,怕是不能陪你们一同去百药冢了”
这句话说完陈林身形停了下来,由着良辰这一剑挥向他心口,那树枝刺中,前端断成几截落在地上,看上去倒像是没入胸口的架势。“什么?”这一招被动的招式令陈林的手不由自主地握在了右手边的佩剑上,却因为克制抓紧了几分。
“你知道陌儿随着陈叔去了哪里,带着他护着钦玉一起去百药冢,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几个月之后再见吧”良辰弃了手里断了的树枝。
陈林怔怔站在原地,目光随着他手上的树枝,一直垂到地下“你的计划里从来就没有我”
“陈林,你十二年平北番之乱时,户礼兵三部尚书上书先皇奏我肆语掌控太子,伪证据在,在牢里我被人严刑逼供打断手脚逼我承认是秦之漾指使,太子在先皇寝宫跪了整整一个雪夜才将我放了出来。十三年夷狄造反你出征,四五皇子联合起来在猎场刺杀秦之漾,他将我扯到他身前替他挡了数箭,陌儿单人匹马把我从深林里带出来,九死一生醒来就接到圣上的赏赐赞我英勇为皇子挡箭。出征祁国之时我深知秦之漾要借机除掉你,百般阻挠却被你痛斥狼子野心,甚至淮将军也视我为乱臣贼子不顾劝阻去支援你,我无奈之下让琼治正林去拦他,却被人误为截杀,给良家安上一个谋害忠良的罪名,我亲自监斩了陌儿的生母。这些故事里确实都没有你,唯一与你有关的是我一次次在奏折里向圣上道明你不过是少年心性”
陈林听完这些,手已经从剑身上滑了下来,垂在半空中,手掌微微张着,可以看到指尖在不停颤抖,看他双目已经是通红。他不是没有想过良辰会独自经受这些,只是远远没有严重,他以为不过是些尔虞我诈,以良辰的聪明从来都可以轻松化解,他从来都看不到这些明里暗里的风起云涌。这些时候他在哪里,在哪里,他抬眼看着良辰背影,这一次连靠上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计划里都没有你,我本以为去弱水不过是为了一抔黄土,不管你在不在,有些事情,有些罪孽,我都要去挽回”良辰说完就真的走了,到山贼的马棚边牵了一匹马出来,复又牵着走到陈林十几步远处停了下来,跨步上马“陈将军,三月为期,再会。”
下山的路,马跑的格外的快,冰凉的山风吹在脸上,空气中也满是潮湿的味道,转了个弯出来眼前出现了一片明净的湖水,四面环抱着山和雾,山水相映,宁静怡然。良辰忍不住勒马停住,嘴角触到一滴滚烫的泪,那些事情本不该再提,可是陈林偏偏要问为什么哪里都没有他,他也想知道,无论是在昏暗潮湿的牢房里爬动时,还是在深林里倒在血泊中时,还是后来被千夫所指的时,都没有他。无论在什么时候他脑海里出现的都是那张明俊带笑的脸,从一开始他爱上的就不是秦之漾,而是权力。直到他想收手的那一刻,却发现早已万劫不复,而这些肮脏的事情里面,确实不该带上你啊。
钦玉再次昏昏沉沉的醒来,却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毛巾已经是变干变硬了,他忍不住伸手拂在一边,撑着上身坐起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来“醒了就走吧。”
他抬头看了陈林一眼,环顾了四周,果然没看到良辰的身影。“良大人呢”又看到问完之后陈林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只得闭嘴起身。
门外陈林早已牵了两匹马,一手递给他缰绳,就兀自上马向前行去,饶是他速度已经慢的不能再慢,还是没有听到钦玉跟上来的声音,他只得回头,却看到钦玉在马上摇摇晃晃,也拉不住缰绳。陈林沉默了半晌,下了马走过去,托着他的手臂把他扶了下来。
钦玉无力地笑了几声,带出几声咳嗽“其实你们有什么话,当面讲清楚比较好。”
“我们,错过了十几年,又怎么讲的清楚”陈林破天荒扶着他缓缓回到床边扶着他坐下。钦玉惊讶的抬头“不走了吗?”
“你现在的身体,就在此地休息,我去接两个人同我们一起”
钦玉笑道“甚好,百药冢好久没有这么多客人了,长亭肯定会很开心。”
听他提起这个名字,陈林微微一挑眉“你和傅公子,似乎一直很好。”
钦玉垂下眼睑“倒也不是,有段时间因为我哥哥的事情,我们闹僵过很多次,后来长亭干脆辞了宫中爵位,安心在百药冢钻研医术,从那时候起我们关系反而好转不少。”
陈林见他嘴角含着笑,不禁也柔和下来,想到和良辰的清影峰之约,竟然也笑了一声“我大概要出去半日,桌子上有煮好的粥和一些野菜,你将就吃。”说完他走了出去,门外一阵策马扬鞭的声音,正是意气风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