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转蛾眉（唐穿）》沈临谙

21、眸色深如许

　　甄梦伤渐渐好了，于是提出要回宫，一边她回到宫中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女皇对此案的最后审判，另一边她也不便一直都住在武延基的府上。

　　隔天回到宫中，她先是去向武氏请安，然后再向李显夫妻请安。再回到含烟殿，却见李裹儿在她殿里。

　　“阿姊，你可算是回来了，一连去那么多天，我在宫里真无聊。”裹儿娇嗔道。

　　“不是还有高阳郡王陪你吗？”甄梦勉强笑了笑打趣道。

　　“他？可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裹儿嘟嘟嘴，低头去逗她怀中的猫。

　　“怎么，吵架了？”

　　“阿姊阿姊，你看我最近新的宠物，一只纯正的波斯猫。”裹儿炫耀道。

　　“恩，有了新欢，不要旧爱了，锦团呢？”甄梦坐在裹儿旁边。

　　“哦，你是说锦团？阿姊，你记性不好了，离开房州的时候我没有带走锦团。”裹儿瞧出自家阿姊的心不在焉。

　　“阿姊，跟你一起去香山寺的那个侍女呢？”她问道。

　　“银筝她……她染了一场天花，然后在寺里久治不愈，所以禀告了陛下打发她回老家去了。”这样说是她和武延基约定好的，宫女都入了籍，如果没有重要的问题是不可私自离开的。

　　发生这么大的事，出于很多方面的考虑，除了女皇以外，他们的商量结果是隐瞒其他所有的人，所以以天花恶疾的名义销了她的名字。想不到死了以后，银筝才可以自由人的身份安眠在洛水只畔，也不存在后代生生为奴的悲剧了。

　　“原来如此，那阿姊你没事吧，没被她感染吗？”裹儿看起来有些厌恶的样子，担心地问道。

　　“没有，发现她感染后她就被隔离开了。”

　　“那就好，你刚回来一定很累，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恩。”

　　李裹儿走了以后，甄梦觉得自己似乎提不上劲，于是躺下休息。

　　另一边武延基带着犯人入宫，却不想在右掖门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太平公主。

　　至于为什么尴尬，那是因为还差一点太平公主就成了他的继母，只不过后面因为父亲武承嗣身体实在太差，女皇心疼自己的女儿，所以另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也是武家人，是女皇伯父的孙子千乘郡王——武攸暨。尚了太平公主以后，武攸暨累迁右卫将军，进封定王，可谓步步高升。

　　“见过太平公主。”武延基恭敬地说道。

　　“你这孩子如此见外，平时叫我大从姑就可以了。”太平公主笑着说道，又不经意地问道，“你这是要去见陛下？”

　　“不错，侄儿有事要禀告陛下。”

　　“我刚从陛下那里出来，她已经睡下了，你就别去打扰她了。不如你将人交给我，晚点我替你去一趟。”

　　这是什么道理？太平公主如此行径，很让人怀疑。难道陆天青背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太平公主，那么他坚决不招供就有了解释，武延基暗暗地想道。

　　“大从姑这样做，也是为你好。什么人该抓，什么人该放，长辈总是要比你看得清一些，免得你不小心就得罪了人。”她一派和颜悦色。

　　武延基这下全然明白过来了，这件事他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剩下的他干涉不起，于是便恭敬回道：“多谢公主提醒，那便有劳公主了。”

　　他无奈地将人和相关的案件卷宗交给太平公主，自己也就只得徒手而归了。没想案子远比他最初想的要复杂许多，牵扯的人和事都不是自己可以得罪的，不觉有些颓然。

　　第二天，女皇在观风殿召见武延基。

　　“听采月说，是你查出了凶手和证据？”座上之人温和问道。

　　“臣不敢居功，多亏太平公主和太常寺丞裴三郎的帮助才得以结案。”武延基恭敬回道。

　　“哦？可是裴光庭那孩子？”

　　“不错，正是他。”

　　“平日看那孩子沉默寡言，没想到还有如此之才。”

　　“臣斗胆问一句陛下，此案当如何了结？”

　　“来俊臣替我审问，结果是陆天青招出怀忠和尚做了些不法勾当，怕被贤乐看出，便雇佣他杀了贤乐。至于户部的李正原，也是他做的案。”

　　“所以当判怀忠和尚和陆天青死刑。”

　　武延基到底年轻，在女皇面前没能藏住他的震惊之色。

　　“怎么，你有什么别的看法？”

　　“臣相信司农少卿的判断。”武延基看着脚下的砖，昧心地答道。

　　“禀陛下，沈南璆来给您施针了。”殿上一侍女禀道。

　　“那臣先告退了。”武延基知不能再打扰。

　　“恩，你去吧。”出门的时候瞧见了那位宫廷御用大夫，长的倒也谦谦君子，一表人才，只是不知何时陛下换了新欢，还要将旧爱置于死地。

　　“见过南阳郡王。”沈南璆说道。

　　“沈郎客气了。”

　　出了观风殿，却被绿珠叫住了，“南阳郡王，我家县主有请。”

　　甄梦知道武延基被陛下召见，于是早就命绿珠在外边候着，约在比较僻静的歇意亭。

　　“外边我让绿珠看着，你同我说说陛下如何说的？”甄梦顾不得客套直接问道。

　　“想不到这桩案子背后有多方势力。”武延基叹了一口气。

　　“怎么说？”甄梦观察了下周围，确定没人。

　　“陆天青幕后的人，应该是太平公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公主没有力保他，而是把他当作靶子，还栽赃给了怀忠和尚。可能公主私下和陆天青另有约定，而这约定和贤云师父有关系。”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甄梦叹道，只觉得一切恍然如梦。

　　本以为抓住真凶就可以替死去的银筝讨个公道，却不曾想事情兜兜转转，还是不了了之。好处到底尽被有权有势的占去，苦处只能是势弱的一方吞下。

　　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恐怕古往今来都一样吧，她不禁有些颓然。

　　怀忠和尚，因着只见过一面，那个和尚的模样已经很模糊了，但是不知为何她还能够清晰地想起他在优昙花海里说的话。

　　——“这优昙开的如此漂亮，惹来无数蜂蝶停驻。但只要是尝过它花心的人就知道香雪海的花心是苦的，采它的花酿出的蜜根本不甜，也只有傻的可以的蜜蜂才会日复一日不辞辛苦地采蜜。”

　　怀忠和尚对陛下，究竟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当时万千殊宠于一身，岂料今日横祸身死，一切随着他的死去恐怕终将成为黄土之下的秘密。

　　“不管怎么样，能够安然无恙全身而退我已经很满足了。”武延基复而说道。

　　“你知道吗？看到你房间着火的那一刻，我是真的很担心，我很怕你就那样消失了，再也不能同我说话，也不能对我展开笑颜。平生第一次，我是那么担心一个女子。”武延基直视着甄梦，捕捉她的目光，不容许她有片刻眼神的闪躲。

　　“这次多亏了你救我，不然我就真的命丧黄泉了。”甄梦避重就轻地说道。

　　“没有你，案件也无法这么快破解，只是你知道的，我不能在陛下面前替你邀功。”

　　“我懂的。”

　　“永泰，不管怎么样，我希望在未来的岁月里，无论要经历多少风雨，我们能够携手走过，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已经避无可避。

　　“我可以冒昧地问一句吗，其实我不知道南阳郡王究竟喜欢我哪一点？如果说是一见钟情，恕我难以置信。”斟酌了很久，甄梦还是问出来了口，虽然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自己猜测的答案。

　　“如果非要个答案，我可以说，望你不要生气。我承认一开始我接近你，完全是因为我父亲。”

　　“他对我说，陛下有意在庐陵王正室女儿中选择一个作为我未来的妻子，那么不是你就是李裹儿了。我当然很好奇我未来的妻子是怎么样子的，直到那一天遇到你。”

　　檐下垂柳丝绦摇曳如线，两人的身影在一帘碧绿中半隐半现。

　　“第一次相遇是个偶然，但是回去后我大概猜到了你的身份，之后和你的相处，更让我觉得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子，和两都的女子都不太一样。”武延基一字一顿地说。

　　“我能有什么不一样呢？”甄梦傻傻地问了一句。

　　是啊，她同武延基见过的女子有什么不同呢？她觉得自己不如裹儿活泼娇丽，不如薛晴爽朗大方，哪里看起来都不吸引人。

　　而在这次案件中，她虽猜到了凶手使用的毒药，找到了借贷的账本，却害侍女丢了性命，尴尬的身份使她没法向武氏邀功，总体来说是功亏于匮，直教人感到挫败。

　　“山东高门大都傲气，看不上皇室，家里宁愿让女儿老为妻，也绝不在高门以外选择夫婿；河东那些士族女子，家里热衷与皇室联姻，各家之间明里暗里争斗不休；至于宫里的女子，自荐枕席，投怀送抱的不在少数。”

　　“而你不同，有时候我觉得你和普通的小娘子没什么不同，爱吃爱玩，有时候又觉得你心里装的东西很深很广，颇为懂得一些治理之术；有时候觉得你天不怕地不怕，都没看清形势就傻乎乎的派人通知我，还差点害了自己性命，有时候又觉得你很胆小，同我一样，在这皇宫里不得不收敛自己的锋芒。”

　　“我知道你不愿相信一见倾心，但我绝非浅薄之人，给我一点时间，我相信你总会懂得的。”

　　他甚至不需要她的答案，他知道在这一刻她心中装的是别人。但他相信假以时日，她会懂得他才是最适合她的人。在这之前，他只要不放弃，等她转身，发现一直站在她背后的人。

　　甄梦看见他眸色深深，倒映的是她的身影。

　　她不得不承认这一番话深深打动了她，没想到武延基这人平时看似荒诞不羁，看人的眼光却和一般人不一样，他竟会这般高看她。

　　但此时她心中还有一道盘桓不去的身影，更何况这世事太过无常，她怎敢许深情不负。

　　奈何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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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活力后，日更不是梦。
今天去跳蚤市场卖东西，简直是一部血泪史，所幸卖的都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