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一只蘑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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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不要过来……呜……”
“小蘑菇？……醒醒。别怕，只是个梦……”莫涯轻拍着他的背。
被人抱住时，满脸泪痕的莫谷先是一惊，辨出对方的声音后，才安心地偎在莫涯怀里。
“莫姐姐……”他紧紧拽着莫涯的袖子，低低地啜泣着。
“怎么了？近几日总是这样。梦到可怕的东西了？”
莫涯拿出手帕，替他将眼泪鼻涕擦掉。
“呜……忘、忘了……”
“忘了你还哭？”她揉揉他的头，“没事的。乖，继续睡。天还没亮呢……”
她劝着莫谷重又躺到榻上。替他盖了被子后，莫涯本欲回到自个儿的茅草窝里，却发现小蘑菇拉着她袖子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瞅着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好一会儿，莫涯终是妥协地掀开了棉被的另一角，道：“别睁着眼了，睡吧，我抱着你。”
……
莫谷的噩梦一连发了数日。
许是晚上没有睡好，他白日里瞧着也不若以往开朗了。
“看我做什么？快些吃饭。”莫涯往他碗里添了一筷子胡萝卜。
本只是暗自盯着莫涯瞧、没料到会被莫涯发现了自个儿投去的视线的他尴尬地低下头，默默地吃起白饭来。
小蘑菇怎会有如此复杂的神情？难道……
“赵墨。”
莫涯忽然试探着开口唤了一声。
只见对面的男子怔了怔，手里的碗筷顺着他的指尖摔到了地上，将米粒洒得到处都是。
“抱歉……啊……”
他慌忙俯下身打算清理，脑袋却撞上了桌角。
莫涯忙扶着他坐下，从小木箱里翻出东西来给他上药。
“疼不疼？”莫涯皱着眉，小心地将药膏往他脑门儿上抹，“以后别再毛毛躁躁的了，知道么？”
“莫…大夫，我们……还有‘以后’吗？”他无声地望着凑近自个儿上药的莫涯神游了好一会儿，开口说道。
唤她莫大夫？他...果然恢复了记忆。莫涯有些悲切地想。
“你…要回去？”
“这重要吗？”
“自然重要。”她握住他的手，“若你不回去，我们……”
“莫大夫，”他打断莫涯要说出口的话，“你方才唤我赵墨。”
“所以…你如今不愿同我一起了吗？……”
“你该问你自己……”他咬了咬唇，“莫谷已经消失了。如今的我——赵墨……你真的需要吗？”
“我……”
“呵…”他苦笑着拨开她的手，“莫大夫，感谢你这段日子的照料。我本已写好了书信，不愿当面道别徒增彼此的烦恼，不曾想……”
“也罢。信，我压在了你枕头下面。我...走了。”
“可是，你后爹他……”
“赵墨的家事…便不劳莫大夫费心了。”
“等等……”
她见他要踏出门槛，来不及细想，阻拦的话便脱口而出。
他回过头望她，莫涯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只支吾道：“别走。你说的话……我会想清楚，再给你答复。”
“……不必。”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似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似的，将两眼一闭。
“莫姐姐，我...永远是你的。”
他们之间分明隔着不远的距离，莫涯却莫名觉得这句话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专程同她作最后的告别似的。语调悲凉，脆弱得不堪一击。
“小蘑菇……”
她上前想要抱抱他，却被他躲开了。
“呵，好了。你已然唤出了心底那个人，不是么？”
他转过身，不愿让莫涯发现滑到自个儿脸上的泪滴：“方才那句话，你便当作我替莫谷说的罢。莫大夫，再见……”
……
“他走了……”
‘他’是谁？她这样难过，究竟……是因为谁？
她得不出答案，只能失魂落魄地找到他留下的信封，打开来逐字逐句认真地看——
“莫姐姐，我要离开了。或许……这是我——赵墨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这般唤你。
是的，我记起从前的事了，在本应开心地同你过年的时候。
你应是打听出了我的一些事，才允我住在你家的罢？可有些事…你还不清楚——我爹……并非病逝。他是被后爹使计害死的；后爹生的女儿……也同赵家无半点关系。
爹爹他逝前料到了后爹打着夺主夫之位、从而将赵兴米行据为己有的主意。他嘱咐我万不可让后爹得逞，并交予我一把折扇，说他瞒着娘留了一部分财产给我，必要之时，可以用它来保护赵家。
可是后来……后爹用一个同外人生的女孩取得了娘的信任。他怀疑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便处处为难我。他给我灌易失心智的汤，却告诉娘说——我因爹的离世和娘的再娶伤心过度，不思饮食。
我的房前有一棵树，底下长了好些黑色的小伞。后来……许是我真的有些失了心智，常常希望自己是一只蘑菇。它有树的庇护、雨的滋养，能够快乐地长大，还可以撑起一把小伞来保护自己在乎的一切，多好。
我娘身子不好，后爹在她卧病在床时在赵家安插了自己的势力。我当时孤立无援，只希望在神智全无前赶紧参透藏在折扇里的信息，如此才能想方法与后爹抗衡。
后爹像是察觉了什么，将我爹的遗物搜了个遍。有一回，打上了折扇的主意。
那日，我与他在争执中，撞上了书柜的一角。而后…便成了你初次遇到我时的模样……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那只天真快乐的小蘑菇，而不是思绪繁杂的赵墨。可是，我仍想回答你那日问出口的那句话——
我不后悔。
同你相处的这段日子，是我此生最美好的记忆。我…从未后悔遇见你。
对不起，我无法将莫谷还给你，也无脸面在忆起父亲的叮嘱，和知晓你不需要赵墨的情况下继续赖在这里。
向你诉说我以往的经历，算是我对你最后一次的依恋与任性。读完信后，你便将我忘了罢……
赵墨 书”
“傻瓜……”
看着显然是被写信之人的泪浸得溢开了墨的“书”字良久，莫涯忽地笑了。
她紧捏着那封信，含泪自语道：“我，知道答案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一只蘑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