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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波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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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护送云扬回国后,回到懿庭的第一件事仍然是跑去找自己的教习,在讲了一路的惊险后忍不住抱怨:“派了我护送后又派了暗影暗中保护,还真是不信任我。”
他们一路上多次遇袭,张掖听得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她跟着,你这会儿不知道会怎样,还是要感激她才对。”
秦明骚了骚后脑勺:“也是,果然以后还是要更加用心修行才是。不过没能向她道声谢还真是遗憾。”
“暗影向来秘密行动,你若真当面向她道谢,只怕反而不好。”张掖安慰道。
“她帮了我那么多次,就算是暗影,接受个谢意也不过分。真希望还有机会再见到她。”
“哪有那么巧的事。暗影从不轻易出现,你这次见到她,也只是因为她要对云扬表示敬意,如果真有心,你好好修习保护懿庭,也算是感谢她了。”
秦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先生你说,将来有一天,我会不会成为暗影呢?”
“这……”张掖沉吟着说,“我也只是听说暗影选拔极为严苛,且不止是看修为高下。不过潜心修行总是好的,纵使成为不了暗影,成为玄将为国出力也是非常好的。”
“先生不要小瞧了我。暗影可是亲口夸赞过我的。”秦明昂起头,“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暗影的。”
张掖笑笑,不想去打击他。他没有告诉秦明,成为暗影,最讲究的除了修为,还有机密。暗影执行的除了平日的重大任务,还有国中最为机密的任务,他们最接近国家的核心,所以暗影多数并无亲朋好友,就连彼此之间都不会以真面目相见。即便今日在一起出生入死,明日可能就会以命相搏。每一个暗影都生活在纯粹的黑暗与孤独之中。
秦明没注意到张掖的沉默,精力十足地从座位上跳起:“先生,我要去修习了,等我当上了暗影,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嗯,那就努力了。”张掖看着大步远去的身影,心里暗暗感慨年青真好。
没有等来秦明成为暗影的消息,战争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懿庭。东朝遗士的动作越来越频繁,即使是在官道上,行人也渐渐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各国的官员政要也时不时会遭遇到刺客。诸国最终达成了协议,联手绞杀东朝的遗士。
战争一打便是三月,玄士被源源不断地送到战场上,前线也不断有伤员被送回。虽然只是被指派保护都城的安全,张掖却能感觉到,前线的战事必定十分吃紧。东朝的力量似乎出乎意料地强大,秦明在战事初起时就奔赴前线,三个月来音讯寥寥,偶尔送回的两封信中只是报了个平安。张掖知道,秦明生性喜欢热闹,若是平常,一定会在信中大加描绘自己做了什么事,立下了什么功劳,可是那两封信看起来匆匆写就,竟像是连半点闲暇都抽不出,又或者他怕自己担心,所以不愿详细述说自己的近况。张掖预感到,这场战争恐怕会旷日持久,也许哪天自己也要被派到前线。
这一天并不久远,驻守城防的人被抽调组成了一支临时的小队,向前线运送粮草辎重,张掖也在其中。
懿庭对这批辎重非常重视,从留守的城卫中抽调了大半人手,前线也特地抽调了将领回来护送。军中渐渐有了传言,懿庭似乎是准备倾一国之力,与东朝进行一次决战。
一路颇为荒凉,张掖早年任务途中曾歇息的地方,野草蔓生,荒无人烟。忆起当时人来熙往,不禁多有感慨。从战场调派的同行玄士却一脸冷淡,想是已司空见惯。张掖曾向他们打听战场情况,他们皆语焉不详,只说战况不容乐观。为免牵连百姓,战场又特地布在荒野之中,正是酷暑,虫豸丛生,将士不免十分艰苦。凑巧,同行的人中有与秦明在同一编队的,张掖探问秦明近况,那人带着钦羡说,秦明在军中从来意志高昂,似乎所有艰辛危险都不能困扰他,看着他,自己也能受到鼓舞。张掖听说,心中欣喜,只是想象战场状况,又不免担忧。
行路中,领队的玄将忽然下令改道,护送的队伍不禁有了议论。出了懿庭后,他们行进中便常常改道,时常是行军时玄将毫无征兆地下令,几番下来,众人不由有了疑虑,对此玄将只是简单解释,是为了防止被敌人设伏袭击,然而一路上他们除了偶尔见到逃难的难民,半点人烟也无。尽管如此,军令如山,众人依然依令行事。
转眼间已行进十数日,辎重部队也已经接近战场,穿过前方的大峡谷,便是昭国与懿庭联合驻守的阵地。玄将打量着前方的地势,减缓了自己的步伐。两座山脉起伏高耸,向着同一处撞去,狭路相逢的山势互不相让,以一定要比个高低的气势挤压耸起,在最高处相互砥砺,只余下窄窄的一道缝隙投下一线日光,谷底也仅容得下一人一车并过。这是前往战场的必经之路,也是最易设伏的一处。玄将皱了皱眉,命令全军戒备,缓缓地向谷中行去。
谷底地势平缓,两旁的山壁却狰狞怪异,走在其中只觉压抑非常,短短的一段峡谷竟好像走不完一般。玄将小心地戒备周围动静,率先行到出口,他招呼着身后的车辆先行出谷外,一边望向入口,辎重车大半已经入谷,只余几辆在谷外行进,这边也已经有几辆出得谷去。玄将心焦地看着行进中的队伍,目下正是伏击的好时机,此时遇袭,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又被困在这窄窄的道中,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万籁之中,一声分外刺耳的鸟鸣响起。“戒备!”轰隆隆的声音很快压过了玄将的喊声从谷顶传来,对方果然在此时开始伏击。大块的石块在顶峰滚动,势不可挡地坠下,在山谷中激起了层层回响。
张掖正在队伍的中央,望着直坠而下的石块,他本能地激发出灵炁,心中虽明白这也只是徒劳而已,身体却也做不出其他动作,僵硬地等死亡压来。
刹那间,山谷中突然阴影暴涨,山腰上铺天盖地的藤蔓一瞬间爬满了崖壁,相互纠缠着结成了一张致密的网络。纷纷坠落的石块落在藤蔓之上,藤蔓上荆棘丛生,看似柔软的枝条却比钢铁更为锋利,落下的石块被其切削成了碎屑滚下。张掖从僵硬中恢复过来,上空遮挡了视线的藤蔓再次运动起来,向着峰顶呼啸而去,石块簌簌而下,他后退躲避,才发现身边的车辆也早已被一层藤蔓团团护定。
顶上鸟鸣又起,声中隐隐透出一股焦虑,随着鸟鸣,几道身影从崖上跃下,人未至,灵炁所化的火焰已然先至。“保护粮草!”玄将喝令着飞身先至,对着火焰施展出一道护盾。火焰反弹着向四周跳跃,火光中,那几道身影已经齐齐向着辎重车辆冲来。
战场归来的玄士率先反应过来,迎向敌人挡下他们的一击,余下的人也都在此时各自戒备在了车旁。一击不成,那些人瞬间改变了阵型,从刁钻的角度袭来。张掖横刀胸前,牢牢守着身后的粮车,对面的人冲了过来,兵刃相接的刹那,极强的力道从刀上传来,张掖如被火烧,胸中气血翻腾不止,手上已无力再接下一击。对方手下不停,刀刃闪着寒光劈下,张掖紧靠着粮车,绝望之际,瞳孔之中映满的刀光被猛然挡下。
十余道黑影不知何时赶至,与之前的人影战作一团。他们的速度太快,张掖只见到残影纵横,灵炁翻飞,却看不清他们的招式往来。余光看去,其余的玄士也只是守定粮车,难以插手,就是首领玄将也只是戒备姿态守在车旁,于是张掖也便定下心来,紧靠车辆守备。
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伏击的那些人很快便落了下风,只是他们抱了必死的决心,落败的人竟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很快,便只剩了一人受几人围攻。余下的那人被缴了械,周身穴位也受了创,灵炁难以施展,困在了几人之中。张掖这才看清,后来的黑影俱身着黑紫服饰,面具遮脸,原来都是懿庭的暗影,而被围着的那人自然是东朝的遗士了。那人被十几个暗影围困,面色却依然如常,只是警觉地看着自己的四周。四角守着的暗影戒备森严,不留下任何间隙,只是似乎准备要生擒此人,因此也并不动作。那人一时之间完全无法脱身,他似是放弃一般叹了口气,身体向上猛然窜去。他身形动时,早有暗影向上施了一个护盾阻拦,可是在撞到护盾前,他却折转了身躯,向被玄士围护的粮车冲去,玄士急忙举剑相迎,那人的身影却不偏不倚正撞在剑上,原来本就是下了决心求死。
“这……”玄士不知所措地看着撞上来的人,又不安地转头看周围的暗影。
“无妨。”暗影中走出一人,对尸体简单检查一番后,对着玄将说道,“抱歉,原想事先解决掉他们,可是他们的警觉性太高。”
玄将急忙回答:“大人不要这么说,一路上多有仰仗才能如此顺利。”
暗影点点头,对他说道:“请先带队伍离开,这里由我们处理。”
玄将忙答应着重整队伍,十几个暗影早已匿去了踪迹。众人至此方知,一路上未曾遇敌,原来是有暗影在前探明路径,剪除敌人。而张掖于此之外又别有感慨,刚刚走出的那个暗影,明眸流盼,声音熟悉,肩上刺着一只飞鸟,竟是他曾在黑森林中遇到的暗影,没想到他能再度见到她,当时与此地境地完全不同,竟恍然有隔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