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夜》长歌一笑

8、第二夜

　　齐叙被迫成长，他的、齐维斯的天赋终于显露出来。穿越，其实带给了他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他能够清晰发现自己的头脑要灵活多了，却也仅仅是如此罢了。空有天赋，却不思进取的家伙，从来没有令人高看一眼的资本。

　　好在这具身体的年纪还小，还有重头开始的机会。

　　一年之后，齐叙在书院小有名声，始有才名传出。他于诗赋上的天赋实在是平庸。因他本就跳出了这个世界之外，看到的事物的角度不同，策论上倒是常有惊艳之语。夫子也道他慧心独具。齐叙只是谦和地笑了笑，他早已没有张扬的资本的。

　　他得罪那人后面也找过他几次麻烦，被温家替他挡去了。温家到底承了李叔的情，从而汇集到他身上。他想起少女一派傲娇却笨拙地安慰他的样子，心里有些慰藉。

　　最初虽是因为人情，但后来齐叙的表现打动了温父，他成了温父的学生。也因此他与温婉的关系亲近了几分。

　　他终于喜欢上这个有些骄纵却善良的姑娘，也终于明白两人没有半分可能。温婉与世家公孙家的嫡长子公孙止白青梅竹马，且早有婚约。

　　“公孙止白待温婉很好，他们互相喜欢，本可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的。只是终究是我连累了他们。”齐叙苦笑，“我是自作自受，夏洺是疯子，温婉与公孙止白却是全然无辜的。可是我与夏洺没受到报应，而他们却偏偏......”

　　“不过是他们太弱罢了。”因为不够强，所以只能沦为权与力之下的牺牲品；因为不够强，所以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十一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冷，不是一贯的漠然，相反带着隐藏极深的晦涩。

　　齐叙抬头看向他，忽而大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确实是太弱了，太弱......”所以才保护不好自己珍重的那些人。李叔的死令他看清权力的力量，却又同时令他畏惧权力，所以寸步难行。因为想得太多，考虑得太远，反而束缚了他的手脚，反而不能够如以前一般。而这根本上只不是是自己太弱罢了，因为太弱，所以顾忌重重。

　　只是以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一句话的青年，又曾经经历过怎样血的代价呢？齐叙的思绪未曾在这上面停留，无论如何那也是别人的事情，更是他永远也无法插手的世界。他曾觉得夏洺不可战败，如巍峨高山。在这人面前，才发现世俗这些权势，又怎抵得过绝对的力。正因为如此，他才得以在此掀开那尘封下的一切，才能够达成自己最后的愿望。

　　他并不怀疑这个人说的话的真假，因为没有必要。强者又怎会欺瞒脚下的蝼蚁呢？

　　他笑着笑着，却是慢慢沉寂了下来，眼底终于有了一丝光彩。还有什么比能够得偿所愿更高兴的事呢？即使倾尽他所能付出的一切。

　　他想起日后的温婉，穿着平常人劳碌一生也穿不起的锦衣华服，似哭非哭，神色凄惶，歇斯底里地喊着：“齐叙！你为何不早点去死！我之一生最后悔的便是遇见你！”

　　“我也想啊。”殿内的齐叙轻轻道，与当年的声音重合起来，满是苦涩。

　　若是我的死亡能够换来你遭遇的一切伤害尚未发生，那又有何不可呢？可是时光从不为任何人倒流，过去的终究是无法改变。好在现在还能够弥补。

　　.“温婉果然如众人预期嫁给了公孙止白，两人倒也是琴瑟和鸣、夫妻恩爱。于此同时温父升迁，公孙止白也要前往京城科考。而我开始游学。”

　　读万里书不如行万里路。于此途中，他终于将现代所学以及古代所学大抵理清，他终于构建起一个自己的思维体系。

　　距离有时能够疏远感情，有时却将那本不完美的回忆雕琢得只剩下甜蜜。有时候齐叙在想，他对温婉到底有着怎样的心思？他曾为她容颜所惊艳，又曾嫉妒她亲友呵护，更是因她于恰好的时间出现而入迷。他从不否认自己爱着她，却掺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他紧紧抓住对她的爱情，也是在抓住那唯一的希望。

　　他缓缓将这些往事一一讲述，既是释怀，也是揣摩。他不知道自己能给这个淡漠的青年带来多大的感受，可是他已经尽力了。很久之前，他不会这些。多年以后，他将这些算计融入骨血。既悲哀又无奈。

　　十一当真没有察觉吗？自然察觉了，只是没有必要说明。会为之动容为之心软的是顾子午，而今日的十一早已没有那个资格。他们都是一样的，仅仅凭着最后的执念支撑到现在的空壳子。不觉得讨厌，也没有震撼。

　　齐叙也不关注他的态度，继续娓娓道来那些曾经的故事。

　　二十岁的齐叙考中二甲进士，在一众才华横溢的风流才子中并不突出，也无雄厚的背景。这时候没有人知道这个面若桃花的少年能够走到日后的高度。或者说齐叙自己也没有想到。

　　现在想来在某些方面夏洺待他的确很好，尤其在世人眼里他齐叙简直是祖上积德了。可若是可以选择，他情愿没有遇见夏洺。他只是他朝堂中不起眼的一个普通臣子，安静度日。

　　温父不算什么大儒，却颇有几分本事。算不得高官厚禄，却能够如鱼得水。更何况他是齐叙的老师，是温婉的父亲。

　　齐叙被点了一个偏远的县城为县官，临走之前拜见温婉之父。正式说完，两人有聊了一会儿家常，不经意间温父提了几句温婉。这也是两人的关系的确极亲近，温婉与齐叙又有点联系。得知温婉嫁过去后，公孙止白确实待她很好。齐叙一边有些失落，一边替她开心。她过得很好，这样就足够了。他也该放下了。只是感情这种事情，从来无法浅尝截止，他如何能够奈何。

　　当时的齐叙想得很好，他只要将一切压在心底就好，从没有想过去打扰温婉。若不是一时醉酒失言被夏洺听见，本没有这么多事与非的。

　　日后的齐叙总是想，若他没有去参加那场文会，那该多好。可惜没有如果，齐叙认识了他一生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