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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七夕何夕(四) ...

  •   申时,醉花楼。
      红灯挂在门廊上,橘红色的光染透了河水。楼内的戏台子上正唱着昆曲《牡丹亭》的一个经典曲目,便是《游园惊梦》。讲的是杜丽娘和柳梦梅那亦真亦幻的故事。

      芍药撑得直打嗝,揉着肚子瘫在椅子上消食。而旁边,花念雨不知为何有些惆怅,拄着下巴听戏子唱那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她也轻喃着重复,念到一半、忽想起和叶知湫初见时,他撑伞而立的模样。

      叶知湫相貌清秀,且眉眼整体狭长。微微侧头看你、然后嘴角啜笑的模样,就如同书画中所描绘的如玉公子。有江南三月烟雨的朦胧感。当时,她便入了迷。

      怎奈【新婚洞房花烛夜】,本应如胶似漆柔情蜜意卿卿我我……
      可这僵尸竟然!把她咬了???

      自此“良辰美景奈何天”、“洞房花烛春宵夜”,便成了花念雨这辈子的阴影。

      “小姐……”芍药喝了些酒,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脸被酒气熏得通红、嬉笑道:“奴婢、奴婢去如厕。”踉踉跄跄就往外面走。

      花念雨拄着下巴听戏,也没在意。这里是醉花楼,除了京城内有权有势的富家公子哥儿和豪门闺秀,其余的三教九流都不得入内,她自然也就不担心有人对芍药动粗,或者将她拐了去。可谁知,走廊突然出来芍药的哭喊:“小姐~!”

      “嗯,怎么了。”花念雨冲出去,看见一位身着黄衣的男子正提着芍药的手腕、芍药面露痛苦、酒醒了大半,看见她便呜咽起来。而周围一群身着粗布麻衣的侍从,正撸袖子似乎要动手:“醉花楼的规矩,没人教你吗?”

      芍药哭唧唧:“小姐,奴婢是不小心的。”
      黄衣公子的声音格外冰冷:“弄脏了本少爷的衣服,将你卖了都赔不起。”
      穿着粗布麻衣的下人们将芍药丢到走廊一边,而黄衣公子则迈步朝角落的雅间走去。

      花念雨并非莽撞冲动之人,她向醉花楼的店小二打听了黄衣公子的身份,心中有把握、这才准备正面迎上去和他质问。谁知,黄衣公子突然抬头,他们便撞到一起。“你……”花念雨的怒火瞬间消了大半,心情复杂的喊出:“老黄?”

      黄衣公子微愣:“你谁啊?”
      “是我,是我啊!?”花念雨一拍脑门,这才想起自己如今是女装、连忙将脑后的长发攥入手中堆到头顶当做发髻,还抢过黄衣公子的折扇拿在手里摇了摇,露出流里流气的神色:“在下,乃是安国公府二少爷。被京城的人戏称‘探花郎’,难道你忘了吗?”她说这话得意洋洋,心中已有答案。

      “去他娘的……”黄衣公子惊得说了脏话,他眼珠子瞪大、十分困惑:“你、你怎么是个女的?”似乎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捂着额头缓了半晌儿才道:“也罢也罢,咱们京城四少好久没聚在一起热闹热闹了。今日,正逢几个兄弟在醉花楼摆酒设宴、商量明日七夕佳节去哪里寻花问柳,若不嫌弃,你来蹭杯浊酒吃吃?”

      “老黄,她怎么惹着你了。”芍药还蹲在地上哭,花念雨拍着她的后背安慰了几句,然后责问道:“这丫鬟是我府上的,于我私交甚好。你别难为她啊。”

      黄衣公子尴尬的挠头:“她吐了。”
      花念雨:“酒量不好,吐了便吐了。”
      黄衣公子更加尴尬:“她、她……”结结巴巴的,最后是绷不住了才脸红道:“汝这丫鬟色胆包天!吐便吐了,本公子心胸宽广、不与小女子计较,折返换件干净衣服便是。可谁知,她竟当众扒我衣裤!”

      花念雨嘴角抽搐:“芍药,可有此事?”
      芍药哭得更厉害了:“小姐,奴婢并没有轻薄少爷的意思,只是这位公子的衣衫名贵,奴婢赔不起。想着让少爷脱下来、奴婢带回府上去浆洗干净,再还给少爷。并没有色胆包天,着实冤枉奴婢了。小姐,你要为奴婢做主啊!”

      “罢了罢了,”黄衣公子将手中的折扇合上:“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此事无论谁对谁错,就此作罢。来来来,探花郎先与我们吃酒。昔日的京城四少,今日齐聚醉花楼,传出去也是美谈啊哈哈哈哈!”

      #隔壁雅间。
      桌上皆是美酒佳肴,而醉花楼中央的戏台上那昆曲《牡丹亭》的经典曲目《游园惊梦》已陆陆续续唱完。花念雨入座,和纨绔子弟们划拳猜谜,隔了许久仍能厮混到一处去。芍药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在角落拘谨得瑟瑟发抖。

      “嘶嘶嘶”一只磷片光洁、黑瞳灿若星辰的小蛇从门缝里悉悉索索爬进来。还未等它攀附桌椅、钻入花念雨的鞋袜内,便被上菜的店小二捉住了!

      店小二傻笑:“嘿,醉花楼里有条蛇啊。”
      黄衣公子摇头晃脑:“自古黑蛇多邪魅,还是剥皮抽筋、做成蛇羹的好。省得日后它修成有道,为祸人间。”款款而谈,就好似自己是通宵乾坤八卦的道士般,一派装模作样的语气。
      店小二嘿嘿的笑:“少爷,您瞧好吧!”
      “黑蛇泡酒!”“将它的蛇胆取下来,本少爷今日吃酒生吞了它!”周围的公子哥儿都取笑这条黑蛇:“卧薪尝胆嘛,嘿嘿嘿!”

      “嘶嘶嘶~”小黑蛇似乎很难过、它蜷缩着身子在空中抖了抖。但是被捏住七寸,哪里挣扎得出。那双黑亮亮的眼珠闪烁着,它蔫头耷脑、朝角落里的女子远远望了一眼:“娘子……”

      “哈哈哈?”花念雨酒喝多了。正醉眼朦胧的趴在桌上醒酒,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蛇羹”、“自古黑蛇多邪魅”,她搞不懂他们在叽叽喳喳吵闹些什么,只拍了拍胸脯道:“继续继续!今晚,不醉不归!”
      周围公子纷纷附和:“探花郎一掷千金,今夜不醉不归!”

      觥筹交错,一片乌烟瘴气。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戏台子上幽幽传来女子清唱的歌谣:“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这声音十分空灵独特,而喝酒的都是群糙老爷们,自然就被吸引了。

      黄衣少年叫好:“赐赏钱!”
      周围公子哥儿也开始啧啧议论:“这女子身姿曼妙,曲儿唱得也这般好!”
      花念雨微笑,醉醺醺的趴到栏杆上,往下眺望。

      离得远了,那女子的相貌看不清。只能辨认出她身着玄色衣袍,似乎是冰丝的材质、如同流苏般顺滑无比。因此也贴合身姿,衬得胸臀丰腴诱人。一边唱曲儿,一边跳舞:“北方有佳人……”

      花念雨正起了兴致,忽的,那女子朝她望来。双目对视,竟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而女子的目光饱含哀怨,就如同怒斥负心汉般、那种责问和失落的神情。这让花念雨瞬间酒醒:“莫非,我曾经轻薄于她?”

      没有吧?虽说我曾扮男装和纨绔子弟厮混在一起,还被京城之人起绰号,名唤“探花郎”。可我毕竟有色心、没色胆,而且并未真正和女子有过合欢,只是嘴上占占便宜。这舞姬我何时惹过,怎么没丝毫任何印象?

      舞姬被黄衣少爷传召过来伺候,进了雅间便低眉顺眼的倒酒。她就坐在花念雨旁边,身上飘着淡淡的青草香气、倒不是女子的脂粉气。花念雨喝了一口酒,越发觉得不安。舞姬微微侧头过来,轻喃——
      “酒喝多了伤身。”

      花念雨闷闷点头:“嗯。”
      舞姬玄色衣袍,那张脸蛋却明润清透。白皙得不像话。就如同宝玉无暇,若天上皎皎明月。给人恍惚的美感。但,美则美矣。总觉得留不下什么印象,就像中了什么摄魂夺魄的媚术般。

      舞姬贴过来,柔柔道:“奴婢身上有伤。”
      花念雨莫名紧张:“有何伤?”
      舞姬轻捂胸口,用哀怨的语气道:“此伤,药石无医。”
      “……”花念雨一头雾水,只觉得她离自己太近了。那双藕臂柔弱无骨般、在自己胸前蹭来蹭去。舞姬的双眸灿若星辰、黑得发亮。而唇色有绛紫色、近看脸色还有几分苍白。只是她的五官轮廓分明,眉眼整体狭长。看上去便有种烟雨朦胧之感,此番美色,就连花念雨都把持不住的。

      花念雨咬唇:“我们见过吗?”
      舞姬眉眼温柔:“一见钟情。”
      花念雨羞愧,觉得是自己年少轻狂的时候惹了她,连忙说对不起。
      谁知舞姬却揉捏她的耳垂道:“再见倾心。”

      #酒过中旬,众人开始吟诗作对。
      而黄衣公子先开腔道:“在下不才,出个谜题,小露一手。”然后便摇头晃脑的开始在雅间内踱步,走来走去、忽的将扇子往手上一拍,徐徐念道:“一物从来六寸长,有时柔软有时刚。软如醉汉东西倒,硬似风僧上下狂。此物为何?”

      全场爆笑!
      有几个面薄的公子哥儿脸红不已,用折扇挡了脸。斥责道:“这算什么猜谜,有伤风化!”而几个闹腾得厉害的,则逗趣道:“装什么正人君子!”

      花念雨自知谜题的答案,多半带了荤黄段子。可她自小便被当做男儿郎养,同纨绔子弟厮混长大,便开始认真琢磨答案。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味儿来。

      黄衣公子哈哈大笑:“半柱香后公布答案,谜题猜不透的便罚酒三杯!”周围人都起哄,几个面薄的公子脸红如血、又羞又恼。

      “……”舞姬言笑晏晏,就如同这些婬词荤话和她无关般,淡定自若的给花念雨倒酒。花念雨咬住下唇,不由得张口问她道:“一物从来六寸长,有时柔软有时刚。软如醉汉东西倒,硬似风僧上下狂。此物为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七夕何夕(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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