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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七夕何夕(三) ...

  •   蜘蛛平时(可能是闲着无聊?)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儿。比如:堆土堆、磨牙、到处爬、像敬钊缨毛蛛这样的喜欢没事织丝、清洁身体、穴居的会扩大洞穴。有很多人怕蜘蛛,是因为较少见到他们。若是能接受蜘蛛八只眼睛、八条绒毛腿、爬上爬下吐丝结网的模样,你大概就会喜欢上它们了。

      午时,安国公府。
      “……”花念雨将那只金蜘蛛从草笼子里放出来、晒了会儿太阳,然后将它转移至金盒内。这是乞巧节的一项传统,取小蜘蛛以金银小盒儿盛之,次早观其网丝圆正,名曰‘得巧’。

      刚将金盒子放置于阴凉处,她便看到几个婆子挎着筐、筐里盛满了槿树叶和像喇叭一样的淡粉色小花,神色匆匆地朝内院走去。芍药也挎着筐,只不过是空的筐,走过来嘟囔道:“小姐,表小姐她们辰时捉了蜘蛛,巳时便撸完槿树叶,就等着好好拾掇一番、去除浊气迎接乞巧节的来临了。而我、我们午时才捉完蜘蛛,现在去寻,城内的槿树都光秃秃的,哪里还有叶子可撸?!”

      花念雨点头:“嗯,有道理。”
      芍药又急又气:“小姐,你还这幅满不在乎的模样,快想想办法吧!”

      “哦。”花念雨的视线朝她挎着的筐扫去。半晌儿歪着头,困惑不解道:“去摘槿树叶,挎着筐做什么。筐的孔洞那么大,槿树叶又细嫩纤小,走路的时候颤颤巍巍,那槿树叶岂不是都从孔洞间漏出去了。就算咱们摘了一筐,提回来能有半筐就不错了。换一个,换一个篮子或者我们直接用衣服兜回来。”

      芍药哭笑不得:“小姐还知道孔洞大啊?那午时捉蜘蛛的时候,小姐为何不找个容器,竟直接挎着筐便走。还美其名曰装蜘蛛?”
      花念雨尴尬的直挠头:“我、我当时忘了。”
      芍药咬唇:“小姐,你是吃白米长大的吗?”
      花念雨目光闪烁:“是啊。我一顿能吃三大碗。”
      芍药叹气:“我看,小姐是吃香灰长大的。”

      相互调侃了一番,花念雨也挎着筐跟着芍药出门了。槿树是一种矮矮的树木,江南随处可见。菜园子的篱笆,家家户户的后院,到处都有它郁郁葱葱地长着。到了秋天它会开淡紫色或粉红色的像喇叭花一样的花,十分美观。所以,花念雨并不觉得,槿树叶难寻。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撸树叶、然后装满两个筐!
      整整两大筐!

      然而——
      事实证明,花念雨就是吃香灰长大的。
      能寻到一把槿树叶就不错了,还装满两大筐?槿树光秃秃,城内的槿树都被撸了个干净。全城的女子都挎着筐出来寻树叶,没多久就将屋前屋后、街边城郊的槿树叶给摘了个干净。现在,花念雨提着筐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嘴角抽搐。

      花念雨:“一环扣一环。”
      芍药哭唧唧:“小姐,现在怎么办啊?”
      花念雨:“因果循环。”
      芍药气得直跺脚:“没有槿树叶洗头,乞巧节就变成中元节了。”
      花念雨:“乖,别哭。去偷去抢,去骗去买,咱们总会有办法的。”

      “嗯。”芍药止了泪,抽泣着用帕子擦了擦鼻涕,顿时觉得小姐还是很靠谱的嘛——小姐并没有任何慌乱,而是咬着手指蹲在街边思考着。不愧是安国公府的闺秀,和自己这种遇事只会哭唧唧的丫鬟不一样。

      然而——
      事实证明,花念雨就是吃香灰长大的。
      花念雨抬头:“我饿了。”
      芍药傻眼:“小姐,你说什么?”
      花念雨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我刚蹲在街角上想,一会儿是喝羊杂汤就烧饼随便吃一口,还是找个馆子,上酱肘子、小炒肉、地三鲜,美美吃一顿。”
      芍药扶额:“……”

      花念雨自小是被当成少年郎养大的,在城内和纨绔弟子混沌惯了。吃喝玩乐的本性印入骨子里,要是让她饿着肚子去满城找槿树叶,那是不可能的。满足口腹之欲后,再去思索这种难题,才是正道。

      “走吧!”花念雨拍拍屁股上的土,一副浪里浪荡的样子:“本小姐,带你去京城有名的醉花楼吃酒。”醉花楼,是京城三大酒楼之一。才子佳人最喜欢在这里听曲喝酒,这里也有很多西域女子表演。是个正经的酒楼。

      芍药也馋。她不过是个丫鬟,平日里粗茶淡饭攒钱给家里寄回去,哪里来过醉花楼这种名贵地方。顿时眼冒精光,将刚刚的气闷丢了个干净:“小姐,对对对,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于是,主仆二人勾肩搭背。
      直奔醉花楼。

      “醉花楼?”角落里,一位身着月牙白长衫的少年,站在人群中看着她们走远。分明是蓝天白云,一点下雨的意思都没有,他却撑着青蓝色油纸伞,孑然而立。他神情颓然、阴郁,嘴角带笑,十分诡谲。令人惧怕。就如同,寒冬腊月突然有人扯开你衣领、往里面丢了一团雪。雪渐渐融化,你无论怎样都弄不出来,只能仍由它带走热量、逐渐消失。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于是,人山人海的街道上,唯有他周围空着。

      叶知湫骨子里便是孤僻的,占有欲也强。他今日化作小黑蛇,却听见花念雨嘴中念出其他人的名字,顿时醋意大发。蛇本性婬,他那时是黑蛇的身体、自然也要受影响。嗅着她身上那股清香,不由得回忆起昨晚——她被喂了药、媚眼朦胧的用藕臂圈着他的脖颈吻上来,那副情形……担心情动会害她受伤,因此便摇晃着小尾巴逃走了。

      明日是乞巧节。
      女子都会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约心上人共赏星辰明月,互诉情思。叶知湫不知为何内心躁动,他怕花念雨晚上约出来的人是喻云凡,他害怕自己会真的失去她。所以她去哪儿,他便去哪儿。此时她去醉花楼,那他也去醉花楼。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叶知湫抿唇轻笑:
      “我喜欢的,自始至终不过一个你罢了。”

      #醉花楼。
      花念雨从袖子里掏出金元宝往柜台上一砸,随后便被老板当做贵客安排到了二楼雅间。二楼雅间,并非是单个屋子、而是用屏风隔开的一张张饭桌。儒雅风流的公子和温婉贤淑的闺秀们,既能相互说话、又因为有屏风隔着,不至于传出男女授受不亲,有伤风化的那些言语。因此,这算是醉花楼的特色。

      芍药叼着筷子:“小姐,醉花楼可真大啊。”
      花念雨拎起茶壶,先给芍药倒了一杯茶、然后才给自己的杯子满上。笑盈盈回答:“醉花楼不仅排场大,酒菜也好吃。一会儿你多吃些,若吃不完,就将剩下的酒菜打包,你自带回去,不用管那么多规矩。”这丫鬟,原本是幼童时期就分配给她的、算是陪嫁丫鬟了。可她年少轻狂,经常外出浪荡游玩,很少回家。就照拂少了些,此时也该多多补偿。

      “喏,这是一袋碎银子。”花念雨从怀中掏出钱袋,放在桌上轻轻推过去。因为害怕芍药脸皮薄、拒绝了这笔银钱,连忙补充道:“芍药,我知道你家中困难,这钱就寄回去或者你自个儿添些物件用。明日七夕佳节,我没什么可送你的,唯有钱多。你不要介意,下次我送些更有诚意的玩意儿给你。”

      芍药叼着筷子。头上如同包子似的发髻,一抖一抖的。她又哭了。红着眼眶,呜咽着流泪。不一会儿就将前襟的衣服打湿:“小姐!奴婢、奴婢该如何报答您的恩情!”咬着牙想了半天,突然跪下来磕头:“奴婢,祝福小姐和姑爷早生贵子!”

      叶知湫就在隔壁的雅间听墙角。
      这时突然打了个喷嚏。

      “……”花念雨此时亦十分尴尬,她也没法和芍药解释:自己和叶知湫不是那种关系,不过是有几次肌肤之亲。犹豫了半晌儿、嘟囔道:“芍药,我同你说个秘密。”

      芍药点头如捣蒜:“嗯嗯,小姐你放心。奴婢一定保守秘密,就算是有人拿烙铁烫奴婢,或者指甲里扎针,奴婢也绝对不吐露半个字眼!”果然是忠心的丫鬟,握着拳头一副发狠的模样。恨不得,说尽天下誓言。

      “好。”花念雨身着一袭淡蓝色的襦裙,头发只用简单的白玉发簪束在脑后,黑发被吹入醉花楼的清风带起,洋洋洒洒竟有几分谪仙的飘逸。她单手拄着下巴,另一只捏着酒杯,笑得眉眼弯弯:“我喜欢叶知湫。”

      隔壁雅间。
      “……”叶知湫握着酒杯的手颤抖不已。他勉强将酒杯放置于桌上,却不小心打翻了旁边的茶盏。水迅速浸湿他的衣衫,令月牙白衣衫蘸了土黄色的茶渍。叶知湫似乎懵了,只眼睁睁看着衣衫湿漉漉,甚至连擦一下都忘记。他呆呆的,半晌儿,开始抿嘴笑;然后是偷偷笑;最后是捂着嘴大笑又怕她听见声音,只能闷闷的笑。

      隔壁芍药的声音传来,似乎有几分困惑:“姑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堂堂正正、正气凌然……此处省略无数赞美之情,小姐喜欢姑爷,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可我,”花念雨站起来,依靠着栏杆、满心惆怅,单手伸向半空,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最后还是颓然放下了。就是那样无所适从,怅然若失的模样。
      “可我,不爱他。”

      破冰而至。
      她说,她不爱他。

      “娘子?”原本摊平放置于膝盖上的拳头逐渐缩紧。叶知湫的笑僵在嘴角,泪不知为何就掉了一滴下来。毫无征兆。他从未如此狼狈过,就如同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找到一片绿洲,还没等他喜悦,便被告之不过是一处——
      虚妄之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七夕何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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