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传》苏春山

2、 二 当时只道是寻常

　　她走向车库，准备出去买菜。这所小学校是半山的贵族小学，校园环境优美但是交通却颇不便。周围又无人家与超级市场。若是小屋里无存粮，雪天怕真会上演大雪封山，粮食断绝的惨案。就是这样环境，春山一呆三年。春山想自己是个惧怕改变的人，一生就想有个安稳之家，可一直独自飘零，无处归去。有一天读到一首诗，上面写：“念吾一生，飘然旷野”读到这八个字，春山黯然几乎泣下，心想这说的是我说的是我。也许也因为校园幽静，住在这里，不必理会日月交替，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也好，也好。
　　“苏老师，有你的快递！”刚要发动车子，老好门卫却疾步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裹。
　　“谢谢姜叔”。春山笑脸接过写有自己大名的包裹，心里却非常疑惑。“我最近并无网购啊？”
　　她将包裹放到车上，还是先发动车子，也许是孙小燕寄的。因为过两日是她的生日。春山想，即使是像她这样的人，也还有人记得她的生日呢。怎么能对生活不感恩，并且满怀希望的继续活下去呢。只可惜一个人无法去吃周记火锅。春山一边倒车一边想。她胃口向来不错，最爱火锅。记得有一次她穿了一身白裙独自去吃火锅，周围桌的人都频频转过身看她，从此只好戒了独自去吃火锅的念头。譬如今天，春山想，还是买菜回家自己做吧。
　　驾车到超级市场，买了几乎一星期的存粮，又到周边的街道逛了一圈，然后回校。春山想，确实这样日复一日是不会有任何进展的。
　　回到小学校停好车，到后座提菜看到包裹又才想起礼物这回事。她双手并用，将自己购买的大袋食物及包裹提回宿舍，走到四楼已然气喘如牛。所以女生总还是需要一个男人作陪更好。春山记得大学刚毕业时，找的都是一些小公司的编辑文秘行政助理类工作，月薪一千块左右，每月还要付三四百房租，除却吃饭，所剩无几。出门不敢打车，多远都只能坐公交。才搬进新租屋的第二天，她去购买炊具，一大袋锅碗瓢盆加柴米油盐对她的肩头实不算轻。更可恨那日太阳又大，屋子离公交站至少两三里路，春山扛着那些东西一边走一边抬起胳膊擦汗，只觉得那段路长得似乎没有尽头。不是没有历过艰辛。只因她皮肤白皙，模样清秀，几十块的衣服穿着也似模似样，不知底里的人还总认为这高傲女孩是好出身。又哪里高傲，只不过心中缺失太多，已经恐惧与人交往，又太怕太怕失去。不过廿七岁，已经历数次生离死别，怎么叫人不灰心，索性不去经营太多的感情羁绊，淡淡的，不情深，自然也不会伤得深。
　　将食物放进冰箱，又喝了一口水，春山才想起拆包裹，也不知道是什么，没写是谁寄的。
　　拆开一看春山却愣住了，这是一张电影票。上面写着：“您撰写的广告词获得本公司“玲珑湾自由自在山水间”征文大赛三等奖，特奉上电影券一张，感谢您的参与。祝您生活美满，阖家欢乐。”春山这才想起，自己确乎在一个星期还是两个星期以前，在浏览网页的时候，参加过网上一个楼盘发起的征文活动。因为只要求写一两句话则可，便想了一句写上去，没想到竟获奖了。
　　可是这奖也奇怪，只奖一张影券，怎么也该是双人份啊。不过又这么巧，自己刚好只有一个人。她只与陆雨灏去看过电影。那时候，两人都读大四，两人都刚失恋，春山去雨灏的城市过国庆参加高中同学会，刚巧雨灏也在。后来大家唱歌，打牌，散场时两人相对傻笑。第二天雨灏提议，“不如我们去看电影吧。”
　　那一年放的是《阿凡达》情节已经记不清了，那是春山第一次看3D电影，其中有一个射击的场景非常逼真，春山被那迎面飞来的子弹吓到，不自觉一把抓过雨灏的手。后来便一直牵到电影散场。
　　出了电影院两人依旧牵着手。这便是缘起。雨灏说：“你说让我前女友看到，她会怎样想。”春山回头看着他，心想：“我管她怎样想。”仍然牵着雨灏的手，这重逢是不易的，春山想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可惜雨灏一开始就想着别人怎么想，可见不是好缘分。后来雨灏去北京，春山在昆明，再后来雨灏回到成都，在成都开建公司，帮他哥哥打理厂房和公司任务，于是将春山也叫了过来。
　　开始时候叫春山在自己公司做事，后来两人矛盾重重，春山只觉住在雨灏家浑身不自在，他那妈妈似乎随时用双眼盯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孩。于是春山说：“我还是另找工作吧。”
　　于是参加教师招考来到了现在所在的小学校，一晃三年，终于因雨灏妈妈频频于二人之间制造矛盾，以及两人无法妥协的婚姻观，分手。再不相见。之前已经闹过许多次，终于，两人都累了，承认所有爱已经被消磨这个事实。雨灏有野心，春山，苏春山只想生子成家，过寻常生活。不对，应该只是想和雨灏生子成家过寻常生活。若是其他人，嗯，喜欢的百万富翁也嫁，不喜欢的千万富翁也嫁。因为陆雨灏的哥不只是千万富翁，恐怕是亿万富翁，所以自然，他母亲有了嫌弃这个孤女的资本。春山想，太想太想有个家了。像陆雨灏这种集万千宠爱的二少爷怎么会明白。
　　时间倒好，是周六，可以去看一场电影。春山想，自己已经不知多久没看过电影。那里是年轻男女以及情侣出现的地方，自己，一孤身大龄女，确实不太适合去凑热闹。但，一直蜗居此处也不能一夜白头，息劳归主。
　　天一黑下来，春山翻开小说阅读至十点急急入睡。睡觉是最好的，睡觉没有悲痛。当然有过几次噩梦，那时雨灏在北京 ，她打电话过去，马上开始哭，雨灏轻声安慰，怎么了，怎么了。都成过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不在12点后打他电话，说得体贴是怕打扰他，然而实际是，两人已经生分了，雨灏也时常不接她电话。对年轻的陆家兄弟来说，世界都仿佛是他们陆家的天下，陆雨灏一心出人头地，哪里有余闲再来安慰这做噩梦的孤女。不，他并非不好。只是，两人已经有了不同的生活目标。
　　和雨灏在一起，她似乎总是在不停说话。不知是因为生活里只有他，还是太过孤独，或者工作太平庸，又或是平日里无处诉说，于是一见到他就兴奋说不停。一些生活琐事，班上小朋友的事。确实，这样喋喋不休是让人讨厌的。而陆雨灏只喜欢聊业务及国政之事，这刚好是春山不喜欢的。有多少女人会真正热爱政治！想到这里，春山轻掩自己的嘴，难道真变成自己厌恶的那种老女？！多么可怕！
　　第二天便是周末，她去看电影，果然少男少女一个个金光闪耀，也有不甘寂寞或者真诚热爱电影事业的中年人，但均成双成对，似她这样孤身女子确实很少，春山还是检票进入放映室。
　　是一部喜剧片，春山看得哈哈哈大笑。她一直记得爸爸说，要笑口常开。所以即使悲伤，也要很快笑起来。恢复笑，练习得久了，简直成了一种技能。春山走出影院，心想写了几十个字却能看这样一部精彩的电影，真是太值得了。
　　散场，电影院不过片时人去楼空，除了一对从开场到结尾一直在接吻的男女。他们的世界没有别的东西。
　　春山耸耸肩走出影院。影院旁边有一家咖啡店，春山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