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一]惘》蝎Cain

9、卷八·封大妖——情劫

　　卷八

　　“百里少侠。”

　　“师妹……”

　　“百里少侠有何事，直说吧。”芙渠淡然问道。

　　百里屠苏一皱眉，没有再纠结称呼问题，直接问道：“望师妹告知师兄的去处。”

　　听到这句问，芙渠没有回答，一时静默下来，百里屠苏有些着急，正想说什么的时候，芙渠轻声却坚定道：“无可奉告。”

　　百里屠苏身体一顿，芙渠不再多说什么，留下一声：“少侠请回。”便要离开，百里屠苏忙快了几步：“师妹！”

　　芙渠止了步子却神色淡漠。

　　百里屠苏快步来到芙渠面前，认真道：“师妹，过去的事我不想多说，但这次，你应该很清楚，必是相当危险，你真的放心师兄一人前去吗？”

　　芙渠看着他，半晌，转了眼，目光似是落在天际远处。

　　百里屠苏见芙渠如此，知她是真的不愿告诉自己了，心下黯然，只得错身往山下走去，只是没走几步却听得一声：“傲雪峰。”三字和衣袂翻飞的声音。

　　百里屠苏一喜，转身虽未看见芙渠，却还是对着剑坪方向认真揖了一礼：“多谢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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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重的妖气！”陵越一到傲雪峰便皱眉，问重明道：“怎会如此？”这地方他来过几次了，最近的还是几月前，明明就是一座普通的山峰而已，现下却妖气弥漫，总不能在短短的几月时间就形成了大妖吧？

　　重明并未答话，细细感受了一下妖气的分布便带着陵越往山内走去。

　　越是往里走，陵越就越是疑惑，这方向实在是太眼熟了，这不正是上次他遇上重明的方向吗？那里还有一道他避过重明的攻击时留下的痕迹。

　　果不其然，重明在那处地方停了下来，看着自己挥出去的攻击方向，重明凤目微闪，莫非正是那一下……

　　陵越毕竟修为不如重明，亦未参与万年前的圣灵、凶兽大战，他见着重明慎重的模样，倒是有些担忧。

　　沉默了一刻，重明看向陵越，本想让他在此处等着自己，然在看到对方担忧的眼中只映出自己的模样时，他一顿，极淡地笑了一下：“来。”话音未落便率先顺着那道痕迹走了过去，即是绝无可能躲过的劫，那便来吧！

　　陵越莫名，却也只得先压下，随重明而去。

　　看着眼前的一幕，陵越有片刻恍神，这面石壁虽然已经被毁出一个洞来，但它旁边的纹路却让陵越清楚知道这正是一种封物法印，而看其纹路的繁琐程度，不难想像这等法印该是以多强的法力制成，更重要的是，被封印的东西又该是什么……

　　现下，法印已经被破，虽然残存的法印余威尚在，但摧毁不过是早晚的事，陵越长呼了口气才问道：“这里，封印了什么？”破开的洞口内闪烁的绿光实在不怎么友好。

　　“……一只大妖，万古大妖。”重明回答得很慢，他的心境亦不怎么平静，他确实未曾料到，当年祸乱世间的万古大妖竟是被上仙以莫大法力封印在傲雪峰，不，或许那个时候这里还没有傲雪峰，只是数万年来地势演变这里才会形成了峰。

　　麻烦大了。

　　“难怪那家伙的法印可以被解。”重明喃喃了一句，陵越听得清楚，他瞬间明白了重说的‘那家伙’是谁。

　　“你是说，是这万古大妖帮穷奇解开了法印？”不怪陵越难以置信：“可它封印还在啊，它怎么能解得了你们布下的法印？！”

　　“法印成结后经数万年的变化，无人可以保证它能永远奏效，万年封印实则仅是以这万载光阴消磨被封之物的戾气、浊气、秽气、污气，但若是期间法印有任何异动，而被封之物混气不净的话……”

　　重明后面的话虽未明说，陵越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此次人间妖物频出亦是与这大妖有关？”

　　重明点点头：“它虽被封，但因法印松动，只要有一丝缝隙，它便可唤妖为恶，而只要附有它妖念的妖物提升修为，它亦可得益，万年前它便是为了提升修为造下了极罪杀孽，本应受天诛，却因它始于混沌，诞于洪荒，即便被打散亦能重活，上仙无法只得将其封印，现下，它又是以杀提修，实属大恶之极！”

　　“这……这怎么办？”杀也杀不了，只能封印，可就算是封印吧，现下谁又能做这件事？重明好战，却并无封印之法，而陵越虽是一派之掌，却也还是凡人一介，像这等牵涉到大神通的相斗，他都不知自己能帮重明做什么。

　　重明紧抿薄唇，轻阖凤目，应在思量办法，陵越不敢打扰他，亦在脑中想着自古籍上看来的微薄讯息，希望从中找出破解之法。

　　半晌，重明睁眼，凤目炎火流光瞬闪，就在重明睁眼的这瞬息间，陵越突然发现他的气息变了，刚才还是有些沉闷的模样，现在却是一派轻松，似是……想通了什么，而这一点再联系一下他们身处的环境，陵越立即就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重明，你想做什么？！

　　似是从陵越的眼中看到了这个询问，重明挑唇一笑，又恢复成了那个不可一世的上古圣灵：“杀不得，本座便再封它一次又如何？！”一如既往地傲！

　　而正是在他话音未落之时，天际竟再次传来雷声，原本好好的天空暗了下来，自远处飘来几朵黑云，重明一僵：竟然是这种时候……

　　他看向陵越，显然陵越已然被这上天再次突来的异像给震惊了，上次的异像陵越也曾问过重明，但重明除了看着他之外什么都不说，这次偏是现在又出现了异像，陵越很担心，重明所言到底为何？！

　　未管那些异像，重明对陵越道：“走吧，去见见那只寂寞了万年的大妖。”

　　陵越并未有任何惧意，提步便入了石洞，重明紧跟在后，然而在他刚踏入一步时却是一顿，凤目往后瞄了一眼，带着点莫名的神色，他冷哼一声，挥出一道红光后转身跟上陵越进了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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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红光如有灵性般，竟是穿过重重妖气包围来到山下一人面前撞了上去，此人正是刚从天墉城赶来的百里屠苏，红光到时他正被这浓厚的妖气惊了一瞬，就在下一息，一道红光便向他袭来，他提剑一挡，红光消散。

　　来不及思量那红光为何，却猛地发现红光过处竟是生生自妖气弥漫的山中劈出了一条道路，百里屠苏看着那条路，仅顿了一顿便踏了上去。

　　重明，你引我入山却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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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陵越与重明入了石洞后才发现情况比他们想像的要更糟，毕竟任谁一进来就被招呼了要命的一爪都会觉得棘手的。

　　竟然已经脱出一臂！重明炎剑在手，知道不可善了了。

　　“上古真炎？”

　　一把苍老的声音传出，陵越一震，封印之时岂非已经剥夺一切？这现下又是现臂又是说话的，这封印竟是损耗如此之快么！

　　就在陵越手持紫霄，摒息戒备之时，那声音亦沉静下来，过了半晌才又道：“……汝乃重明？”

　　陵越看向重明，果然，对方对这个问题是半点反应都欠奉，重明与陵越对视一眼，陵越明白了对方的打算，微一点头，下一瞬便见重明纵身而上，真炎包裹浑身对上了那大妖的一臂。

　　陵越小心戒备，突然身后传来凛冽妖气，他回身击去，果真，耳边传来了妖物的尖叫声，看来是这大妖召唤了小妖前来。

　　重明凤目回转，看了看陵越，后者显然知道他的意思，只回道：“不必管我，这些小妖还奈我不得。”

　　不管如何，陵越虽非仙身，修为却也处于修道者顶峰，寻常小妖自也近不得他身，再说，他体内还有自己的精魄在，有什么事他可立即知晓，重明这便放下心来与妖一战。

　　那大妖修为高深，而且杀戮之意甚重，若是真的脱出封印，便是重明，除非是在洪荒境界，一切都在巅峰时还能一战，都不一定能胜，更何论现在，仅是一臂便让重明有点疲于应付了，那弥散在四周的妖气更是让身为圣灵的重明极其不舒服。

　　陵越是知晓这些的，所以他只是沉默且迅速地解决那些已被控制的小妖，至少这种时候不能让重明分心。

　　然而早已从穷奇处知晓这个凡人的大妖又怎可能放过他？重明这边它暂时奈何不得，一个凡人它还治不了么？！

　　大妖吼了一声，冒着被重明剑伤上一剑的代价，生生从重明的杀剿中冲了出来直直迫向陵越！

　　“陵越！！”重明一惊，提气便追了过去。

　　这边的陵越在突然感受到面对自己的杀气时，已经将内源运转到极致，他知道这一击他避不过，捏出剑诀，紫霄极快地自面前划过，霎时，数不清的剑影立于陵越面前，形成了一层剑防阵。

　　“雕虫小技岂能挡吾尔？！”大妖根本不把这等法阵放在眼里，一掌便拍在了剑影上。

　　陵越顿感一股莫大的冲力自体内涌出，一口腥红瞬间喷出，然而却是喷在了剑阵上，剑阵未破！

　　大妖亦是一震，随之而来的便是狂怒，它就着掌的方向往下压。

　　陵越强忍丹田不适，催生法源入剑阵，渐渐地，自他眉间竟隐约闪现一道赤红细纹，与此时重明眉间的赤纹一模一样！

　　重明剑猛地刺入了妖臂上，但也同时让陵越的剑阵出现了裂痕，两者上古力量的交错，他已然无法承受。

　　自然注意到陵越情况的重明往下刺入的手顿了一瞬，然而就是这一顿让大妖怒吼一声，猛然发力，大掌自山壁内大肆破坏而过，重明被它瞬腾的妖气狠狠震了出去，脚登上山壁的时候，心脉忽然大震，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咬牙强压了下去，只是唇边依然有血渍溢出，这次可不止是伤及肺腑了！

　　他凤目微眯，已做好打算：速战速决！

　　妖物不被真炎火所克，但重明的自身精纯灵魄却是与之相克，而重明剑仍插在那只妖臂上……

　　重明狠狠咽下腥血，起势猛提自身精源，霎时，自他周围向外扩散出了一股庞大的炎气，洞内温度骤升！

　　那大妖似是知道重明的变化，忙想要顺势将妖臂击过去，然而燃烧精源的重明速度却非它能追得上的，仅是一闪念重明已然立于妖臂之上，在他身边的正是那把炎红的重明剑！

　　伸手握住剑柄，精源随即源源往剑上输了过去，属性相克的痛苦让大妖尖嚎，山洞大震，重明受此影响唇角淌血却未曾松懈，凤目炎光流动，手上动作不停，接连几个繁复法诀祭出，他一声低吼：“斩——！！！”

　　随着妖物哀嚎一声，这只脱出的妖臂终于被重明剑斩下！

　　断下的妖臂猛然散出大团妖气，重明被这团妖气震了开去，几乎站立不稳，不仅如此，这妖气还对山体造成了出乎意料的破坏。

　　山石突然崩落，妖物繁多，让很担心重明情况的陵越无法挪动半分，而且，经那大团妖气的侵蚀，他的剑阵亦几乎溃散，然就在此时，一声‘师兄’的唤声让陵越本就不安的心现下全都凉了——屠苏怎么会来的？！

　　未等他有何反应，一张与陵越同出一辙的剑阵铺陈开来，帮他挡住了山壁落石，随后的几道剑术法诀一出，妖物被清了不少，实则，原本这些妖物都是被大妖招唤而来，现在大妖被斩一臂，力量自是弱了大半，尚有不少恢复神智的妖物已是趁乱遁逃了，百里屠苏清开一片地方后转身便捉了陵越的手腕将他带离妖气最浓处。

　　刚站稳就见重明自山壁上飘了下来，唇边沾血，衣袍流光，想是精源燃烧之果。

　　陵越何曾见过重明如此虚弱的模样，忙下意识扶住了他，担忧全写在脸上：“重明，如何？”

　　重明并未答话，只是抿唇摇了摇头。

　　陵越一顿，手把上重明的脉门，不用诊他也知道定是伤到心脉了，于是他想也不想地向重明输入内源。

　　但是重明却突然将他的手震开，再次摇了摇头。

　　两人之间的动作让百里屠苏看得不知是何滋味，他唤了一声‘师兄’刚要说什么，却见陵越转过头来看向他，皱眉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陵越眼里满满的责备让百里屠苏委屈之极：“我，我只是想帮师兄……”

　　知道自己师弟是什么性格的陵越在此时也是万不可能将百里屠苏叫得走的，只得叹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尽量保护师弟的安全。

　　重明看着百里屠苏却是冷哼一声，没有人看见他深藏在凤目中的不甘。

　　刚静了一瞬，一声尖嚎再次自洞内传了出来，提醒着三人现在可不是说话的时候，陵越问道：“重明，可有法子？”

　　重明靠向山壁，似笑非笑道：“再封一次便可。”

　　看着重明的样子，陵越莫名就觉得这不是一个好法子，却禁不住问道：“再封一次？”

　　“此乃上仙所布封印，不可复制，却可修补，哪里破了，把哪里补上就行了。”重明仍是那模样。

　　“要怎么做？”此时的陵越已经有了一点预感。

　　重明听到这个问题，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定定地看着陵越，看了片刻才眨眨眼，浅浅笑道：“以血为引，修复破损法纹即可。”

　　“以血为引修复……可是那里已经破了……”陵越话未说完便收了声，他明白了，以血为引的下一句，便是：以身为基啊！

　　显然，百里屠苏也明白了这件事，不由得看向陵越。

　　而陵越却是沉默着，半晌是做下了决定：

　　“我……”

　　未待陵越说完，却是突地眼前红袍闪过，竟被止了话头，陵越惊异地看向重明：他对自己施了封语？！

　　重明笑对陵越的惊讶：“本座知道你想说什么，且让本座问问。”重明转向百里屠苏，道：“你可愿让你这师弟去做封印基石？”

　　陵越想也不想地摇头，重明早料到一般续道：“这便是了。”重明站立起来，看着那破出的、还在冒着妖气的大洞道：“此事只有本座做得，也算是……了了本座的因。”

　　陵越一把抓住重明的衣袍，刚巧就在这瞬间山外凭空响起一道响雷声，引得洞内三人皆下意识看了看山顶……陵越不明，百里屠苏不明，重明却是知道的，喃道：“来得倒是时候。”

　　你知道什么？！你到底知道什么！！！陵越死死抓着重明的衣袍，无法说话让他只能以眼色询问。

　　重明却只给了陵越一个安抚的笑，震开他的手后来到百里屠苏面前，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只见百里屠苏脸色突然失去了血色。

　　不去管百里屠苏听到话后会有何想，重明步回陵越的面前，缓缓笑了。

　　一股炎气猛地自下而上笼上他的身，衣袍鼓动，赤白长发无风自扬。

　　“陵越，你可知上古存世异兽亦有天劫？”

　　陵越一愣，重明又问道：“你又可知本座天劫为何？”

　　陵越的心突然一慌，然而未等他细想，炎气却离他近了，原是重明正欺身过来，唇附上对方耳廓，在百里屠苏倏然凌厉起来的目光中悄声道：“是情劫。”

　　陵越已然定住——情劫！对上古圣灵来说也是万年难现一次的劫数，只因唯有动情之人才会出现情劫，若要渡劫便要杀了他心底挚爱之人，破了心魔方可，否则，当天劫来临之时，天雷首先劈的，便是那让他动情之人！

　　“诛穷奇那日，本座天劫便启了。”

　　所以，那日并非是什么天降异像，而是重明的……天劫吗？！

　　而那向他压过来的隆隆雷霆之威……

　　陵越的震动重明自是发觉了，他直起身，看着陵越邪气地笑了笑，又抛出了第三个问题：“你再可知，本座心中那人是谁？”

　　陵越早已不知该作何反应，重明却突地伸手，抬起陵越的下巴，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时候重重吻上了他的唇！

　　“重明！！！！”百里屠苏往前踏了一步就要冒火，一道火墙却突然窜起阻了他的路，他步子一顿未得两息，复又猛地接住了直冲自己退过来的陵越，原是重明以掌力将陵越以不会受伤的力道往他这边送出了火墙，他听到了重明的声音：“带他走！”

　　“——！！！！”这是陵越无法发出声音的厉吼。

　　百里屠苏只觉得自己怀中的人身体抖得厉害，也挣扎得厉害，然后，这空间中响起了重明的那句话，那是留给陵越的话：

　　“陵越，本座要你，永远记住本座！哈哈哈哈——！！！”

　　随即重明脚踩法阵，将妖气死死压下，并以万载圣灵之身修复法印：

　　“以吾重明之名、异兽之身——封印！！！”

　　洞内顿时红芒大涨。

　　“唔唔…………重……重、明——！！！”陵越不顾体内陡然窜起的热炎，反而顺着这股炎力终于冲破了重明对自己施加的封语，狠狠喊了出来，然而却止不住那团火红下落的趋势，刚喊出名字便是一口腥血涌出，陵越未管，一声一声合着腥血唤着重明之名，却再无人回应。

　　山体外雷霆之声响彻天际，随后便是倾盆大雨，仿若悲泣。所幸雷霆动静虽大，却并未伤害人间。

　　陵越终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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