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卷九·尘埃落——结局 ...
-
卷九
——陵越，吾体会情之一字时间太短，却可思忆终生，吾终是值得的。
那日重明的话犹在耳边，陵越睁开眼便知自己已经回到了天墉城，送他回来的人，除了百里屠苏不作二想。
只是自那之后亦未再见百里屠苏，芙渠告知陵越，是百里屠苏说尚有事要办故而暂时离去，陵越却未太在意，他早已说过不再干涉百里屠苏的决定，而他，亦要决定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了。
“什么！？掌门师兄？您要传位？！”
这一消息让几位长老震惊不已，尤其是芙渠，她怎么也想不到便是出去了一次，一回来自家师兄竟要传位！他自己则准备闭关！
“嗯。”陵越淡然道：“玉泱自小得我剑术亲传，在这之上也颇有天赋，加以时日，可担执剑长老重任，掌门一职，便由……戒律长老接任吧。”
戒律长老一惊，忙道：“不可！掌门！我怎能担此重任？我……”
“不必多说，这些都是我这几日考虑的结果，以后的天墉城，便交托给你了。”陵越并不与他们争辩什么，仅是吩咐事情而已。
而芙渠自开始迟疑了一句后，竟也未再多说一句，她知晓，掌门师兄这是真的下了决心的模样，无论是谁亦不可能说服他了，即是如此，她便只能尊重师兄的决定。
……
陵越交待完琐事，又与玉泱长谈一夜后，第二日便择了天墉城西山峰一处作为自己的闭关之所，潜心修炼。
其实，若非是不得已，他亦不愿将天墉城交托得如此匆忙，只因他体内的炎力已隐隐有了紊乱之势，他不得不将重心放在这上面，毕竟……这是重明，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重明的精魄！
他还记得，就在重明吻上他的那一刻，他先是身体一僵，随后竟发现有股霸道炎力自口中渡了过来，他几乎承受不住，却得重明施术将其包裹入内。
灵舌自他口中转了一圈后，他听见重明的声音：“炼化它，它可助你修成仙身。”
仙身却比不得此时的心痛，他看着重明苍白的面容却不知自己的表情如何，他看见重明抬手在他脸上拭了拭：“能看到陵越为本座流泪，本座倒是值了。”原来他竟是，哭了么？
之后？之后那人便将自己推了出去，他只能堪堪抓住那句‘值得’。
重明，即是你交予我之物，我便如你所愿！待我炼化它之日，便是我再见你之时！
挥手关上石门之际，一道金红光芒闪过，一只重明鸟傲然跃立其上。
……
陵越闭关十年后，天墉城再次迎来一位不速之客，这次，芙渠没有再对他避而不见，因为他，站在初入天墉的考核弟子当中！
“你……这是何必？”芙渠不解。
“我想陪他。”
“……”
于是，这个叫百里屠苏的男子成为此次门派新入弟子中唯一未经过审核的人。
在芙渠的带领下，百里屠苏来到西山峰，那道封闭的石门上隐现的红色重明鸟细纹让百里屠苏颇是不甘，然却毫无办法，而陵越的配剑紫霄则斜插在石门旁边，守护之姿。
“师兄闭关之处我已带你来了，之后要如何，你便自行决定吧。”
“芙渠，多谢你。”
“……”女子终是忍不住道：“屠苏师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话音未落便转身离去，只留百里屠苏一人在叹息。
……
百年后
天墉城早已物是人非，就算是玉泱亦是早已卸了执剑长老之职，只时不时指导弟子修习而已了。他早知天命，未得几年了，他这一生都为了天墉城，倒也不惧世人评判，只是尚有一事还有些遗憾，便是他的师父——陵越，他想再见师父一面，却不知是否还能等到出关之时。
这日，天墉城上方隐隐盘旋着几缕霞光，时不时还有飞鸟，灵兽低鸣，这让天墉城弟子们个个称奇，而那些兽类低鸣的方向正是西山峰！
当玉泱自弟子处知晓此事时，他竟是不管不顾地冲上了剑坪遥望山峰。
现在的天墉城内只还有极少数的人知道那里正是陵越的闭关之处，新近的弟子们也只是知道有位师祖在西山峰闭关，但已百年未出，又有多少人是相信那人还活着的。
而此时西山峰天降异像，玉泱相信，或许今日正是其师出关之时！
玉泱并没有猜错，经过百年炼化，陵越与体内的重明精魄融为一体，并借此力量修成仙身，此时的他一身火红长袍，那袍子上还有金光在流动，上覆的纹路像活了一般，而原本他因医治玉泱变白的长发亦在这百年间染上了红色，然而最耀眼的，却莫过于他眉间的那抹与重明一模一样的金红细纹。
如此陵越与当年的重明，何其相似！
百里屠苏被石门开启的声音自冥想中惊醒，然而一睁眼却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重明从石洞内走了出来，待他稍稍定神，映入眼的却是自己师兄熟悉的容颜。
石门一开，西山峰上霞光大涨，百鸟齐鸣，万兽低头，天墉弟子被这一异像惊得全都跑到了剑坪，却发现前任执剑长老已经立于峰边像在等待着什么，那样子何等庄重，不知是否是受了影响，刚到剑坪的弟子们亦静静地站着、等待着……
“师兄。”百里屠苏嗓音低哑，百年的修炼虽早已辟谷，但却无人对话，便是这两个音从未忘记如何说。
陵越见到百里屠苏亦微微动容：“屠苏？你怎会在此？”
百里屠苏走近陵越，道：“师兄，当年百里屠苏自出天墉，现在，百里屠苏便再入天墉。”
“为何？”
百里屠苏道：“以后，屠苏陪着师兄，可好？”
陵越看着百里屠苏，仍是那样的模样，只是发间有了少许白发，却是为他添了几分沧桑，而那双眼中的情感很深，很重，那是百年的沉淀。
然而，陵越眼光微闪，却是避开了百里屠苏的目光，淡然道：“我此一生，已不需任何人作陪。”
就在百里屠苏还想说什么时，陵越却是先问了：“你，这百年都在此处？”
百里屠苏点点头，他知道陵越要问什么，便道：“晴雪已经回了幽都，继承大巫祝一职，她曾说那是她的宿命。”
“是这样。”陵越不置可否，复又对百里屠苏道：“我还记得你的愿望便是踏遍万里山河，行侠仗义。”
“是。”
“如今你已是半仙之身，这愿望你可以实现了。”
“师兄是否还在怪屠苏？”
陵越摇摇头，现在的他哪里还会有那些怨念，只是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便被百里屠苏先开口：“那师兄便给屠苏最后一个机会，可好？”
“……”陵越轻叹一声，道了声：“你又何必？”随即召回紫霄剑，往山下走去，百里屠苏微微扯了唇角，追上了陵越的脚步，他还有很多时间与师兄一起实现那个愿望。
——你很可怜，活过两世竟都不知自己最爱之人是谁！就这样任自己生生负了那人。
这是重明当时对他说过的话，他不曾忘记，倒是更清楚了，无论师兄的选择是什么，他都不会再错过了，哪怕，他已不再是师兄心中唯一惯纵的师弟了。
“师兄，你这衣物是……”好奇。
“这全因我体内有上古真炎，寻常衣物已无法承受炎力，现在这身却是精魄炼化而来，倒可说是我本命法器了。”语气颇为无奈。
“原来如此。”
……
当陵越与百里屠苏一同出现在天墉城剑坪时，却见到了满满一坪的人，这些人都是他们不熟悉的，唯一还能有点熟悉之感的只有那个站在最前头，此时一头华发，却哭得像个孩子的人。
那人流着泪，朝陵越跪地一拜：“玉泱恭迎师父出关！”
他这一声出口不要紧，却是在剑坪上的弟子堆里掀起了大波，新入门的弟子谁不知道，玉泱真人正是现任执剑长老的师父，那一身无可匹敌的剑术全是玉泱真人所教，那玉泱真人的师父该是厉害到何等境界了？
到此时那些弟子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玉泱真人的师父，陵越真人是真的在西山峰闭关，而现下正是他百年后出关之时。
“恭迎师祖出关！”
所有弟子都齐齐跪拜下去，这浩大声势让清净了百年的陵越师兄弟有些不适，却也不多说什么，只上前来将玉泱扶起，看着这个老人哭得像个孩子，陵越轻笑道：“你倒是给了我一份大礼。”
“师父……”
虽说现在自己老了，可在见到陵越的那一刻，玉泱觉得自己就真的回到了当年还被师父教导，还可以对师父撒娇的日子，尤其是师父那百年未变的容颜，更是亲切。
“让他们起来吧，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
“好。”
玉泱以往与陵越便很是亲厚，现下也就不再拘着了，对现在的执剑长老吩咐了几句就拉着陵越往临天阁走去，不过就在此时，他倒是看了百里屠苏，他早已见过百里屠苏，但就是一直没有好好认识过。
“他便是我的师弟，百里屠苏，你的师叔。”
“玉泱参见师叔。”
“嗯。”
在外人面前，百里屠苏又恢复了那张木头脸，对此陵越亦无可奈何，他对玉泱道：“天墉城能如此壮大，你们功不可没。”
“师父早已为我们铺平了道路，我们……哪有什么功。”
“……玉泱，你芙渠师叔……”
“师叔她，早在三十年前便仙去了。”
其实，在没有看到芙渠的身影时，陵越便有这种认知了，若不是他体内有重明精魄，他怕是也会……
“如此，这天墉城的陵字辈弟子……怕是都走了吧？”
玉泱没有开口，但这意思已是明了。
陵越沉默了一阵，却是将紫霄剑递给了玉泱，对上玉泱不解的目光时，他道：“将它放入剑阁吧，它会等到更适合的人。”
“……那师父，你……”
陵越撑开右掌，一把火红炎剑缓缓自他掌心升起，百里屠苏曾见过重明的那把精魄化成的剑，现下陵越的这把比起那把剑只是小了一些，其他的几乎一样。
“这是……”
“此剑，名重明，乃是重明鸟精魄所化，与我一体，以后，我便用它了。”
“好。”
将炎剑收回体内，陵越又与玉泱说了会儿话便告诉了他自己的打算：游历世间，守护封印。
这也是他在百年修炼的间歇里想到的，重明以自身为基石修复了封印，为世间享得一隙太平，那么，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守护封印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做的事。
一旁的百里屠苏自是知道陵越这么做的原因，但他并未不甘，如此，也是好的。
玉泱知道师父的性情，决定的事便要去做，而且陵越也承诺会不时回天墉城看他，他便只得听从了师父的安排。
再过了几日，陵越与百里屠苏至后山灵寝拜祭了先辈后便离开了天墉城。
此后，天墉城弟子再无缘得见陵越仙者，但仅仅是当日在剑坪上看到的那一面，便足以让他们将此事记入大事记向新来的弟子们炫耀了。
……
陵越出天墉城后便开始游历人间，四处降妖除魔，而百里屠苏则一直相伴左右，只是每过百年，陵越便会去傲雪峰看望重明，不过，他的看望还伴随着‘修复法纹，加固法纹’的任务。
每每到这种时候，百里屠苏都会独自一人呆在傲雪峰外等陵越归来。
在山洞中，陵越看着被繁琐法纹束缚的重明总是苦笑：他希望重明能醒过来，但他却一直做着会让重明永远醒不过来的事，他为天下苍生，负了重明一人，陵越不悔，却疼。
——重明，你说，为何在我修为仙身之时，却没有任何天雷劫难？明明，是情劫啊……
——重明。
——重明。
——重明。
——重明，若你醒来，我便陪你踏遍这万丈红尘。
每次都会如此承诺一次，然而每一个下次都是失望的真实，重明，从来没有醒来，陵越便如此守护着封印，守护着他换来的太平。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卷九·尘埃落——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