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一]惘》蝎Cain

6、卷五·凶兽威——穷奇

　　卷五

　　再次来到昨日那处地方，断枝残岩早已不见踪影，倒是剩下了一块空地，幽黑的山洞内透出丝丝冷风。

　　陵越皱眉，从他到这里开始便隐约感觉有一道难以言喻的目光正盯在自己身上，让他浑身上下都很不适，他刚要开口便听身旁的重明冷哼一声，一道红光在挥手间就射入了洞内。

　　这次再不如上次那般没了反应，而是由远及近地传来兽吼，陵越刚觉这声音有些影响心神便被重明随手画出的阵法包围在内，心神顿时得以收敛。

　　再看重明，负手而立，虽不受这兽吼侵扰，但神情却是陵越之前未见的肃穆。

　　那兽吼近在咫尺时，一道橙黄光芒猛地自山洞窜出高悬于半空。两息过后各种响动才安静下来。

　　陵越看向半空之物，果然如陵川告知他的一样：外形若虎，大小如牛，背有双翅……

　　“重明！好久不见。”

　　加一条，声如洪钟。

　　被叫之人并未答话，看得出来，他并不想与此兽多言。

　　他不言，对面的穷奇可有话要说：“昨日那道气息果然是你，怎么？贵为上古圣灵的重明大人竟会与凡人为伍了么？”说完朝陵越瞄了一眼大笑起来，话语间充满了嘲讽。

　　而这边的重明则如昨日一般扔出一道红光，成功让穷奇凶兽住了口，他冷冷道：“谁给你解开的法印。”是在问，语气却无半点升高。

　　“哼！你问，我便要告知于你？重明，如今已非洪荒境界，你休想再以瑞兽之尊来号令我！”

　　“本座从未以瑞兽之尊号令过你。”重明冷道：“本座凭的，是实力！”话音未落，一道橙光便袭了过来，然而只到半途便失了踪影。

　　“数千年未见，你仍是那么自大。”收回尚闪着余光的前爪，穷奇的语气已转得阴沉。

　　“废话休说，何人给你解开的法印！”

　　这时穷奇‘嘿嘿’一笑，三分故意，七分挑衅道：“我若败，便告诉你如何？”

　　重明凤目一凛，右臂斜下，手自广袖中伸出，掌心冒出一团红光，只一息时间，一把火红长剑便被重明握入手中。

　　“不知死活！”

　　耳边的话犹在，重明却早已纵身至半空与穷奇战在了一起。

　　这是陵越第一次见到重明的武器，也是第一次见到重明用武器与他人战斗，便是二十年前亦未得见。

　　此剑几乎见不到有质地的剑身，更像是一束火焰被生生摆弄成了长剑的模样，陵越看那剑体有流光闪动便知道，那并非真正的长剑，应是自重明体内由精气或是精血幻化而来的。

　　再看与重明对战的穷奇竟也化作了人形，是一个壮实大汉，面相可怖，手上更是操着一把巨锤舞得是虎虎生风，当它与重明的长剑相触之时，气流涌动，离那二者近处更是飞沙走石、山崩地裂。

　　上古瑞、凶兽之战，哪里是凡人可以插手的？

　　陵越自知不可与那凶兽硬来，自己虽说亦是凡人一介，但好歹总算是一城修仙门派之掌，如此这般被重明下的法阵护着，于理说不过去，于情……重明既算是受己所托前来除凶，那自己就更不可不作为了。

　　忆得重明曾言穷奇本命属金，最是忌火，于是陵越捏出咒诀，一团火苗突兀出现在他指尖，当然他知自己无法使得上古真炎，但这火苗亦非等闲之炎，乃是以陵越自身法源凝聚而成。

　　“玄天炽焰阵——开！”陵越一声低喝，那簇火苗随即飘落至他身前几步远地方……正是重明与穷奇争斗下方，火苗刚一落下便‘轰’地一声，霎时火焰窜起，竟是在地上形成了一道半人高的火墙！

　　穷奇早已知晓陵越布阵，一见下方火起，只来得及嘲讽一声：“此等凡阵能奈我何……”然话音未落，一股热焰猛地涌了上来，竟是让他四肢软了半分！而重明正好炎剑横过直将他打至下阵边缘，更奇怪的是，他原以为自己可借机趁力跃出炎阵，却不曾想刚至阵缘，那阵竟又向外扩了几分，硬是将他拦在阵内。他心下疑虑：这是何故？

　　反观重明在此阵中却是自如万分，他本命属火，有此炎阵助阵更是实力大增，甚至连他掌中焰剑亦亮了几分。

　　重明对能布出此阵的陵越有丝赞赏，要知道，这‘玄天炽焰阵’可不是一个小阵，而此间又在山中，若是以地取材辅以木属性布出如此大的阵法那布阵之人也算是不错，但这火属性的阵法辅助精华全是来源于布阵之人的法源催动，这可就难了，这阵中一切皆依仗于陵越那深厚的修为，损耗不止一两成。

　　又是拼斗片刻，那穷奇终于不得不承认这阵式虽说没有任何攻击能力，但让自己实力下降了一成是事实，眼见重明焰剑又至，穷奇恼怒不堪，这怒火就迁到了陵越身上，趁着半息空档，穷奇咆哮着冲陵越冲了过去：“大胆凡人！去死！！！”

　　其实维持阵法早已让陵越疲累，但他仍旧不声不响提源坚持，只愿重明能在自己支撑不住阵法前将凶兽收服，然而此时却猛地听得一声大吼，那浓浓杀意竟是直直冲自己而来，他心下大惊，左手收势，仅用单手唤出紫霄又在面前划过，一排竖立剑影突现挡在陵越身前。

　　只是仓促张开的防御阵法哪里抵得住上古凶兽愤怒一击，一道金光闪过，剑影立散，陵越‘噗’地吐出一口鲜红，身形倒退数步，亏得此时重明已是提剑直刺过来，那穷奇自知身体不敢沾染重明剑身的上古真炎，忙在给了陵越一击后就往旁边避去，让陵越不至陷入连绵的攻势中，随之而来重明在焰剑距离陵越鼻尖仅几厘之距猛地将剑往旁边划开，纵身向穷奇的方向追了过去。

　　仅那一眼他便已见到陵越唇上与唇角渗出的血迹，登时怒火涌上：“混帐！”低喝一声，重明左手起法诀，一道真炎窜去，穷奇心知碰不得，只得借着山势躲避。

　　而陵越经过刚才穷奇一击着实伤到内源，焰阵再无法支撑，此时便是好生站着已经有些吃力，毕竟刚才针对他的可不是凡物。

　　没了焰阵相助，不仅让穷奇没了顾虑，亦让重明少了些助力，其实就是陵越自己亦未料到自己布下的阵法有这么大的效用——若是普通人布阵，那助力对相斗的上古圣灵来说实在是可有可无的，但陵越不同，他体内本就有重明的精魄在身，虽说还无法动用多少，但带有重明的气息这是不可避免的，而重明又是穷奇的天敌，阵法中利用的又是陵越的精纯法源，这各条相加，可不就让阵法起了效用么。

　　如今阵法已失，穷奇亦在闪避中聚了些气力，突然停下，正是面对陵越而立！

　　只见他一只脚猛地踩下，那地面顿时下陷几分，亦震得陵越几乎不稳，重明立刻悬在空中，左手指尖刚要蓄起火苗却突闻：‘吼——’地一声兽吼，重明一听心里暗道：不好！看样子是要化形了！

　　果然，一阵金光在大汉身上闪现，身躯瞬间膨胀数倍，未等重明移位，穷奇极粗的尾巴已经扫了过去。

　　重明见状反握剑柄，只听‘轰’地一声，巨尾与剑身相撞，地面霎时崩裂，几乎山摇。

　　化出真身的穷奇力大无比，且身体坚硬程度高出之间数倍，非上古真炎不可破防，就是重明接住了这一下亦倍感吃力，照理说，这一击重明可以避开，但他在这时根本未曾想过要避，因为他的身后……正是陵越！

　　而避不过，以重明之傲便只有硬生生接住，随即提出精元化为真炎灌入焰剑，一声闷哼无人听见，接着一声低喝，重明格开巨尾，旋身，右手握剑划过，炎气如细丝一般直逼穷奇前肢。

　　一声哀嚎，穷奇左前肢被重明留下，他登时愤怒之极，张口吐出风息，这些风息出口即化为风刃疯狂涌来。

　　重明立刻移至陵越身边，左手撑出护身壁，穷奇看似发狠地一击实则并未有多大伤害，皆因他已受伤，实力下降得不是一星半点，故而护身壁可以将所有攻击皆拦在外，未等风刃停止就听得穷奇留下一句：“重明！断臂之仇，来日定当加倍奉还——！！！”

　　话音落下，风啸之声不足一息便停了下来。

　　陵越有些担忧地看着穷奇消失方向，凶兽受伤，只待伤好必会报复，在此之前，定要想个周全之策才行。

　　未得细想，一股极淡的血腥味自陵越身边飘了过来，他一惊，抬头看向重明，果然！对方的薄唇上竟渗出了血迹！怕是刚才穷奇恢复真身后的一击伤到了内腑！

　　“重明，如何？”

　　陵越的眼里透出毫不掩饰的担心，重明收回焰剑挑唇一笑：“无事……”

　　话音未落，陵越突然抓住了重明的脉门细探，重明浑身一震，随即又放松了身体，任陵越探查。也就几息时间，陵越便探出了问题：“真气滞留，经脉受损，心脉倒是无恙。”顿了顿又道：“快随我回天墉城医治。”

　　重明还未回答，陵越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唤出紫霄后又划出一道剑气在重明脚下，急速往天墉城赶了回去。

　　这边的重明先是瞄了瞄脚下的剑气，再看了看被陵越抓住的手，有些好笑：自己堂堂一介上古圣禽，非但不由自主地用了御剑术，甚至还被一名凡人给扣住了脉门，这在万载记忆中可真是绝无仅有了，偏偏他就未兴起过挣开的念头，真是……怪哉。

　　……

　　所幸一路无事，刚回到天墉城陵越便让弟子去请了凝丹长老到药庐旁的客房为重明诊治，得出的结论与陵越所知相差无几。

　　凝丹言道：“掌门，重明先生是内伤稍重，可这内伤一般为自我调息，当然，若是有人辅以内源一同疏导自是事半功倍，只是重明先生他……”凝丹话未说完却露出一丝苦笑，陵越一见便明白了其中缘由：重明乃上古圣灵，且颇为好战，内源修为深不可测，试问这世间可有哪位的内源能高过……或者与他比肩？

　　——现下唯二见到的另一只上古之兽乃凶兽穷奇，总不成将那穷奇找来吧？找不找得到、治不治得了都不是关键，重要的是，这天墉城还要不要了？——

　　顿了顿，凝丹续道：“不过，内息虽是无法找高手疏导，但这受损的经脉我倒是可以开出几道方子，应能有助于重明先生的恢复。”

　　陵越刚要答应，却听得一旁的重明毫无波澜道：“不必那么麻烦，你先出去吧。”

　　不消问就知道这是让谁出去，凝丹一愣，这令下得也忒是自然了，他看看自家掌门这边，陵越对他点头示意：“照你的方法去做，先去吧。”

　　凝丹答应一声拱手施礼退下。

　　“何必麻烦，这凡间汤药哪里能治得了本座内伤。”重明这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然不知怎地，陵越却从中听出了些别扭之感，再回味便有些微妙了。

　　“这世间要找到能与你比肩的内源之人可是太难，汤药虽说慢些，总是聊胜于无，况且，这伤是与穷奇打斗时留下的，你便喝了，我也能安心些。”

　　“那汤汤水水的，即苦又涩，本座不耐这些东西，你亦不用操心了。”重明说完便倚在床柱上闭目静思。

　　“……”盯着故意闭上眼的重明看了好一会儿，陵越突然问道：“重明，你……”犹豫了一下：“不会是怕喝药吧？”以前带过百里屠苏，似乎最初需要喝些苦药时，那小师弟也就是这副模样，找些理由撑着不喝。

　　凤眼猛然睁开瞪向陵越：“你方才说了什么？”

　　若不是重明此时模样确有些骇人，甚至还散出了圣灵威压，陵越可真是要笑出声来了！因为就他所知，重明此时该是一副‘被人说中后恼羞成怒’的样子。

　　压下这突然的笑意，陵越咳了两声道：“不是便好，你先在此处休息，我尚需处理一些城中事务，一会儿汤药应是能端来，喝了再行疗伤。”

　　陵越说完便推门出去了，他亦怕真把重明给惹恼了……天墉城绝不可毁在掌门的一时取笑上！

　　关上门，陵越这才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摇摇头暗咐道：虽说活了万年，但这心性还是纯净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