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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皇后与梦想 ...

  •   转眼厉景颜出道已有半年,听说伦敦的冬天总是寒风凛冽,大雾弥漫,这年初她倒有幸亲历了一回。

      套上一件绒质酒红色小西装,厉景颜与伦敦市长先生一同出现在牛津街“伦敦中国年”点灯仪式上,整条唐人街站满了等候多时的歌迷,他们举着巨幅海报和礼物,千山万水只为一人而来。

      坐在双层巴士上,亲见如此奇观,市长先生叹服,“没想到在英国也有这么多你的歌迷啊,Chris.”

      “我也没想到。”望着歌迷们不惧寒风,连鼻头冻红了也不自知,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让厉景颜亲切感怀。

      慈祥的市长先生笑问,“被这么多人拥戴,觉得很幸福吧。”

      “是很幸福,他们是最可爱的人,就像我的亲人。”厉景颜向车的两边挥了挥手,笑容嫣然。

      既然是流行音乐的麦加,哪有不朝圣一番的道理。听说要来伦敦参加活动,厉景颜事先就做足了功课,第二天活动刚结束便和一同前来的助理许悠优打了个招呼,换上连帽卫衣宽版仔裤,又戴了鸭舌帽和墨镜才敢出门,漫步在伦敦街头俨然就是当地留学生的打扮。

      nano在耳边奏响震耳欲聋的《London Calling》,厉景颜双手插袋惬意徐行,将充满欧式风情的中世纪建筑一一走过,浮光掠影是Kate Moss的时尚领地,是Dan Brown笔下的神秘城堡,这些就是日不落帝国的风骨吧,她如是猜想。

      循着攻略的指引,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伦敦西区,在寸土寸金的Leicester Square,闻名遐迩的Her Majesty's Theatre稳坐一隅,多年如一日挂着《歌剧魅影》的广告招牌,暮色霭霭中霓虹闪烁。厉景颜顶着素面朝天的一张脸,混在浓妆艳抹的英国女性中间显得特别扎眼。排长队买到一张入场票,她就打算在这里消磨掉晚间的时光。

      进入剧场落座没多久,灯光就全灭了,厉景颜身边的空位终于有人过来“占领”。她随意一瞥,依稀辨出是位男性,黑发褐瞳的东方面孔,她的目光只停留了片刻又回归舞台。

      等到厉景颜收回了视线,霍聿廷这才敢悄悄打量身边的她,近看之下脸真真切切只有巴掌大,白净无暇,他想起少时国文课上讲过的“肤如凝脂”一说,觉得大抵也不过如是吧。

      此刻小家伙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舞台,随着不断变化的时空场景和动人心弦的歌声沉浸其间,看得出已被这华美的舞美效果深深震撼。随着剧情渐入高潮,舞台上齐声高歌《Masquerade》,音乐欢快,场面热闹,而男主Phantom愤怒的咆哮愈演愈烈,就在此时,台上的歌声戛然而止,剧院正中央的大型吊灯开始剧烈震动,欢快的气氛霎时被恐惧笼罩。

      这部剧霍聿廷看过不止一次,对剧情可谓了若指掌,于是仰起头坐看传说中的大吊灯从天而降,眼见就要砸向观众席,他突然感觉右臂沉了一沉,低头就见某人捂着耳朵闭紧双眼,眼睛鼻子都皱到了一块儿,好像真是受到了惊吓。

      霍聿廷莞尔,情不自禁对着她的发漩轻声解释,“不会掉下来的,young lady.”

      低沉的声线如大提琴般厚重温暖,厉景颜觉得这声音如此熟悉,却又记不起是在哪里听过,但对身处异乡的她而言,无疑是一种神奇的安抚。她缓慢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的额头正抵着人家的手臂,衣袖的羊绒质地触感温热,她如梦方醒,抬首就见一张温厚和煦的笑脸等在明处。借着舞台的灯光看清了他的容貌,明明觉得似曾相识,可此情此景她哪有闲情深究,只是略显局促的抛下一句“Sorry”,迅速坐直了身体,胡乱抓两下短发心虚的掩饰尴尬,双目再不敢斜视。

      巨型吊灯早已按事先的设计摔向了舞台正中央,阵阵唏嘘嗟叹中,雷鸣般的掌声响彻剧场大厅。霍聿廷边鼓掌边观察小家伙白里透红的脸色,眸色温柔,笑意渐深,觉得这大费周折寻来的高价邻座票也算值回票价了。

      曲终人散,厉景颜才从震撼中抽身而出,空荡荡的剧场只余身边的男子对着IPHONE低声通话的声响,听得出他讲的是地道的伦敦腔。厉景颜背上黑色挎包站起身,为了不打扰身边的人打电话,本打算悄悄从另一边走出去,谁知霍聿廷已跟着起身。

      “Hang on.”说完这句他拿开手机,转向厉景颜轻声指引,“Young lady this way, please.”

      他的举止实在太过绅士,厉景颜想拒绝都难,便无可无不可的走了他那边,霍聿廷领在前面先她一步走上过道,比了个手势请她先行。

      “Thank you.”

      厉景颜微点头表示谢意,忍不住又抬眼瞅他,五官周正,举止斯文,其实相较她174的身高也高不了许多,但裁剪得体的黑灰色大衣恰到好处的烘托出霍聿廷内敛尔雅的气质,厉景颜觉得这个人并不令人生厌,反而有种天生的安全感。视线下滑,最后停在他的衣袖,温热的触感犹存记忆,联想到刚才那段尴尬的小插曲,她终于不敢再直视,红着小脸抬腿就逃。

      望着小家伙带几分仓皇的背影,霍聿廷笑意不减,再次拿起了手机,“谢了Joe,不过现在我要挂电话了。”

      “Mission complete?五分钟就搞定那姑娘了吗,Alvin?”老友Joseph Water明知这通电话不过是个幌子。

      霍聿廷单手扣上大衣纽扣,漫不经心的笑意染指眉间,半真半假道,“三分钟太简短,七分钟太卑鄙,五分钟,刚好记住一张脸。”

      厉景颜出道经历与众不同,入行时间短,为人又低调,所以出道之初在圈子里能交心的朋友屈指可数,要论平时能说得上话的朋友,曲铭大概算一个。曲铭的妈妈是厉景颜的铁杆歌迷,每逢演唱会,厉景颜总不忘给阿姨捎两张票。

      做完人生第一场生日音乐会并大获成功后不久,厉景颜又将在S市开唱,这天亲自把票送到曲铭家中。

      见厉景颜出现在家门口,曲铭又惊又喜,“颜颜,你怎么来了。”

      “之前说的演唱会时间定下了,我来给阿姨送票。”

      “你太有心了,还亲自送过来。”

      “应该的。”

      厉景颜被曲铭请进屋,没见到阿姨,倒是沙发上坐着的客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曲铭关上房门,转身就见霍聿廷和厉景颜两人,一个端坐沙发,一个居高临下,四目相接,气场微妙,他走上前为厉景颜介绍,“这位是我请的室内设计师霍聿廷先生,你也知道,我的新家不是要装修了嘛。”

      “……你好。”小眉头轻挑,厉景颜的表情急转直下,就连那抹寡淡的笑意也未达眼底。

      霍聿廷站起身,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从她的反应也能猜出几分不妙。

      “这位就不需要我再介绍了吧,霍先生应该认识。”曲铭顺手揉揉厉景颜的短发。

      霍聿廷不着痕迹的敛了下眉。

      莫名其妙的气场不断扩张,连曲铭都觉出些异样,赶紧化解尴尬,“来来来,都别站着了,坐吧。”

      厉景颜婉拒,“车还在下面等着呢,你忙吧我先走了,代问阿姨好。”

      “实在不好意思曲先生,我另外还有个约,剩下的细节我们改天再谈吧。”霍聿廷拿起沙发上的外套,也说要走。

      “来了一个,走了一双。” 曲铭送走两个人,分明觉得这事另有蹊跷,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走进电梯的时候厉景颜灵光一闪,转头上下审视身后的霍聿廷,面无表情,暗含不屑,他被她盯得发懵,挽着外套站在电梯一角左右为难,觉得必须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厉小姐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问什么?”明丽动人的眸子眨两下,“我对别人的事情没兴趣。”

      说完便不再看他,霍聿廷低下头轻轻扬笑,明智的决定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随意招惹这只小刺猬。

      依然是沉默到底,目送厉景颜大步流星步出电梯,渐行渐远,霍聿廷终于还是开口挽住,“厉小姐请留步。”

      鬼使神差的,厉景颜当真停下了脚步。她不知道自己的怒气从何而来,好似被莫名其妙的愚弄,可是零星的片段拼拼凑凑,却又循不出一点章法。

      厉景颜其实不是一个容易动怒的人,更不是一个刨根问底穷追不舍的人,可是一旦遇上例外的人,所有例外就变成情理之中。

      她转回身,看住他清瘦的轮廓,“那次我在电梯里遇见的,是先生你吧?”

      他如实回答,“是的。”

      “在H市和我通话的人是你吗?”

      “是。”

      “当时真的订错房间了吗?”

      “不是。”

      “伦敦女王剧院,坐在我身边的人呢?”

      “也是。”

      “那天真的是去看歌剧?”

      “不是。”

      “那为什么会出现?”

      他沉吟片刻,不敢再有隐瞒,“为了你。”

      小姑娘一时语塞,为他直白的表达酡红了脸颊,“……今天呢?”

      霍聿廷忙撇清,“今天真的只是巧合。”

      隔着几丈远,她浑身竖起戒备的刺,“我能冒昧的问一句,霍先生意欲何为?”

      霍聿廷没碰见过这般率直慧敏的对手,不过二十出头的小丫头,心如明镜,洞若观火,步步紧逼让他几乎无从招架,最后还把这么棘手的问题抛给他,差一点他就要败下阵来,幸好岁月的磨砺摆在那里,沉着的心性毕竟胜过二十好几的毛头小子。

      目不转睛的遥望着她,他尽力表现出诚恳坦然,开诚布公道,“我以为我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请厉小姐相信我的诚意。”

      出道以来接受的追求不计其数,厉景颜自信从来都能回绝的不留痕迹,大家再见亦是朋友。可是眼前这位温文的男子真的是不一般,不仅轻易左右了她的情绪,还让她面对红果果的表白,连个拒绝的借口也想不出来。

      见她沉默不语,霍聿廷深知不可操之过急,以退为进,温柔至极,“没所谓的,厉小姐可以无限期的慢慢考虑。”

      下半年霍聿廷只到过云台两次,且每次都只徘徊在厉景颜家楼下,所谓近情情怯,大抵如此。期间短信通话倒有过几回,第一次通话直接打到了许悠优手机上,厉景颜被吓得六神无主。

      她躲进角落里,自己都觉得这份心虚师出无名,没好气的说,“这不是我的手机,谢谢。”

      霍聿廷无声笑起,“对不起,这是你上次和我通话的记录。”

      “霍先生找我有事?”态度又变得淡薄疏离。

      “我有一位朋友刚好是厉小姐的歌迷,托我向您讨要一张签名的单曲碟,不知道可不可以。”霍聿廷放眼窗外,脸不红心不跳。

      厉景颜权衡一下觉得也无不可,便答应了寄一张给他。

      末了霍聿廷又问,“下次如果有事找厉小姐,还是打这个号码吗?”

      “别……”厉景颜咬牙切齿,快速报了串数字后狠狠切掉电话。

      虽然交换了手机号,霍聿廷并没有常来打扰,只是偶尔发几条短信,比如云台市沙尘满天飞的那几天,他会提醒她,“云台这两天风沙很大,出门要小心。”或者是厉景颜演唱会登台之前,他会祝她,“演唱会顺利。”

      每一条信息厉景颜都会认真看完,但从来不回。

      霍聿廷又一次给厉景颜打电话,已经是S市演唱会后一个多月,那天傍晚云台市下起了倾盆大雨,他举着伞就站在她家楼下,神态略显疲惫。仰起脸找到开在她家的那扇窗,橘色光线柔柔打在窗玻璃上,就像雨夜的启明灯。想到窗后就是她,他的心底便柔软,对着手机轻声问,“最近过的好吗。”

      “so so.”那时候厉景颜的第一张专辑迟迟无法问世,正值心情低落。

      觉察出小家伙兴味缺缺,他也跟着敛眉,“怎么好像不开心?”

      雨天百无聊赖,厉景颜躺在床上翻看《追风筝的人》,随口说,“今天录了一首新歌,叫《皇后与梦想》。”

      “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厉小姐为我演唱。”

      她笑,倒是很给面子的清唱了两句。

      “闪烁的灯光
      舞台皇后就要登场
      迷幻的声响
      看她到底有什么力量”

      她只唱了前几句就笑场了,“这首歌本来是摇滚,很high那种,清唱好怪的。”

      “没关系,很好听。”他也笑,温厚低沉的笑声透过电波传过来,无可救药的软弱着厉景颜的神经,她突然就多愁善感起来,幽幽对他叹,又好像自言自语,“如果一个人只想要梦想,不想做皇后,怎么办。”

      他收起笑意,眉间掠过心疼,“感到高处不胜寒了,是吗。”

      “嗯……”

      霍聿廷很认真的思考如何开解她,“有一首粤语歌,我很喜欢,推荐给你。”

      厉景颜学着他的语气,“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霍先生为我演唱。”

      他清了清嗓子,真的就站在她楼下,低声唱起来。

      “全年度有几多首歌
      给天天的播
      给你最愉快的消磨
      流行是一首窝心的歌
      突然间说过就过

      谁曾是你这一首歌
      你记不清楚
      我看著你离座
      真高兴给你爱护过
      根本你不欠我什么”

      唱完了他又体贴的问,“听得懂吗,不懂我可以解释。”

      本意是问她能不能听得懂粤语,她却答得一语双关,“听懂了,谢谢。”

      如此良苦用心,她又怎能不懂。经他开导,她当真豁然开朗,可她并不曾想,咫尺之遥的距离,有人还在痴痴守望。

      大雨滂沱几乎让霍聿廷淋湿了全身,他仰望着她的方向,七十五度角像一种安静的沉沦,情话绵绵,他却讲的自然而然,“My pleasure sweetie, I just want you to be the queen of m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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