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时光里的娴》陈小锦

16、寻你，在塍西

　　走遍了镇上的大街小巷，走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友晔始终没有找到我。我站在三层楼上，清晰地看着他急促而焦躁的背影，我心中是在呼喊他的，但始终没有喊出声音，因为我知道，他确实不属于我。
　　在塍西，这个生我养我，又使我与友晔孕育爱情的这个古老小镇上，我重新找到我自己的工作。作为塍西小学的一名语文老师，我对眼前的工作无比热爱又满怀信心。在街上，已许久没有友晔那焦躁的身影了，我断定他已心灰意冷地离开了。于是，便安心地站在讲台上，给孩子们上课，给他们讲动听的故事。一瞬间，抬头望向窗外，一个身影伫立在教室外的老槐树下。当我看向他，他又冲着我阳光洒落般地微笑，一如当年，每次我生气离开他，他找到我之后的狡黠。
　　我手持的粉笔跌落在地，孩子们顿时被惊，我忙不迭地拾起粉笔，继续上课，他在门外久久站立，像不个不想回家的孩子。
　　下课了，我走出教室，走到他跟前，也微笑着，淡淡地说，“这儿挺好，这样的工作一直是我想要的。”
　　他沉默不语，拉着我的手急冲冲地走出校园，我回过头来，孩子们纷纷把头探到教室外，捂着嘴羞涩地笑我。顿时，我也觉得面红耳赤。
　　他拉着我，走在街上，还是沉默着，径直往前走着，似乎没有任何目的地往前走着。
　　“友晔，你放开我，我手好痛。”我叫喊着，挣脱了他紧牵着的手。
　　“张俊娴，你以为你不告而别你潇洒吗？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叫我到哪里去找你？”说着，他一个大男人便哽咽起来。
　　“对不起，友晔，原本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就像这五年来你可以不来找我一样。”我低下头，眼中有泪，瘫坐在街边的木椅上。
　　“不会了，俊娴，再也不会了，即使放弃一切，我都会来找你，只是你不要这样不告而别，我真的好害怕，害怕再也找不到你！”友晔坐下来，把我紧紧拥在怀里。
　　又一次，我深深感受着他怀里的温度，那么温暖，那么熟悉，那么让我不可自拔。
　　我推开他，擦干眼泪又笑容满面，就像一个刚闹过脾气的孩子，又重新欢喜起来。“我肚子饿了，想去吃点东西。”
　　“好，好，好！”友晔木纳着，连声说着“好”。
　　我们来到五年前的餐馆，餐馆已换了老板，改了装修。老板热情地招呼我们，友晔小心翼翼地点着菜，他凭着记忆，点着我当初最爱吃的菜。可惜，老板说没有这些菜。
　　“没事的，物是人非嘛，随便吃一点吧！”我的心情又突然阴翳起来。
　　友晔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来多吃点，别人都是越长越胖，你怎么是越长越瘦了。”
　　“我以前很胖吗？”我停下了筷子。
　　“是呀，你以前短发，鹅蛋脸儿，如今长发，瓜子脸儿，这些年，你瘦了！”友晔轻轻抚摸我的头发，心疼我的憔悴容颜。
　　“短发？哦，我都忘记了，我以前是短发。”我默默低下头，那么多年的每个梦里，都出现同样的情景：我一头短发，奔跑在阳光下，我拼命寻你，却始终寻不到你。
　　“我给你加点饭吧。”友晔没有请服务员加饭，主动拿着碗为我添饭。他的手机响起，屏幕上亮起一张照片，两个青春懵懂的身影紧紧挨着，依偎在一颗大树上，阳光透过空隙洒在我们年少稚气的脸庞。
　　缓过神来，电话是颜丽丽打来的，我久久地看着这个名字，木纳地没肌任何反应。
　　友晔端着一碗饭回来，我轻轻地说道，“你有一个未接电话。”
　　友晔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来电，又匆匆把手机放下，把饭端到我面前。
　　“怎么？不用回电吗？”我追问道。
　　“不用，一般没什么急事！”友晔小心翼翼地回答。
　　手机铃声又响起，又是颜丽丽打来的，友晔还是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你有事吗？我现在很忙！”说了两句友晔就把电话挂了。
　　“晔！”我无所畏惧却又惨淡地笑着，“你还是回去吧！你不适合这个暗淡的小镇。”
　　“不，俊娴，我不会离开你的。”友晔用力地抓住我的手，“走，我现在就去你家，跟你父母表明一切，我要娶你，我现在就要娶你。”
　　“友晔，没用的，你妈妈身体不好，你不要这样气她了。快，快回去吧！”我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紧皱的眉目，他再一次紧紧抓起我的手，将我的手，紧紧贴住他的脸，我深深地感受着，那么多年来未曾有过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温度。我好想拥到他怀里，大声地痛苦一场，可是，我没有，我挣脱了他的手，向门外跑去。
　　“俊娴……”友晔撕心裂肺地叫着。
　　我始终没有停下脚步，混乱着思绪，向马路中央跑去……
　　我已经没有理智去避让车辆，此时，或许我对生命也已毫无留恋，如果能通过我的死解决这场爱与恨的纠缠，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
　　眼前一辆公交车迎面而来，当我站在死神面前，却有一阵猛力把把迅速拽回。我无意识地倒地，却在不远处看见友晔被一辆小轿车撞飞。
　　我的心像撕裂一般鲜血四溅，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友晔的方向爬去，没有几步，我的整个世界就黑暗了……
　　当我清醒过来，我已经躺在医院里，我无力地轻唤着友晔的名字，护士走了过来，“你是在叫与你一起出车祸的那位男子吧？他目前还在昏迷状态，仍有生命危险。你是他家属吗？”
　　“不是。”
　　“那你是他女朋友吗？”
　　“不是。”我无力地摇头。
　　“哦，那你知道他家属的电话吗？”护士好奇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伤心而绝望地回答着，并爬下床，“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小姐，目前他还在重症监护室，你不是他家属也不是他女友，医生一般也不会让你看他的。”
　　“对，我不是他家属，也不是他女友，但是，我一定是他最想见的人。”我拉着护士的衣袖，表示哀求。
　　“但是你刚刚苏醒，还是恢复点体力再去吧，现在这个情况医生是不会让任何人见的。”
　　“不，我要见他，我现在就要见他。”我从床上爬起来，摇晃着身子，走向病房，护士只好搀扶着我去重症监护室。
　　“你就在这儿等着吧，情况若有变化医生会出来说的。”护士扶我在重症监护室外的椅子上坐下。
　　我坐在门外，心情忐忑着，我在想，万一友晔有什么事，我就随他去了，这样也是好的，起码可以结束我们的痛苦。
　　不久，门开了，“陈友晔的家属在吗？”
　　我急忙奔到医生面前，“医生，我是，我是陈友晔的未婚妻。”
　　“他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推他入病房等他醒来吧！腿上的伤还是要慢慢养的。”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友晔伤得这么重，真的没有生命危险了吗？友晔沉睡着，病床缓缓从我身边经过，我急忙跟上前去，握着他的手，轻轻叫唤。
　　友晔一直昏迷不醒，我坐在他床头，紧紧握着他的手，感受他冰凉的温度。
　　“俊娴，俊娴！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好吗？”友晔开始轻轻叫唤。
　　“我不走，我一直在你身边，永远都不离开你，好吗？”我信暂旦旦地答应着他，也是默默地成全着彼此的苦楚。
　　那天晚上，我坐在他床头睡熟了。不知何时，友晔已醒来，当我被梦魇惊醒，我肩上已盖上了厚厚的外套。友晔静静地躺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惊喜道，“你醒啦！”
　　他微笑着，轻轻点头。似在允我少年之诺，天真、烂漫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