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遇见》文冬晓

5、（四）

　　那个冬天之后，雅织成为方舟的女友。
　　我开始有意识地疏远和回避他们。仔细想想，我会跟落荥变为挚友，也是那时候开始的。

　　落荥和方舟，如果生于古时，应该就是义结金兰的异姓兄弟。现代，已经不再流行这个词汇，可是除此之外，我实在找不出更恰当的形容去描述他们之间的情谊。
　　球场上进攻与防守的默契，课堂上回答问题时的帮忙，无论生活或是工作，学习或是游戏，他们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如果把方舟比作灿烂明媚的太阳，那么落荥就是柔和温润的月亮。他们交互辉映，相得益彰。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夏天，我一直都坐在落荥单车的后座上。与方舟顺路载我不同，落荥送我是与他回家刚好相反的方向。
　　落荥不会讲笑话，也没有方舟唱歌动听。可是，他会在体育课之后，买我最喜欢喝的绿茶；会在我胃不舒服的时候，倒一杯温热的开水。有时，我会忘记交班级日志，落荥就跑着从五楼的教室送去一楼，再跑着赶回来上课。就算迟到被老师问责，他都从来不说我的疏失。
　　落荥对我的好，是一点一滴渗透至我生活里面的。

　　填报高考志愿，落荥拿走我的表格照抄一遍。而我，看见雅织志愿表上的学校，全部与方舟的志愿在同一座城市。
　　落荥问我，文晓，为什么不报与方舟相同的志愿？你的成绩一定可以考上的。
　　我不想因为喜欢方舟，去勉强自己改变什么。就算有一天，方舟喜欢我，我都希望他是喜欢原本的我，而不是为了他，变成不知道什么样子的我。

　　高考结束之后，我们四人相约去爬泰山。登上南天门，是我一直希望感受到“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的壮观。那次旅行最大的收获，不是看见难得的泰山日出，而是，我和雅织也成为了朋友。
　　真正与雅织朝夕相处，让我更加了解她对方舟付出的用心，那是我自叹弗如的细腻温情。单是她愿意陪伴方舟，考去离家千里之外的城市，已经是我决无可能的企及。
　　所以，泰山之巅，日现之时，我的笑可比朝阳。方舟，雅织，你们一定要快乐幸福哦！

　　落荥如果知道，我会在大学遇见月雪和季阳，相信打死他也不会选择跟我报相同的志愿。
　　一起吃饭，他永远无奈地看着我们在为吃什么不吃什么而争论不止；一起去玩，必须忍受我们在他耳边的喋喋不休。
　　他人眼中，对落荥身边总是有相貌气质各不相同的三个美女陪伴羡慕不已。实情究竟几何，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我们有时会偷偷跑去落荥科系上课的教室，在他上台讲解时拼命鼓掌；我们时常端出自己奋战许久方可完成的食物，要他试吃。看着他眉头紧皱、难以下咽的表情，是我们乐此不疲的经典桥段。

　　我想，除了落荥，再不会有人对我们的任性胡闹没有丝毫怨言。更确切地说，是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周落荥，对我的包容可以如此宽厚。
　　日子如果这样波澜不惊地继续下去，我想我会慢慢喜欢上落荥。就像我的母亲在婚后，习惯与父亲共同生活一样。那样的我们应该可以很幸福吧。

　　大二夏天的游泳课，我不小心摔倒，左手臂关节受伤。为了不让母亲和家人担忧，只有月雪和季阳陪我去医院检查。落荥收到讯息赶来医院时，我已经拍完X光在等报告。
　　方舟，我好害怕。如果我骨折了，我该怎么告诉妈妈。她工作已经很忙很辛苦，我不想她再为我忧心。
　　没事的，就算真的骨折，也会好啊。何况现在又没确定。给自己信心，不要怕。最多暑假回家的时候，我多请你吃几顿好的，保证你很快康复，生龙活虎。
　　那我们一言为定，不许食言！我挂断电话抬头，看见落荥站在面前。
　　你来了，怎么都不叫我？我忍着痛努力给他微笑，不想他担心。
　　看见你再打电话，就没打扰。跟方舟通话？
　　是啊。你不知道，刚才我多害怕，担心手臂骨折。
　　那现在呢？好点没有？
　　嗯。方舟说，回来请我吃饭，我们到时候一起去哦。
　　好，一起去。
　　你看文晓，刚才还怕骨折怕到哭，落荥一来陪她就没事了。月雪拿着我的片子，俏皮地对季阳眨眼。
　　就是，就是。落荥，你用的什么方法哄她？传授一下。季阳也笑着向落荥讨教。
　　落荥回答她们是秘密两个字的时候，笑得苦涩。可是对着我，又若无其事。
　　在我软骨组织挫伤康复之后，落荥一如既往地照顾着我，小心翼翼地守护在我身边。让我以为，那时医院里他身上的恍惚，都只是我的错觉。

　　直到大四的一天，落荥面对我的欲言又止让我似曾相识，方才忆起那段受伤的往事。
　　周落荥，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有点生气，真的生气。我和落荥多年朋友，从未见过这样子的他。我不明白，以我们的交情，有什么事不能坦白地告诉我。
　　文晓，你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方舟。是吧？落荥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你在说什么啊？发烧了吧？我干笑着，不想正面回应。
　　其实，我不需要问的。虽然你从来没有说出口，但这个事实，你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
　　落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讨论这个话题，我也不想知道是原因。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逃避我的问题不要紧，逃避自己的心意，会让你比较快乐吗？落荥拉住我，意外的咄咄逼人。
　　周落荥，你放开我！你希望我承认什么？高中时候，最早知道我喜欢方舟的人就是你。你和方舟像兄弟一样，你更加清楚他喜欢的是庄雅织。他们交往超过四年，现在正幸福地生活在另外一座城市。你还想我说什么？我不想哭，却忍不住流泪。
　　落荥抱着安抚我的情绪，文晓，别哭。是我不好，不应该逼你。可是，我不能看着你做鸵鸟，却当作什么事都没有，你明白吗？这样根本永远不能解决问题。
　　从你受伤入院，我看见你第一个打电话给方舟，就知道你心里最信任最在意的人是他，从高中到大学都没有改变过。即使你的身边有我，有月雪和季阳，也没有人能够动摇方舟在你心里的位置。
　　我无语地看着落荥，多年以来，你在我身边，为我做的点滴，为我付出的所有，我知道的。所以，我一直也陪伴着你。可是，你却从未舒心的开怀，真正的快乐。你了解我，知道我心里的想法，这就是你落寞的原因吗？
　　听我说，去找方舟。找到他，告诉他，你还喜欢他。落荥按着我的肩，坚定且诚恳。
　　可是，方舟和雅织，我是真心祝福他们……
　　他们分手了，也不可能再在一起。
　　方舟告诉你的？为什么分手？发生了什么事？听到落荥的话，我震惊无比。
　　你想知道，就自己当面去问方舟吧。落荥伸手，递给我一张买好的车票。
　　是落荥，亲手送我去找方舟；也是落荥，连同对他说抱歉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当火车缓缓开动，落荥的脸越来越模糊，我的心里仿佛被抽走了什么似的空荡。

　　我记得曾经问过落荥和方舟相同的问题，如果有一天，他们喜欢同一个女生会怎么做？方舟说，他会跟落荥公平竞争，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改变两个人的友谊。而落荥却说，他会退出，成全自己的朋友。
　　多年以后，我问落荥，为什么当时要告诉我。他明明知道，我会离开，却仍然没有隐瞒。他也可以在告诉我真相之后，开口留我，要我在他和方舟之间选择。可是，他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因为方舟，是我的兄弟，落荥的回答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