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守》山梨的羊

5、小学生陈桉桉

　　陈桉桉没想到她的一年级过得这样快。
　　虽然快，却这样难过。

　　陈桉桉把双手重叠规规矩矩地放在桌子上，挺直小身板，是正襟危坐的样子。她默默端坐着，心里是一片愁云惨淡，沮丧得要命。又是数学课，真讨厌，又是……数学课。小学生陈桉桉所有的烦恼都来源于数学，数学好像从来没及格过呢。陈桉桉抬头看了看数学老师，那个女人，明明有那么好看的细细柳叶眉，看起来也一点都不凶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就那么坏！陈桉桉不喜欢数学，更加不喜欢数学老师。数学老师像极了巫婆，真的，陈桉桉认真地下结论。
　　开学一段时间后，学校说要买练习册，是随你买的，并不强制。陈桉桉本来不想要，但是妈妈说：“桉桉数学不太好，那就买一本数学的吧。”于是陈桉桉拥有了人生的第一本的数学练习册，噩梦的开始。
　　陈桉桉的脑袋果然是不太灵光的，别的同学在数学课上活跃得像小猴子，好像都学会了，能大声回答老师的问题并且大声说“学会了！”这让陈桉桉的伤害值迅速上升一万点，因为她没听懂，她……不会。
　　有时候陈桉桉也会勤奋地利用课间那么一点时间做数学题。小伙伴们在操场上玩疯了，陈桉桉趴在桌子上也快疯了，怎么这么难，怎么还是不会呢，她明明没有在上课时走神的，没有！陈桉桉沮丧得要命。同桌连城跑回来喝水，看见陈桉桉了无生机的样子，吓了一跳，“陈桉桉，你没事吧？”陈桉桉下巴搁在桌子上，点头，“没事。”连城握紧水杯，小心翼翼地看她，瞄瞄陈桉桉桌子上的作业本，哦？原来是不会做数学题啊。他一屁股挤到陈桉桉旁边，扯过她皱皱的数学本子，“我教你啊。”
　　我教你啊。这话楚辞也说过的，陈桉桉愣愣地看了看连城。
　　连城已经噼里啪啦地说起来，陈桉桉凑过来，认真听。“你看，这里只要这样做就可以得出答案了，嗯……这里的话，老师上课讲过的，你还记得不？”陈桉桉一脸茫然，“呃，好像，不太记得了。”连城气急，“你上课是不是没认真听讲？”“没，我……我有认真听的，”陈桉桉小小声答。连城狐疑看着她，陈桉桉的脑袋都恨不得埋进书桌洞了，他笑了，“好啦，没关系，我再给你说一遍呗。”
　　在连城的帮助下，陈桉桉的数学好了一点，也只是好了一点。
　　她还是不会做数学练习册里的题。而练习册里的参考答案也早就被老师收走了，练习册还要上交给老师检查！陈桉桉绞尽脑汁也只答了一小部分的题，她忐忑地坐在座位上，一颗心跳的像蹦着停不下来青蛙，呱呱呱。
　　果然，下午放学时数学老师把她留下了。
　　战战兢兢的陈桉桉跟着老师走到了办公室，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走进老师的办公室，却是一生的阴影。
　　她永远都记得，那日的夕阳是如何美，淡淡的红光暖暖照进来，办公室里笼着余晖，映的数学老师漂亮的脸是如何温柔。下一秒她所以为的温柔老师就一把将她的数学练习册拍在她身上，“陈桉桉！你上课到底有没有在听讲！你的脑子都被狗吃啦？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陈桉桉感觉耳边嗡嗡嗡，眼前老师涂了红色唇膏的猩红嘴巴开开合合。陈桉桉悄悄挪动着后退了一小步，咕哝：“狗狗才不会吃我的脑子。”数学老师气得笑起来，掀开练习册，指着一道又一道的错题，“那你的意思是你本来就没脑子啦？”
　　眼眶里泪花直转，陈桉桉仰头大声喊：“才不是！”
　　数学老师气急败坏，“好哇，你还顶嘴！你看看你错了多少道题，全都做错了！你还说你有认真听课！”说完数学老师的长指甲就掐上了陈桉桉耳朵，用手拧她的脸颊。
　　陈桉桉疼的直哭，一直抹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后来陈桉桉知道了这叫体罚，老师教训学生的某种惯用手段。陈桉桉一直没敢吭声，她一直怕数学老师。二年级时数学老师终于被调走了，陈桉桉感觉庆幸。
　　后来陈桉桉跟朋友回忆起这一段，朋友听得直笑，陈桉桉却是心有戚戚然。
　　自此以后，陈桉桉的数学，更差了。
　　现在陈桉桉一年级。数学老师还没有调走，还是那个恶毒巫婆一样的数学老师，陈桉桉怕她怕得要死，于是上课时都坐得端正，生怕被她揪起来回答问题，或者罚站。
　　越怕鬼就越见鬼，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小心翼翼的陈桉桉还是被揪起来了。
　　“6+7=？”巫婆问。
　　陈桉桉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呱呱呱，青蛙又开始蹦跶了。
　　陈桉桉慌得恨不得数手指，数脚趾。
　　她回答不上来。
　　连城在旁边小声说：“13，13，是13啊陈桉桉。”
　　可是陈桉桉听不到。
　　周围的小伙伴也急了，捂着嘴，小声朝她说13，13。
　　陈桉桉脑袋嗡嗡，还是，什么都听不见啊。数学老师这时却施施然走过来，拧陈桉桉耳朵，缓缓说：“我是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们班有那么多叫陈桉桉的人。”扫了全班一眼，大家顿时把头低下来，低到像要埋进地里。
　　一片死寂。
　　陈桉桉讨厌死了数学老师。
　　小学生陈桉桉胆子小的很，她讨厌数学老师，却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人来代表月亮惩罚恶毒的巫婆。
　　巫婆终于允许她坐下了，陈桉桉沉默的坐下。连城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陈桉桉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别过头，瓮声瓮气地说：“别看我。”
　　这时的陈桉桉忽然想起了楚辞，那个温暖得像小太阳一样的小男孩。如果他在就好了，陈桉桉想着，眼泪终于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陈桉桉从未觉得时间像现在一样度秒如年。终于熬到了放学，她抓起小书包就逃。逃，要立刻离开这里，这样讨厌的，一秒钟都不想要多待。
　　连城也跟着她跑了出去。“哎，陈桉桉，等等我！”不听，陈桉桉捂着书包越跑越快。连城好不容易追上她，捉紧她的手腕，“哎，你怎么跑得跟兔子一样啊？”连城喘着气笑。
　　“你才兔子。”陈桉桉挣扎，挣不开。她沮丧地停下来，甩甩他的手，“你跟着我干什么？”她恶狠狠地说。
　　连城笑得贱兮兮，“怕你想不开呀。”
　　“神经。”陈桉桉扭过头，“谁会为这点事情想不开。”
　　“那很好呀，”连城握紧她的手，“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连城拉着她跑到一个滑梯前，嗯？是一个大象滑梯，滑梯下有小小的空隙。连城推着她钻了进去，自己也跟着钻进来，“不错吧，这里可是很秘密的。每次把老爸惹火了我就躲到这儿来，老爸一直没找到呢！”连城笑得得意。
　　陈桉桉双手环住膝盖，沉默地把头埋着。
　　连城在一旁关切地看着她，着急，推她，“陈桉桉你说句话呀。”
　　不动，不动。沉默。
　　好一会儿后，陈桉桉幽幽的声音传来，“所以说，你爸爸要打你屁股吗？”
　　连城抓狂，“谁要你说这个！”
　　“到底是不是？”追着问。
　　“不……才不是。”支支吾吾。
　　陈桉桉抬起头，扑哧笑起来，“那就是啦。”
　　连城错愕，涨红了脸，嘟囔，“你怎么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啊。”
　　笑眯眯看他，“我怎么啦？”
　　连城没好气，“没怎么！”又好奇地盯着陈桉桉看，陈桉桉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恼，“看什么看！”
　　“哎，陈桉桉，你笑起来也挺好看的呀。要多笑。”连城笑嘻嘻地拍拍陈桉桉的头。
　　“啊？哦。”陈桉桉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脑袋。
　　“陈桉桉，别难过了吧？你以后有不会的题都可以来问我的，我会啊。放心放心，我保证教会你！”活雷锋连城说。
　　“嗯。”陈桉桉感激地点头。
　　陈桉桉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寻思，数学大难题，是不是已经解决了？她松一口气。
　　不，不对，陈桉桉，你这口气松德太早了，数学大怪物会缠紧你整整十二年的。都说了，从入学的那天开始，走上的就是一条不归路啊不归路。
　　不过，现在的陈桉桉感觉轻松了，愉快地蹦蹦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