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马溜溜》柳仲安

3、(三）

　　(三）

　　在一群豪车堆里突然冒出一辆马自达来，大有鸡立鹤群的风景。回来几天了，这是头一次光顾久违的咸丰咖啡店。孔乙己依然默念着“窃书不算偷”,将两杯卡布奇诺放在桌上，这付腔调把小方吓一跳。
　　“这具僵尸在说啥？”小方诧异地问，还不时地打量着四周，怀疑自己是否走进一座墓穴。
　　“不用理他，我也听不懂。”马实业敷衍着。
　　紧接着茴香豆送来了，小姐还是那样嫣然一笑。
　　“这人我见过。”小方提起了精神头。
　　“你见过？在哪儿？”
　　“星巴克呀，一模一样，像极了。”
　　“看来你一点都不傻，见到小姑娘眼睛就发光。”
　　“就是嘛，谁又不是呢？”小方打趣着。
　　“色迷一个。”马实业又嘟囔一句。
　　俩人啜着卡布奇诺，嚼着茴香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这位大哥，有兴趣做笔生意吗？”一位操着当地口音的中年人凑近马实业搭讪说。
　　“卖什么的？”马实业朝他看了一眼问道。
　　“房子，期房，位置极佳，离市中心直线距离只有五公里，朝向正南偏西两三度，电梯房，中层，明年初交房。”
　　“卖合同还是卖号？”马实业满不在乎地问着。
　　“唷，碰着内行了。卖号，卖号。”
　　“什么价位？”
　　“十万。”
　　“这把刀太快了吧。”
　　“没那事儿，坦白告诉你，我才加了二十万，一般人非加三十万不可。”
　　“谁说的？”
　　“我刚说完。怎么样，下手吧，你到手还有二十万的空间。”
　　“让我想一想。”
　　“慢慢想吧，想好了找我，我常来。”卖号的说完就走，向别人推销去了。
　　“小马哥，真的假的呀，动不动几十万，你信吗？”小方惊诧不已，二目圆瞪着问道。
　　“我信。”
　　正说着，一位姑娘边接手机边向着他们走来，似乎急于要将对方告诉她的内容记录下来。
　　“对不起，有笔吗，借我用一下。”她朝马实业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嘴里还忙着与通话对方答话。马实业笑了笑，从西装内侧抽出一支钢笔递给她。
　　“谢谢。”她接过笔，急忙往店堂深处走去，生怕打扰别人。
　　“小马哥，艳福来了。”小方朝马实业眨了眨眼说。
　　“别胡说八道。”马实业嘟囔着。
　　不过，那位姑娘的通话确实有些长，十多分钟还没有讲完，马实业朝小方使了个眼色，起身到服务台结账去了。
　　“笔不要了？”小方提醒说。
　　“算了，不就是一支笔吗。”马实业不以为然。
　　“噢，我懂了，这就叫诱饵。”
　　“走，少废话。”马实业一挥手，俩人前后脚离开咸亨咖啡馆，坐上马自达一溜烟消失在大街上。
　　那姑娘打完电话回到桌边，发现人不见了，很着急。
　　“服务员，请问方才那两位先生去哪了？”
　　“走了。”
　　“走了！哎呦，我这支笔怎么办呀。”姑娘心急如焚，差点喊起来。
　　“笔，笔怎么了？”海妖走过来问道。
　　“这支笔是我向他们借的，怎么办呀，他们是哪的”
　　“不知道。”
　　“还会来吗？”
　　“不知道，”孔乙己回答说，“不过，我记忆中那个白面书生好像去年来过，以后就不见了踪影，今年又突然冒了出来。”
　　“他姓啥？”
　　“不清楚，噢，他的司机好像叫他小马哥，姓马，对，姓马。”
　　“他有司机？”
　　“有啊，不过车可不怎么样，马自达的。”
　　姑娘想了想，有了主意。
　　“那么，我将笔放在店里，如果他们来了，请代为还给他们，好吗？”
　　“不行，”孔乙己仔细看了看那支钢笔说，“这可是马培德呀，别搞错，值好几千元，我可不敢收。”
　　姑娘一听更急了：“那么贵呀，怎么办呢。”
　　“这样吧，如果你不介意，请留个电话号码。他们来了，就通知你，怎么样？”
　　“只好这样了。”说着就将手机号码记在服务台的记事本里。落款“李”字。
　　“好了，李小姐，我们一定会留心的，放心吧。”
　　李小姐叫李紫苗，大学刚毕业，学经济的，现在市府办公室做文秘。第二天一上班，她的闺蜜何泽慧笑嘻嘻地走到她的办公桌旁。
　　“来财了，听说得了一支名贵金笔，是吗？”
　　“别瞎说，借的。”
　　“拿来我看看。”
　　李紫苗从手提包里拿出那支笔交给她。
　　“噢哟，马培德，值老钱啦，起码这个数。”她伸出一只巴掌，三个指头张开着。
　　“别瞎说，我又不是故意的。”李紫苗急忙将笔的来源详细地说了一遍，“你看怎么办呀，帮我想想办法嘛。”
　　“这事好办，不是说他的车是马自达吗，这种车本地不多的，麻线穿豆腐，提不起来。所以，只要找到马自达，就能找到他。”何泽慧想了想，信心满满地出主意。
　　“只好这样了，又没有别的办法。不过，你的嘴可得紧着点，别给我瞎突突，知道吗!”
　　“那当然，这是一级秘密，放心吧。”
　　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俩人急忙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小李，你来一下。”主任将头伸进办公室，冲着里面喊了一声，李紫苗急忙应声。
　　“噢，来了，来了。”
　　一天上午，马实业到一家房产中介办事，小方将他送达后去了别处。这家中介正在代理某个楼盘，马实业闻讯过来了解实情，效果不错。当他兴冲冲地出门时，发现一个女孩正绕着自己的马自达转悠，远远望去感到此人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正在犹豫之中，那女孩转身看了一眼马实业，立即惊呼起来。
　　“马先生，是马先生吗？”女孩边说边向马实业走来。
　　“对，我是姓马，哦，你是……”马实业也看清了她的脸，快步迎上前去。
　　“小姐，你好吗，怎么称呼？”
　　“姓李，李紫苗。”她说着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
　　“我叫马实业，一匹马的马，实业兴国的实业。”马实业调侃着。
　　“怪不得，听名字就知道，马先生一定是个大老板。”
　　“老板谈不上，刚刚起步。”
　　“噢，那天借了你的笔，后来找不到你，这么些天了，不好意思。”李紫苗说着从手提包里取出那支笔递给马实业。
　　“小事一桩，不必在意。怎么样，还好用吗？”
　　“挺好的。”
　　“那你就留着用吧。”
　　“哎呦，怎么可以呢，不可以的。”里紫苗推辞着，一步步往后退去。
　　马实业也明白，刚刚相识，姑娘是不会随便收人东西的。
　　“你这是要去哪？”马实业收起钢笔问道。
　　“办事路过，听他们说，你的车是马自达，所以就……”
　　“李小姐太认真了。这样吧，我们到那家茶室坐一会好吗？虽然我是本地人，但离家久了，对周边环境有点陌生，也好向李小姐讨教讨教。”
　　李紫苗想了想说：“坐一会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
　　“我来买单。”
　　“算是对我的报答？”
　　“没错。”
　　“好吧，尊敬不如从命。”
　　“那么，你的司机呢？”
　　“司机噢，你是问小方吧，那是我的兄弟。”
　　“生意上的？”
　　“不全是。现在他在办别的事情。”
　　李紫苗会意地点了点头。
　　这家茶室其实是茶餐厅，用餐时间也供应便餐。俩人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要了一壶菊花茶。
　　“你说你是本地人，我可是外来户。”李紫苗和颜悦色，白净柔嫩的脸上长着一对迷人的酒窝，说话的声音清脆响亮。
　　“口音听出来了。来了几年啦？”马实业坐在她的对面，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才一年多，所以要我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显然是班门弄斧。”
　　“可是，这一年多，正是城市突飞猛进的时期，比我在的那些年精彩多了。”
　　“这倒是不假，一个是算术级数，一个是几何级数，不能比的。”
　　“说得对。要是不介意的话，请问李小姐在哪儿就职？”
　　“离这儿不远，就在对面。”李紫苗扬了扬头回答说。
　　“市政府吗？”马实业感到有些意外，那么神秘的地方是不可以随便打听的。
　　“对面那么多高楼，你怎么就说市政府呢？”
　　“看着装，看谈吐，还要看气质，怎么样，没错吧？”
　　“算你说对了。”
　　“还有，一定是某位领导的秘书？”
　　“瞎说，领导的秘书起码是科级，我算什么，办事员。”
　　“那也是公务员嘛，好差事。”
　　“好什么呀，收收发发，抄抄写写，上传下达，送往迎来。天天干这些事，烦死了。”
　　“每天都能见到市长吧？”
　　“市长又怎样，有鼻子有眼睛，肩膀上扛着个脑袋，和我们一样。”
　　“你有些玩世不恭呀。知道吗，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干部是科长，那是我大姨夫。”
　　马实业的好奇心没能再延续下去，因为李紫苗不说了。
　　“现在该轮到我来问你了，”李紫苗突然调转枪头对准马实业，“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我是学动漫设计的，后来做信用卡推销，现在朝房地产靠拢，总之，什么赚钱做什么。”
　　“现实。”李紫苗总结说。
　　“没办法，先要管好肚子，再管脑子，这是我爸说的。”
　　“更现实。”
　　俩人喝了一会闷茶。
　　“你到本地一年多来，你觉得这里的最大优势是什么？”
　　“有钱。”
　　“有钱？”
　　“对，有钱。因为有钱，就急于想证明自己，于是男人脖子上的项链越挂越粗，女人手指上的戒指越带越大，抽烟要抽大中华，还是软壳的。宝马车5系的，7系的，一个赛一个，这样就形成了攀比消费。有消费就有活力，这是城市发展的充分必要条件。”
　　马实业听得有些发愣，一个倩倩少女，会将问题看得入木三分，意外呀，意外。李紫苗继续发挥她的独到见解。
　　“但是，这地方有个特点，由于普遍有钱，所以仇富心态并不严重，倒是比富现象比比皆是。你有的，凭什么我没有，而且要比你的更好。为了更好，必须更富，于是产生了求富的欲望，这就是优势。”
　　“那么它的弱势呢？”
　　“有钱，还是有钱。”李紫苗未加思索脱口而出。
　　“这，怎么讲？”
　　“这里的钱来得容易，多数人都是一夜致富的暴发户。”
　　“哎，等一等，这可不能妄加推断，人家的钱也是一分分一角角积累起来到，十几年了。”
　　“十几年？从历史的角度看只是一瞬间。”
　　“哦，你是这样看的。”
　　“可惜，这里的富人普遍文化低，知识浅，才智的增长跟不上财富的增长，一句话，有钱没品位。你看到的，孔乙己搭配海妖，卡布奇诺搭配茴香豆，这样的混搭是不是很搞笑，但已经成为风气，它将成为城市发展的阻力。”
　　马实业发现自己在她的面前只有洗耳恭听的份。手机响了，屏幕显示是小方。
　　“你还有事，我先走了。”李紫苗起身告辞。
　　“没什么事，是我兄弟”马实业坐着没动，“快中午了，一起吃个饭吧。”
　　“不了，”李紫苗拿起桌上的账单说，“下次吧。”
　　“那好，”马实业无奈地站起身来，“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李紫苗欣然回答说，“噢，这是我的名片，再一次谢谢你。”
　　“客气客气。”马实业也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她。
　　小方急匆匆推门进来，迎面碰见李紫苗，没在意，俩人擦肩而过。
　　“好消息，好消息，河边那个楼盘明天摇号，我已经登记了，你知道多少钱一个？”
　　马实业摇了摇头。
　　“十五万，好家伙，真敢要。”小方咂舌惊呼。
　　“十五就十五，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干了！”马实业欣喜欲狂，他已经看到财神爷正在向自己招手。
　　第二天上午，售楼处人头攒动，个个摩拳擦掌，说话的音调也比平时高了好几度。九点刚过，有人搬来一台摇号机，有点像彩票开大奖。小方很机灵，一口气预定了十个号，每个号要付手续费一千元，小方毫不犹豫付了一万元，因为马实业关照过的，钓鱼要放诱饵，打猎要射子弹，这些都是成本，但它能买来发迹的机会，所以也叫机会成本。这是他开创的经济学，方开亮特信。
　　经过一阵躁动，摇号的结果发表了，马实业一下子中了六个号，乖乖，六个，那是个什么样的数字呀。马实业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想举起双臂高声呐喊，不过，他忍住了，心想，每个号十五万，共计九十万，这几乎是他的全部家当，没说的，拼了。他咬咬牙跺跺脚，到银行打了一张本票交给开发商。当天晚上他与小方来到咸亨咖啡馆，孔乙己见了急忙拿出李紫苗留下的电话号码。
　　“哦，谢谢，我们的问题已经解决。”马实业拍了拍他的肩头说。
　　“真的？这么快，贵在神速呀！”孔乙己说着，还是念叨着那句不朽的台词姗姗离去。
　　马实业这次来的目的，是要找到那个曾经向自己推销房号的黄牛。此时他正在喋喋不休地向身边的目标絮叨着，看样子成绩不佳，人家根本没兴趣，只顾啜自己的卡布奇诺。马实业向小方奴了努嘴，小方明白，起身朝黄牛走去，只见他俩肩挨着肩嘀咕了一阵，黄牛便随小方来到马实业的桌前。
　　“听说老板有货，哪个楼盘的？”黄牛直截了当，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马实业说了一个名字。
　　“不错，抢手货，”黄牛来劲头了，“几个号？”
　　“四个。”马实业瞒下两个。
　　“一下子可能啃不动。”
　　“没关系，一个个来。”
　　“好，什么价位？”
　　“二十五。”
　　“哇噻，够狠的，比我厉害。”
　　也许想到滚滚财富即将来临，黄牛兴奋的脸上汗涔涔的，他用手掌撸了撸说，“我的康谬辛呢？”
　　“行呀，还开上英语了。”
　　“嗨，现买现卖，好玩就是了。说，多少？”
　　“五个点。”马实业伸出一只巴掌回答说。
　　黄牛不动声色。
　　“六个？”
　　“不，八个点，此地都这样，不骗你。”
　　“好，敲定。”马实业轻轻地拍了拍桌子答应了。
　　黄牛点着头，笑嘻嘻地走出咖啡馆。
　　“看来他有点苗头，不然不会那样自信。”小方悄声说道。
　　“这叫蟹有蟹路，虾有虾路，但不能依仗他，我们还是要找自己的路。”马实业说完带着小方也走了。
　　两个星期后，马实业将手中的六个房号悉数出手。两个是黄牛做的，四个自己做。核祘一下，除去各项开销，净赚五十万。乖乖，这哪是赚钱，简直是捞钱。
　　当天晚上，他对小方说：“今晚有个饭局，我请了李紫苗。”
　　“好呀，兵贵神速，去吧去吧。晚饭我自己解决。”
　　“你也去，认识一下没坏处。”
　　“我才不当电灯泡，照亮了别人照不着自己，没意思。”
　　“那你去哪？”
　　“不告诉你。”小方油腔滑调回复他。
　　“怎么，想泡妞？”
　　“随你怎么说，这年头，撒谎不交税，造谣不犯罪，就是不告诉你。”
　　“那好吧，我走了。”
　　＂别忘了给车加点油，把人家抛在半道上就没戏了。”
　　“知道，还用你说吗。”马实业推开房门走了。
　　自从小方与马实业搭档，他学会了电脑上网，有时候他会没日没夜地上网查询，只要是新开的楼盘，都在他的视野之内，现在这一大段空闲时间相当宝贵，于是下了点面条，将中午吃剩的残汤剩菜统统倒进碗里，来了个大杂烩。
　　马实业请李紫苗吃烤肉，在人民路一家有名的日本料理店，时间定在七点钟。他提前到了，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料理店倒是蛮大的，足以坐下四五十个人同时用餐，即便如此，它仍然显得十分幽静，穿着干净整齐的服务生在店里来回走动着，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李紫苗准时出现在马实业的面前，还是那身不变的装束，白色的衬衣，黑色的短裙，仿佛刚刚从办公室出来。
　　“才下班呀！”马实业惊讶不已。
　　“不 ，我从宿舍赶来的。”李紫苗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杯中的茶，“这茶好香呀。”
　　“是杭菊，有名的。”
　　“我知道。”见到马实业正在朝自己笑，李紫苗忙问：“笑什么？”
　　“你这身工作服是租来的吗？早够本了吧。”
　　“不是方便嘛，换来换去多麻烦。”李紫苗也笑了，“是不是赚钱了，想着请我吃饭。”
　　“你说对了。”马实业笑盈盈地点着头。
　　“赚多少？那么得意。”
　　“将近这些。”马实业张开巴掌比划着。
　　“五千？”她想了想问道。他只是诡秘地摇着头。
　　“五万？”
　　“告诉你，五十万，还要多一点。”马实业有些沾沾自喜。
　　“哇，我的妈呀，你不会是抢银行了吧。上两天听说有报案的，那也没那么多。”
　　“真的，不骗你。。”
　　“不可理喻。”李紫苗摇着头将一块烤肉送进嘴里。
　　“所以说，当今商场上干什么最来钱？房地产。其他行业都没法与它比，什么炒金炒银炒大蒜，都不在话下。”马实业压低嗓音悄悄的说。
　　“房价都涨得那样高了，怎么还有人往里冲？”
　　“那是京广沪，我们这种小地方，刚刚起步。”
　　“我劝你冷静点，不要以为草能长得比树高，乌龟真的跑得比兔子快。凡事都有个度，悠着点。”李紫苗规劝着，微言大义表情愁楚。
　　“不瞒你说，我的个性就是有激情，激情会带来风险，但它是社会进步的催化剂。”
　　“你应当写诗而不是做生意。”
　　“做生意能赚钱，写诗有什么用，只会带来忧伤。你看，世界上哪个诗人在笑声中死去。”
　　“嗨嗨嗨，正在吃肉呢，什么死呀活的。”李紫苗嗔怒道，“换个话题好吗？”
　　“对不起，这是商人的习气，谈到生意经就会忘乎所以。”马实业急忙赔不是。
　　“我想请教一个问题，从我俩认识的那家咖啡馆说起。那个孔乙己是鲁迅笔下的一个人物，一般人都知道。可是那个海妖，她是哪国人呀，美国人、英国人还是荷兰人，该不是美人鱼的化身吧？”李紫苗举着筷子的手停了下来，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望着马实业，看来她很认真。
　　“说起海妖，当然不得不提到星巴克，也不得不提到美国作家麦尔维尔和他的小说《白鲸》。海妖只是他在书中创作的一个拟人化的角色，她终日在海上唱歌，歌声迷人动听，引诱游泳者向她游去，结果葬送大海。”
　　“如此说来，她是个凶神而不是女神？”
　　“可以这样理解。”
　　“那么她与星巴克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说《白鲸》很有名气，但只有少数文人墨客才看得懂，主人公就叫星巴克，酷爱咖啡，于是美国老板开了一家咖啡馆，借用这一层含义，向外宣告，本店只接待会享受，有文化的高端客人。这就是海妖和星巴克的来历。”
　　“你懂得那么多，应当写小说而不是写诗。”
　　“我想，我还是适合经商。”
　　“既然非要经商，就办个实业多好，生产鞋呀，袜呀什么的。你爸早就让你这样做。
　　“这话从何说起？”
　　“你爸给你起名实业，不就是让你做实业吗？”李紫苗笑了起来，很开心。
　　“真会开玩笑，”马实业也被她逗乐了，“坦率说，我也想过，但是实业的利润太薄了，哪比得上房地产。”
　　“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别介意。”
　　“没关系，”马实业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方才你说什么，房价已经长高了？那你不看看物价涨到哪里去了。过去一百元钱可以买二十几斤肉，现在只能买七八斤，为什么？因为钱多了，贬值了。货币就像一把尺，用它来量房价，货币贬值就是尺短了，房价自然显得高了。现在社会上游资那么多，都在找投资方向，谁愿意看着它被物价消化掉，因此我断定，房价还会涨，信不信？”
　　“见仁见智吧。不过，对付涨价，我妈妈有办法，每天下午四五点钟以后去买菜，最便宜，到超市专挑打折促销的买，买它一年的。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没办法，被逼的，工薪阶层还能有什么招法。”李紫苗说完起身离席。
　　“嗳，你上哪儿？”马实业吓了一跳，以为她要去买单。
　　“一号。”李紫苗边说边走，一只手指头在胸前摆动着。
　　“一号？什么意思？”马实业有些懵。
　　“不懂了吧，”李紫苗朝他诡秘地一笑，“上厕所。”
　　马实业算是长了知识，一号就是厕所，这是哪家的规矩呀。手机响了，是黄牛打来的。
　　“喂，小马，有单生意，我先透露给你。”
　　“哪方面的，说说看。”
　　“香溢花园有一套别墅，开发商的样品房，减价一百万出售，仅二百五十万，但必须全额一次付清。”黄牛在电话那头说得眉飞色舞。
　　“一次付款？我没那个实力。”马实业有点为难。
　　“没关系，缺钱我帮你找，全装修房才卖二百五，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再说，能不能出手也是个问题。”
　　“放心吧，有人买，包在我身上。”
　　“好吧，容我考虑考虑。”
　　电话挂了，李紫苗也回来了。
　　“又是房子的事，对吧，没完没了的，你不嫌烦呀？”
　　“怎么能烦呢，这是我的饭碗呀？”
　　“投资的对象多得是，股票、债券、黄金，还有外汇，最近听说美元很抢手。”
　　“哎呦，我的美女吔，你可别提美元了，他已经成为经济的反向指标啦，只要世界经济向好，美元就啪啪的往下跌。”
　　“是吗，有那么严重？”
　　“当然啦，时代变了，思路也要变。光线是直线传播的吗原子弹爆炸究竟能产生多大能量？这类问题问谁呀？问牛顿？错！必须问爱因斯坦。这就叫发展。”
　　看看时候不早了，李紫苗搁下筷子笑了笑。
　　“今天收获不小，吃了一顿大餐，上了一堂大课，谢了。”
　　“怎么。要回家了？”马实业有些依依不舍，“再坐一会嘛。”
　　“不了，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呢。”李紫苗的态度很坚决。
　　“好吧，我送你。”
　　“不用，还是我自己走吧。”
　　“不行，我不放心。”马实业的态度也很坚决。
　　“那好，就麻烦你了。”李紫苗朝窗外看了看，那里漆黑一片，偶然有几辆轿车驶过时，才有一缕光线闪烁。
　　倆人上了车，相视一笑，马实业一踩油门，轿车便绝尘而去。到了公寓门前，李紫苗准备下车了。
　　“紫苗，下次什么时候再见面？”
　　“想见就给我打电话。”
　　“好的，一言为定。”
　　“再见，小马哥。”
　　“再见,紫苗。”
　　李紫苗向站在车门前的马实业摆了摆手，匆匆地朝大门走去。
　　第二天下午，马实业到咸亨咖啡馆见黄牛，这是昨天半夜电话里约好的，黄牛说，要给他介绍一位朋友，与资金有关，绝对不可怠慢。马实业意识到，要将生意做大，没钱是万万不可的，他很想见见这位朋友。
　　刚走进咖啡馆，黄牛已经在殿堂一角向他招手，桌边还坐着一位年长者，约莫六十来岁，听黄牛介绍说，这位大叔姓钱。三人寒暄几句后，大叔开口了。
　　“听牛老弟说，马老板想融资。”
　　“没错。”
　　“你手头有没有现成的房产，我是说产权属于你的。”
　　“还没有。”
　　“那么，你现在想买的那套房是你的首套房”
　　“对，首套。”
　　“我告诉你，向银行贷款是要有抵押物的，譬如房产，所以你必须先将这套房买下来。缺钱怎么办，问钱庄借，这里很普遍，只是还处于地下状态。”
　　“可是我没有抵押的东西怎么办？”
　　“钱庄借钱给你，凭的是信用，这叫信用借贷。你的情况牛老弟已经替你宣传了，有人愿意借钱给你，一百万、两百万都可以，就是利息高一些。”
　　“多少？”
　　“八分。”
　　“那就是说，年利率百分之九十六？将近翻一番！”
　　“怎么，受不了，对吗？”
　　“蛮吓人的。”
　　“通常向钱庄借贷都是用来救急，称为过桥资金。这次你是初借，还是优惠的，没办法，都这样，万事开头难嘛。你有了第一套房就可以到银行抵押贷款，利率低得多。以后的事你懂的。”钱叔介绍完毕，便自顾自啜咖啡。轮到黄牛上场了。
　　“其实，事在人为。这套房子怎么操作我来告诉你。想听吗？”
　　“当然想听。”
　　“那好，假如你手头有一百五十万，那么向钱庄借一百万，凑齐二百五，将那套别墅买下来。”
　　“问题是多长时间能卖掉。”马实业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你先别急，听我说。你拿这套别墅到银行抵押贷款，至少能贷一百万，你拿着一百万的承兑汇票存到银行，还能够贷出一百万，这样你就有二百万现金和一套别墅的资产。先把借钱庄的钱连本带息还了，剩下的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明白了吗？”黄牛眨着一双小眼睛望着马实业，想搞明白他是否听懂了。
　　“于是我拿着这些钱再去买更多的房，借更多的钱，以此类推。”马实业将信用卡套现的那些套路移花接木到房地产上，可谓得心应手。
　　“马老板，你真聪明，无师自通呀，佩服！”钱叔翘着大拇指夸奖着，那黄牛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利用上述办法，马实业连续操作了好几个楼盘，半年后，他已是身价千万的商场娇子。他在本地热门地区租了一幢别墅，楼上是他与小方的卧室，楼下用来办公。他又招聘了五六位大学毕业生，个个能说会道。门口挂了一块铜质的招牌，上面镌刻着“马氏实业有限公司”，主业还是房地产。
　　“小马哥，你现在是董事长了。还坐马自达吗？”小方半真半假的说。
　　“你不就是想换辆车吗？”马实业笑盈盈地回答道。
　　“那当然，不然太没面子了。车子实际上就是老板的面子。”
　　“好吧，你说换咱就换。什么牌子的？”
　　“当然是宝马咯，还用问吗。而且是7系的。”
　　“那就不必了，我跟你说，树大招风，有时草高也招风，低调点没坏处。”马实业的心态还是平和的。
　　“那就５系吧，在这块地皮上，属于一般般的。”
　　“那就５系的，这事你去办吧。”
　　“好吧，我办就我办，不占用你的宝贵时间了。”小方说完刚往外走，被马实业叫住了。
　　“还有，”马实业走到小方面前，从皮夹里取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有三十万，你不是要回家看看老人家吗，带着。”昨日小方老家来电话，说家乡发大水，房屋冲垮了，要他回去帮着翻修。
　　“我不要。”小方推辞。
　　“为什么？”
　　“我每月领工资拿奖金，足够了。”小方说完又要往外走。
　　“站住，”马实业有点不高兴，“这钱是给老人家的，你回去想办法将他们接到镇上去吧，买间小门面房，开个杂货铺什么的，总比种地强。”
　　小方知道拗不过马实业，勉强收下了。
　　“知道了。”他说完扭头就走，买车去了。
　　“密码是你的生日。”马实业在他的身后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