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灵犀》兔子璇玑

7、暗香浮动

　　女席那处，沈灵希和叶辰欢刚落座，沈灵希的眼睛便叫身后不知谁给捂了，叶辰欢吃吃笑着，沈灵希一摸那纤长的手和修得圆润的指甲，有些无奈道：“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个，”反手往她腰间呵去，身后那人收了手，笑着喘息道：“你这促狭的丫头，每次都寻我的弱点去。”
　　沈灵希得意看着立在身后一身桃花色的谢之菀道：“谁让你比一般人更怕痒的，今日怎来得这么迟，你若再晚些，恐怕我们都要散了。”
　　“散了？”谢之菀别有深意冲沈灵希一笑，“可没那么容易散，今天啊，不管哪里都有趣地紧。”说着在她左手边坐下，伸手扶了扶她的肩膀，“我刚刚来的时候，老妇人院子竟一个人没有，好不容易抓了个丫头，说是去寻你了，你倒是给我说说，如今你在这处坐着，却并不见她们，她们是去何处寻你了？”
　　“寻我？”沈灵希略略惊讶，看了一眼叶辰欢，“这哪里的话，我们刚从水榭那里出来，拐了弯去更了一回衣，却并没有看到人啊，寻我做什么？”
　　谢之菀抿嘴只管笑，微微抬头，沈灵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对面入席的是贺蝶玉，大概是匆匆跑过来，原本白皙无瑕的脸上有些发红，袖子处的缎带也松了些。
　　“贺家这位小姐最重仪容，你说是什么让她这么步履匆匆，”谢之菀仿佛知道什么似的，浅笑着问沈灵希，被沈灵希毫不客气捏了粉颊，“你这故弄玄虚的毛病又犯了是吧，哪有这么多为什么的。”
　　“一点想象力都没有，我怎么交了你这么个无趣地朋友，”两人正说着话，以慕老夫人为首的众位夫人们出现在了花厅的门口，列位脸上都带了些惊诧。沈芮嫒一见背着身子兀自同谢之菀打闹的沈灵希，这才定了心，面上不起波澜，其他夫人虽议论纷纷，不过事实已经放在眼前，不管是谁想给沈家的女儿泼脏水，她今天都不打算放过。
　　慕老夫人脸上只疑惑了一瞬，便带着列位夫人进了花厅，花厅立时安静了许多。但是观周围的气氛，众小姐们对更衣院子的事情并不清楚。慕老夫人朝慕夫人点了点头，宴会便开始了。慕家准备的女儿宴费尽了心思，席间呈上的菜肴多是些清淡可人的糕点甜汤，便是鸡鸭鱼肉也往清淡精致了去做，众位小姐吃得开心不已。
　　慕云汐见席间暖香浮动，大家吃得都差不多了，便望了望坐在她对面的碧月瑶，后者轻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老祖宗，今日是女儿节，咱们光吃宴一点意思都无，众位姐妹这沉沉闷闷的，哪里有一点儿活泼的女儿模样。”
　　慕老夫人笑道：“你这小泼猴子，又想出什么鬼主意了？我看啊，这列席的姑娘们都是女儿模样，除了你，是个泼猴模样。”
　　碧月瑶立时嗔道：“老祖宗惯会这样取笑银瑶，月儿可不依。”沈灵希鸡皮疙瘩都快她嗔掉了，叶辰欢微微垂眼看着她微笑，比了个口型“好戏开始了”，被谢之菀看了个正着，她悄悄伸手在桌下掐了沈灵希一把。沈灵希咧嘴，无声道：“她说话，你掐我作甚，小心我挠你。”
　　“咱们这里要说泼猴模样，非灵希莫属了，”沈灵希一听隔桌碧月瑶说这话，就想一巴掌呼过去，你泼猴模样，你全家泼猴模样。她站起身来，倒没急着上前，笑着道：“月瑶姐姐若是想斗诗，便只管说罢了，非得弄得这里所有人跟你一般都沾点泼猴模样。”对不起，这锅姑奶奶不背。
　　“你这坏嘴的小妮子，”碧月瑶撅嘴，不乐意道，“老祖宗，你看灵希这牙尖嘴利的，编派起我来了。”
　　“好了，既然要斗诗，没个彩头可不行，馨儿，你去同老爷那桌说说，让他们派个人给我们点彩，彩头嘛，便让获胜的姑娘自己提，”慕老夫人开口了，慕长风哪有不应的，不一会她贴身丫鬟回来说老爷答应了。女席上气氛为之一变，大家面上都没表示出来，但是个个摩拳擦掌。家中身份地位低些的大概早在等这个机会，盼着一鸣惊人。而那些早就有所图的更是不想错过机会，慕云汐起身道：“听说今日月亭表哥也来了，便让表哥为我们点彩如何？”
　　慕老夫人道：“好啊，他一个哪里成，听说今日麓山书院来了很多人，都是些饱学之士，个个都能为你们点上一点。”
　　“麓山书院？呵！”谢之菀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是一坨冰块，倒叫慕云汐越过越回头了。”
　　“虽是冰块，关键时刻还是护短的。”沈灵希抿了一口桃花色果酿，她哥平日里看起来冷冷冰冰的，关键时刻可是十分护短的。慕云汐可是她以后正儿八经的嫂子，依稀记得上一世他不是点了慕云汐的！
　　“哟，不错嘛，你竟看得出来慕云汐的用意，更了不得的是，你居然还知道你哥护短？”谢之菀趣道，没打算继续打哑谜，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别戳我。哎哎哎，谢之菀，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沈灵希握住她点在自己额头的手指，“这酒不错，我给你倒点。”
　　“不喝！你也别喝了，”谢之菀夺了她的酒杯，“待会你脑袋糊成一团浆糊还怎么作诗？”
　　“我又不求头彩，随便写写得了，重在参与，开心就好，”沈灵希刚喝了两杯，脑袋就不听使唤了，有些重重的，像是醉了。
　　那边席上，大家纷纷讨论彩头，等着铺墨，待轮到沈灵希她们，沈灵希已经被不知何时立在她身后的烟岚扶着下去醒酒了，宴席虽然设在四面通风的厅里，到底人还是多了些。烟岚扶了她到廊下，她深吸了几口凉丝丝的空气，才将燥热压了下去，烟岚焦急道：“刚刚奴婢出去取水回来，竟不见了小姐，真是急死了，好在小姐没事。”
　　“我在院中左等右等你也不来，怕错过了宴席，便让欢儿将她下午要换的春衣让给了我，只我那套春衣粗粗塞在更衣的柜子里，你到时候记得拿回来。”沈灵希拿着沾湿的帕子敷在脸上，又将腰上的香囊拿起来凑近了闻一闻，一股清甜地薄荷味道扑面而来，酒立时醒了八九分。
　　“好，奴婢带回就去拿，小姐脸色差不多了，想来酒醒得差不多了，”烟岚扶起沈灵希，二人才回了宴席，叶辰欢刚搁下笔墨，见她回来道：“还说赶不上你来做了，就不带你了，正好我的这个要晾干，你也别想作个什么精深的了，便随便凑上几句，跟我一道儿交了吧。”
　　沈灵希接了她递过来的笔，真的没多想，毫不迟疑往花笺上做了几句，真的很凑合地跟叶辰欢一起交了。叶辰欢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却真着急，她不过随口说了几句场面话，沈灵希还真这么干了。
　　丫鬟来收了花笺，叶辰欢矮声道：“今日这宴真是让人无语，刚刚梨儿同我说了只我们这桌酒色偏深。我看啊，你还是先别急着替你哥高兴，慕家这位小主子不是什么省心的人。另还有些闲言碎语，等宴会结束了我再同你说，想想真是气人。”
　　沈灵希不语，花笺递上去没有多久，那边点彩的人也确定了，花王由碧月亭来点，花圣由顾去思点，花魁则是沈卿和，意料之中的事情。
　　碧月亭第一点，点的是谢之菀，没人觉得惊诧，谢之菀的诗歌造诣远在慕云汐之上，如果谢之菀祖籍荆州，那荆州第一才女根本没慕云汐什么事情。谢之菀起身福礼，她的贴身丫鬟上去接了小厮递过来的一柄翠玉笛。
　　“不是说彩头是被点的自己要吗？”沈灵希有些奇怪，谢之菀淡淡一笑，“想来碧月亭也知道，我没什么想跟他要的，与其让他难堪，不如我们大家互相为对方省点事情。”
　　“第二点！”隔间报喜的丫鬟捧了花笺出来，慕夫人展了花笺笑道：“今年的花圣也是众望所归，这首《慕春词》细腻而柔美，甄儿，过来拿吧。”
　　沈灵希往那处席面看了半晌，并没见到这位所谓的甄儿，正好奇到底是哪位，自己这一席东南角上的人慢慢站起来，是个粉玉雕琢的玲珑人物，只见她面无表情道：“请转告顾去思，我的《暮春词》同贺二小姐的《戏蝶》孰上孰下，请他再点一回。”
　　“甄儿，你……”慕夫人叹了一句，“去吧，将谢小姐的话转告给顾少爷。”
　　原来她是谢甄，“这几个意思？”沈灵希奇怪道，“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彩头，她不想要？”
　　叶辰欢低声道：“这后头有事情，我待会跟你说，这彩头不是她想要就能要的。”
　　不一会，丫鬟转回，花笺呈上，慕夫人有些无奈道：“甄儿，顾少爷还是点了你。”
　　谢甄咬了咬嘴唇，看着丫鬟呈上来的花笺，她身后的丫头一动不动，就像没看见似的，“也罢，这彩头我让我的丫鬟自去讨来，有劳了。”她身后的丫鬟这才动作，将花笺接过。谢甄在丫鬟跟前轻轻说了两句话，那丫鬟应了，随慕府丫鬟走了。
　　沈灵希看了这半晌兴趣缺缺，一个彩头都没看到，拉了叶辰欢两人准备离席，她对那后头的事情比这点彩感兴趣多了，两人正要躬身离去，慕夫人已经展开最后一张花魁的笺子，眉头不可抑制地一拧，未曾说话，先看了慕云汐一眼，那一眼并不好。
　　慕夫人笑着道：“前两轮点彩点的深得人心，这花魁我却是看不懂了，你们也来看看，”说着将花笺同众位夫人相看了一回。
　　沈灵希一听有稀奇地看，立时不走了。沈芮嫒看了一眼那花笺，面上不显，只看了一眼沈灵希，便不作声了。
　　跟慕家一直交好的贺家夫人先启了声，“诗也的确是好诗，只是放在咱们一众才女里头，却不太显眼，沈公子这回点的有失偏颇。”
　　谢之菀微微抿唇，笑着低声道：“你说咱们沈公子这是点了谁，让众位夫人都觉得有失偏颇。”
　　叶辰欢道：“看来不是慕云汐啊，要不然慕夫人这会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哪还有心思寻衅找茬。”
　　“你们觉得是谁？我反正想不出来，如果不是她，还有谁的诗精妙到能入我哥的眼。”沈灵希抓了一把翠果，兀自剥了起来。
　　“也不一定要精妙，”谢之菀淡淡笑开，她并不关心沈卿和为何会点沈灵希，而是沈灵希这勘称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态度，沈卿和做了什么让她醍醐灌顶，突然觉出他的好来。
　　“灵希，你大哥点了你，”慕云汐不知何时站在了慕夫人旁边，有些高兴又有些困扰道，“只是我还想争取一下，你不会怪我吧？”
　　什么？沈灵希惊诧起身来走到首位，接过花笺，笺上枝影横斜，片片落红，暗香浮动。
　　慕夫人叹道：“灵希心思灵动，这花笺的确脱俗，别出心裁，只是花魁还是要在诗歌上见高下，你云汐姐姐想要重点，你不会有意见吧。”
　　沈灵希看着手中的花笺，半天说不出话来。慕云汐转头道：“让沈公子再重评一次。”
　　那丫鬟犹疑了一下，终是未动，福了福身道：“禀老夫人，各位夫人，各位小姐，沈公子说花魁他点了沈小姐便是沈小姐，断无再评之礼。”
　　慕云汐脸色一白，刚刚还勉强维持的微笑立时消散无踪。那丫鬟走到沈灵希跟前道：“沈公子说，小姐定不知自己问他要什么，他便不让小姐费心，请小姐随奴婢来，彩头已经备好。”
　　沈灵希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丫鬟让她前去，她便真随着去了。出了花厅，拐过长廊，远远便看见长廊尽头，沈卿和修长的背影立在水榭边上，丫鬟将她领到了水榭外面，便转身走了。
　　沈灵希快步走到沈卿和面前，将花笺捧在他眼前，“这是你画的？”她的花笺上只简简单单四句慕春之词，哪有这般意蕴悠长的笺中画，偏那画无有一点硬朗气息，浮动着娇俏地侬情，任谁也不会猜到出自沈卿和之手。
　　沈卿和斜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淡淡瞥了气冲冲的她一眼，那双眸子冰凉睨着她，让她呼吸一滞。是了，她从前为何如此讨厌沈卿和，便是因为这样的目光，剜的人心刺骨的冰凉。
　　沈灵希正想着绝对不能输了气势要瞪回去，手腕上一暖，沈卿和执起她的手，那手腕上系了白色的丝绢，不细看看不出什么不妥，“怎么弄的？”
　　沈灵希摇了摇头，“只是刮了一下，不严重，好不容易包上的，你别……”将手挣出来，有些无奈道，“你这样乱点别人会觉得你太偏心于我。”
　　沈卿和负手，定定看着她，“那你觉得，我偏心你了吗？”
　　沈灵希习惯性要挠头，一摸梳得整整齐齐地发髻，改摸脖子，斟酌了下老实道：“我虽觉得自己作的不差，但你肯定还是偏心我了。”
　　沈卿和转头看向水榭外，榭中一时寂静，半晌，他淡淡道：“那就好。”
　　沈灵希脑袋还没转过弯了，什么意思，什么叫那就好，算了，这不重要，她理所当然伸手道：“那，我的彩头呢？”
　　沈卿和依栏摘了一朵凤仙，倾身别在沈灵希发髻上，她只觉右边发髻一紧，耳边有细弱柔暖地风拂过，“这朵紫菖蒲有些败了，换上我的彩头罢。”
　　“一朵凤仙花？”沈灵希咬牙切齿，“大哥的彩头真是稀罕地紧，”她抬手抚了抚鬓发，不意碰到沈卿和微凉的指尖，心中蓦然一动，有种陌生地情绪突然闯了出来，很快被她压下，“今儿我一身湖蓝，头上只嵌了东珠，如今添上这火辣的凤仙花，当真精彩。”
　　沈卿和微微抿唇，左颊现出涡来，垂眸落在她似乎落满星光的眼上，“好了，我……”他话还未说完，沈灵希便转过身来，白皙光洁地额头蹭过他的下巴，沈卿和眼中急速闪过什么，凛冽的光芒一闪而逝。
　　沈灵希屏住呼吸，后知后觉发现原来是蹭了他的下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额头，“撞疼你了吗？”只是她摸了很久，却抹不掉那股柔润的触感。
　　“你们在干什么？！”水榭外一声气急败坏地厉喝，彼时沈卿和背对着那人，眸中顷刻失了笑意，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