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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千,无 ...

  •   她果然来了,经常,每天。傍晚时分,蒙昧的夕阳绕着树林和弯曲小径,年轻人不怕冷,冬天也穿得少,有意无意将自己变成了一棵无根而行的挺秀乔木(如银杏),我经常,每天,跟一棵树在漫步,交谈,言笑晏晏。起初,我以为我之晏晏是出于年长(行将四十)而慈和,后明了是将自己变成了与调酒师相仿的年龄了(远不足三十),若外形相貌年长,言谈举止年轻,是相当不和谐甚至怪异的,通俗的说法是矫情,扮嫩,这是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的,人有时脸皮真是厚,厚到了无法自知的地步,只是厚到不自知的时候,确实是出自天然的真心,心晏晏,故脸容举止晏晏,若说我是矫情,扮嫩,实在有点委屈。
      调酒师不止经常在我住所外的树林里散步,她还来了我的住所,不过不是每天,也非经常,只偶尔,看看我的书架书桌,瞧瞧我简陋的厨房,坐在我的小客厅听听音乐,站在我的小阳台望望风景,天黑之前离开,每次如此。
      我不懂酒,她懂文学,我们都好音乐,傍晚的树林里便充满了文学,到处都是诗和故事,春天来了以后,它们就随着水汽泥土长到树里去,树枝之间舞动着音乐,有时候调酒师会带来酒,她一揭开盖子,树叶间就弥漫着时浓时淡的酒气,香而迷幻,令人醉意蒙蒙。
      我的住所里没有酒,文学和音乐是沉默的,在住所里,调酒师从来不谈酒,我也不谈文学和音乐,或会翻翻书,听听曲子,会说能说的都是废话,客套话。

      春初,两棵巨大的大叶榕叶子全落了,调酒师第一次见到南方的落叶,满树繁盛的黄,大雪纷飞般飘了两天,重重叠叠铺洒成两个巨大的圆,我不堪落叶激情惨烈的美,一直不说话,要回家,天还没黑,调酒师跟了来。
      我在书房坐下,拿了本世界散文随笔看,调酒师来到我身后,默然将双手放在我肩上,良久,移至我的脖子,我看不下书,这散文随笔也是顺手拿的,本也无法看书,无法作任何事,仅为驱使眼前纷乱的金黄。我回过身去,调酒师也回过了身,走出书房,兀自拿了碟子放,才放了,就说:
      “我再去看看春天的落叶。下回见。”抿嘴一笑,走了。

      两周后,大叶榕长出了绿芽,遍枝,遍树,那个巨大的鸟巢,音箱似的,播着鸟儿的脆鸣,娇俏,急切。
      又一周,大叶榕已绿云满枝,一树鲜嫩的温柔,盛得叶缝也看不见。微风轻拂的黄昏,调酒师来了,衣裳更少了,飘逸里添了洒脱,多了利落。
      三周的无影无踪,她不说,我也没问。
      交谈,如第一次相见,不似最后一次。
      调酒师又经常来了,只不再每天。经常来,不再去我的住所,在林间小径散步至天黑,树林里还是文学、音乐、酒,另有一些日常见闻,周遭一些人和事,有趣无趣的,纯属于两人间产生语言,令漫漫一两小时的散步不出现沉默。
      调酒师不再同往日,她会挽我的手臂,搭我的肩膀,抚弄我的头发,在林间石凳上小坐时,牵着我的手,靠在我肩上,说话时口气呼在我颈脖上,有两次嘴唇还碰到了我。我回身或回眸,或回牵回靠的时候,她回避,如此一两次,我再无动作,可她依然牵靠抚挽,我,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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