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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笛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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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快来看,”来人必定入了林子,发现那些蛊人,喊道:“这里怎么,无缘无故躺着二十几具尸体,都是老弱妇孺?”
“他们还没有死,”那被唤作公子的人,漫漫地道,声音听起来却似曾相识,那人似下了马,正检查那些横躺的蛊人。只听他衲衲地自语,竟全是被这样染血的小石子击晕的,一颗一人,手法之快准,但似乎必无杀意,气力也不大,真是怪事。
“为什么要打晕这些人呢,他们应该不会武功,”那随从也好奇。
那公子似略有所思,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他们中了蛊,因而变得凶险万分,暂时别弄醒他们,要用水注入他们七窍,洗净后才能恢复神智。”
她躲在树后,一直在思索那公子的声音似在哪里听过,却感觉那声音似乎因什么转移了方向,脚步却越来越近。她转头望去,见那人正走向那披肩,蹲下身正要用手去拾。
她思及那披肩上尚有毒,心中一急,转身伸手要去阻那人,却被那人反手牵住。
两人俱是一惊,抬首望去,竟然是,他。
他应该是没有认出灰头土脸的自己,她想,但她不能开口说话,以防他认出她的声音。
她低了低眉,挣脱他的手,指指喉咙摇摇手,表示自己不能说话,又迅速用石块在地上写道;有毒
你是说这披风上有毒?他将信将疑。
她摊开手给他看,手掌已呈青黑色,指甲处还有写发紫,
你中了毒,他见她显是中毒的迹象,关切地问,你可知这是什么毒
她摇了摇头,侧过脸,已是精疲力尽。
不要紧,他拉起她的胳膊,温和地安慰她,我先带你出去,然后再想办法救你。
趁他撇过头去,她亮起眼睛,细细地看他。
这是你的,他指着那被破布包起的残月琴。
她点头,执意要亲自拿着。
这一定对你很重要吧,他一笑,你重伤在即,仍不离手。
她低着头,心想,他不知道那上面刻画了她的一生,琴在人在,琴亡人亡。
他知她全身无力,于是扶她上马,让她倚在自己身上。
她无法说话,只能对他点头示意。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他们才绕出树林,在附近的镇上找到间客栈落脚,此时天已完全暗下来了。她睡着过又醒过,半梦半醒间,她听到那侍从问他,公子,你打算怎么安置这位姑娘?
他大约以为她睡了,对那侍从比了一个小声的手势,道,她一个弱女子,不会说话又深受重伤,我怎么将她置于荒郊野外,当务之急是先为她解毒。
后面的话,她听不太清楚,许是已安心,许是太倦怠,她沉沉地合上眼睛。
待再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客栈的床榻上,捂着被子,手臂上的伤口已被包扎上,残月琴被包好靠在她的枕边。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面的灰土还在,还好,她想,他没有认出自己。
她撑着身子起床,见桌上一盆清水和一张字条,我出去寻解药,速回。
这样温润如玉的人,她想,叫她怎么舍得将他牵涉其中
终是用清水将脸上的灰土洗净,从怀里摸出一张人皮面具。多年行走江湖,这些救急的东西总还备着些。她对着水盆,细细地将面具敷好。不管这张皮相是否平淡无奇,至少是与他素昧蒙面,如此才能平平而来,平平而去。
他进来的时候,带了热粥和药,盯着她的脸,有些诧异。
先喝粥,有点气力了,再喝药,他说,我查过你的脉象,好在毒未蔓延,并不难解。
她向他点了点头,表示谢意,接过碗来,却望见他腰中系着的一管笛子。
那时……
但愿他已忘记,她想。
他喂她喝完药,嘱咐她早些休息,便带上门出去了。
她屈腿坐在床上,呆呆地笑,而你为何又记得?
哪知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笛声,她惊讶,走到窗前,望下去,那人独自坐在院中,手持笛子,染月色于身,映竹影于衫,潇潇孑立。
那笛音却又是谁的心声。
如同这世间的事一样,有一瞬会叫人恍然,偏偏是那个人,那首曲,那样的心情,天涯只此,恰逢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