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Glory容浅

3、朝暮最相思

　　喧嚣与尖叫声此起彼伏，往日矜持自持的闺秀丫头们发出的惊惶之音简直震耳欲聋，刀剑碰撞之声与前院隐隐掠起的火光映衬着，整个柳府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小姐！我们快走，现在那些贼人还在前面，火势也没蔓延过来，我们从府里出去就安全了！”欣儿满心焦急地拉着柳如云，慌乱踏着满地狼藉向前跑去，远处猩红的火光在暗暗的夜色中嚣张到了猖狂，炎炎烈焰映在她的沾着烟灰的狼狈小脸上，竟仿佛一瞬间便已成长了起来。
　　“凌恒呢？他逃出来没有？”柳如云抬手拭去额上沾满的汗水，一边跑着，一边喘息着大声喊道，心中充满了焦急与不安。
　　“刚才顾公子身边的小厮给我传了话，说顾公子自有安排，让您不用担心他，只管从前几天您们一起发现的道儿赶紧出去！”“好，我们快走。”柳如云听罢，来不及细思便当机立断，带着欣儿向着那花园跑去。
　　说来也巧，前两日他们正在这里说悄悄话，却恰巧发现西苑的后墙不知何时已经开了个小洞，当时还打趣说私奔时或许用得上，今日却成了她们逃命的一线生机。
　　近了，近了，已经能看见那洞口了！柳如云一手紧紧攥着欣儿，耳边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咆哮着刮过，几乎耗尽了全身的体力，直直向着眼前那一线生机奔去，连平日里一贯灵敏的耳力也失了警惕，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常。
　　“小心！”身后传来一声焦急的怒吼。是凌恒的声音！柳如云急忙回头，还未来得及展开笑靥，却看见袭来的长刀和陌生男子狰狞的笑容。剧痛袭来，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意识清晰的最后一瞬听见的，只有那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凄厉的嘶吼着：“如云！”
　　这是她最后一次听见顾凌恒清朗的声音。
　　“再醒来时，我就成了这幅模样。”柳如云微微低头，苦笑着说，素白的手指轻轻抚上眼睛，顺势掩去眼角的泪痕，再抬头时，眸中隐隐的，是掩也掩不住的哀伤，“欣儿告诉我，柳府除了我们二人，没一个逃出来，凌恒，也死在了大火之中。”
　　墨衣男子看着眼前的女子，突然感到心底一丝一缕的蔓延上来，紧密的缠绕着他的心头，有一种密不透风的疼痛。他微微抬起手来，想要安抚如云，却在还没有触碰到她时便已悄然放了下去。
　　眼盲的柳如云依稀听见耳边一些轻柔的微风拂过，她有些茫然的睁眼看着眼前的黑暗，自是没有发现眼前人的一番动作。
　　她已然沉浸在以往伤悲痛苦的回忆之中，心间漫上的苦涩与伤痛仿佛时间一直停留在了自己刚失去顾凌恒的时候，那时虽然一下子失去了光明，可之于她而言，一切的一切都及不上与顾凌恒从此的生离死别来的让人更加痛苦。柳府的一切只有欣儿和顾凌恒让她心心念念的记挂着，其他人是死是活与她毫无干系，他们又不曾关心过她哪怕一分一毫。她的世界只有那么大……可凌恒，他那么好，为什么也……离她而去………
　　……久久无言……
　　院内陷入了一片沉寂的安静之中。许久，男子起身开口，声音是一贯的沙哑：“我要走了。”柳如云似乎不甚意外，她微微抬头去望，还略略展开了笑靥：“去哪儿？”“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我一向喜欢四处游玩。”
　　柳如云闻言也摸索着起身去送他，微微转身面向着男子的方向，唇角弯起，带着近似完美的笑意：“你还会回来吗？”
　　“……许是不会了。”
　　“我会记得你的。”
　　“………那……我走了。”
　　“再见。”
　　男子最后回头看了柳如云一眼，僻静安逸的小院，温婉清丽的女子，就似妻子晨起送丈夫远行一般。只是他，再也回不来了，他看着这个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女子，仿佛要将这幅温暖的画面永远刻在心底，终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