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暴君捡到了人鱼》澜湖

26、杨广处于驾崩中

　　宇文化及的勤王之师踏上了龙舟的正殿。

　　满朝文武尽皆侧目而视，唯独杨广没有抬眼:“你想自己当皇帝，你想杀了我是不是？”

　　宇文化及很吃惊，杨广为什么会知道他的想法，不过他的脸上还是做出一副正义又惶恐的神情，因为他的部下们还在看着他，他总得罗织好充分的理由，再杀杨广。

　　“陛下莫要生疑，臣怎么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陛下且入寝宫歇息，这里臣会打点好，以保证圣上安危。”

　　杨广了然地笑了笑，用一种古怪的神情打量着龙舟内外的人，抱着他的镜子，去了里间。那眼神实古怪得在让人不寒而栗，大家都觉得杨广确确实实是疯了。

　　等宇文化及把白绫放在杨广面前时，好奇心驱使他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想杀你？这事我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有告诉。”

　　“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在流珠堂，你说想杀我自己当皇帝，后来你被妖魔吃掉了。”杨广看着他的镜子，没看宇文化及。

　　“呵呵，杨广，我劝你不要再装疯卖傻，这样也逃不出一死的命运，不论如何，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宇文化及的脸上浮现了真的惶恐，不过很快又被笃定的从容取代。

　　“宇文大人，朕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认真回答朕。您有一个名叫宇文拓字成都的孩子吗？”杨广直勾勾地看着宇文化及，那双眼睛蹦射出一种期待，但又像一只快发疯的野兽，那古怪的眼神让宇文化及吓得倒退了几步。

　　“昏君，你不要想胡言乱语吓唬我！”宇文化及抖着手握住了腰间的佩刀。

　　“没有吗？好吧，实在是很遗憾。”杨广眼睛里的光暗淡了下去，接过了白绫，站在书案上把白绫挂到了屋梁上。

　　“宇文大人，您把朕的尸体丢进运河吧，挂上这面镜子，朕要在这里等一个人，他说我用这镜子叫他，他会回来的。”没有等宇文化及答应，杨广微笑着、愉快地把脑袋穿过了白绫，一脚踢开了脚下的桌案。

　　“荒谬，鬼迷心窍！你们几个，等这昏君死透了，把他挂上重物扔进运河。”宇文化及命令完，便离开了这屋子，这里让他不寒而栗，仿佛多待一刻便真的有妖魔会吃掉他。

　　几个宫娥太监副官士卒已经吓破了胆子，看到宇文化及跑了，又哆哆嗦嗦看着梁间晃晃悠悠的杨广。

　　“你你……你，去，把他弄下来从窗户里扔下去。”副将指着一个卒子。

　　“可大人说，要等死透……”卒子显然不太敢做这事，不是他没见过死人，实在是弑君这事太过离经叛道，况且杨广死前又那样诡异。

　　“系上香炉，扔下去，那便死透了。”副官发号施令完，实在好奇不过杨广每天看的镜子里有什么，看了看地上的镜子。一晃眼间黑黝黝的浮印出自己的影子，像一个别的什么鬼影。

　　“入他娘，什么鬼东西，把……把这该死的镜子塞他怀里，也扔下去，定是邪物。”

　　扑通一声，江心溅起一片白浪，龙舟上的人正准备放下悬着的心，忽有来报，几路义军已经围住了扬州。

　　杨广又一次醒来时，是在一片镶嵌了夜明珠的巨大溶洞里，若不是没有见到陈公公的老脸，自己的喉咙又是火烧一样的疼，满口都是血腥味，他恐怕要怀疑之前的事情再次变成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身怀里摸索了一番，什么都没有，杨广慌乱了起来，如果那枚镜子不见了，男人也就真的再也没有了存在世间的痕迹。

　　“小家伙，你找镜子吗？它在我第十二枚牙齿旁边，就在你正前方。”一个轰隆隆的声音在耳边说。

　　杨广狐疑地看向四周，一面是半环绕的假山，唯一空旷的路通向了黝黑一片的溶洞深处，杨广向着里面看了几眼:“谁在说话，鬼鬼祟祟。”

　　“人族的皇帝，你在我的嘴巴里，你面前的像你们假山的东西，是我的牙齿。”

　　杨广一惊，狐疑地在那假山缝里寻找了一阵，果然看到了那面缺了角的镜子。

　　“你是谁？为什么我在这里？我不是死了吗？”

　　“我叫巨海，江豚把你送到此处，小鱼在我这儿留下了一颗万年黑蛟的心，我用此物救了你。你既然是小鱼的伴侣，那便去氐人族暂住吧。”

　　杨广喃喃地问:“小鱼……氐人族……你说的是一只两条尾巴的鲛人吗？”

　　“对，是他。人界已易主，你也不必再想着以前的事，走吧，通往氐人族的路从我口中一直向里走就是了。”

　　“氐人族……氐人族……这里是大海吗？”

　　巨海发出低沉的笑声:“小家伙，巨海是鲸，乃海中五神兽之一，你既然在我嘴里，难道你以为你还在陆地上？”

　　“不，请您送我回去，我要等一个人，他说会来见我的。”

　　“人？你要等一个人？我以为你会和小鱼在一起的，原来你真的不喜欢他。”

　　杨广想起了那双异色的眼眸、两条青黑色的鱼尾、那个绝望的夜晚、耳边轻柔的像是南风的歌声、潭低绿色的阳光。

　　喜欢还是不喜欢？杨广看着手里的镜子，灰蒙蒙烤坏的镜子里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他也想不明白，这个抉择似乎比他十二岁时决定这辈子一定要当皇帝困难许多。

　　“我想见他……你就让我见见他。”杨广没有察觉，有泪水顺着他的脸滑下来，变成了一颗颗反射着微光的明珠。

　　“咦，人族的帝王？为什么会流出鲛人的眼泪？我活了万万个春秋，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事。”巨海讶异的声音依旧低沉而轰隆隆的，杨广觉得这个问句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羞辱，是啊，一个人变成了半人半鱼的怪物已经是举世的奇谭笑柄，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皇帝。杨广暗暗决定，如果这巨兽不肯帮他，他便是自己游也要游回扬州，反正他曾经在水里长出过鱼尾和腮，说不定这次也可以的。

　　“罢，也只能如此了，我也想知道海之外是什么，光听候鸟的诉说是不够的。”巨海的声音忽然变得很遥远，像是隔了一层，而不是之前那样就在耳边。

　　“来吧，人族的小不点皇帝，我带你去扬州。”一片银白的光裹住了杨广，突然冲出了原先黑暗的洞窟，杨广看见身遭有流矢一样的鱼群不断倒退而过，接着他看到了自己出来的地方，那是一条看不见全貌的鲸鱼，杨广猜它起码有泰山的群峰那样大，或者还不止。鲸鱼长着嘴，静静躺着海底，头向着天的方向。

　　“那是什么？巨兽你还在吗？”

　　银光里传来低沉的笑:“我不叫巨兽，叫我巨海，你看到的是我的躯壳，氐人族巢居在我肚中，那副皮囊太重，离不开大海。”

　　“那这白光是你的鬼魂？那你岂不是死了？”

　　“我是盘古的坐骑，早已超脱生死，现在的我只是元神，等我的元神冲出海面，我或许就能拥有一个新的身躯。你听说过鲲吗？它是我的弟弟。”

　　杨广已经惊得说不出话，猛然间，白光冲出了水面，越飞越高，直到海面远起了一层雾障，四周仍是一望无际的蓝海，忽然间海天之间充盈了金色的霞光，一缕缕金剑一般穿透海雾，杨广看到了一只羽翼垂天的巨鸟，它的每一片鳞羽都像是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水膜，这些鳞羽闪烁反射出太阳的金光，像是朝阳崭露头角。

　　巨鸟的双翼猛然收拢在身后，一阵刺眼的火光后，鳞羽燃尽成灰，巨鸟的骨架中走出来个十来岁的少年。

　　……

　　宇文化及弑杀杨广之后，手下兵卒尽入江都行宫抢夺金银美妇，宇文化及下令杀尽行宫中杨室皇族，只留秦王杨浩一人扶为傀儡帝，自封为大丞相。

　　羌笛且住，舟行遥遥，北客偏恋江南好。无觅归处，三尺绫绡。千古事尽涛声里，大业随波，春尽杨花落。

　　素手一拨，歌声便止了，萧氏放下箜篌，空洞地看着身前的桌案，根本没有把入侵的男人放在眼里。

　　“晦气，你便只会唱这些晦气的东西！”宇文化及听了那句三尺白绫，浑身的起皮疙瘩全窜了起来，只觉得行宫之中阴气弥漫，仿佛又看到了杨广怪异的笑容，也不敢多坐，匆匆退出了萧后的寝殿。

　　“您收手吧。”

　　猛然一个声音，宇文化及吓得差点摔倒，这才看见宫廊的风雨檐下站了一个男人，风吹起披风隐隐约约像是断了右手，另一只手上也没有武器，五官倒也周正，只是气色差得很。

　　是个残废病夫，宇文化及这才放下心，大喝:“护卫何在！竟让此狂徒进了行宫。”

　　周围安静得诡异，明明不远处就有巡逻的亲兵却像根本看不到这边，男人轻声问:“是您逼迫他自缢的吗？”

　　宇文化及再也受不了接二连三有人再提起那个人，拔出佩刀颤着手指向眼前似乎一点威胁也没有的男人:“是那个昏君，他自己把脖子伸进了白绫，他是个疯子，他死之前一直都在笑！”

　　“您收手吧，皇帝又有什么意思呢？你看他，也不过身死人手。”

　　“人生固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再说，那昏君又怎能比我，你是何人，有什么资格在此啰噪！”宇文化及一刀砍在男人颈间，刀锋只在那脖子上擦出了一条血线，连成滴的血都没有流出。

　　“李密的兵马只在二十里外，明日便能到此，您向东逃吧，到了海边自然就安全了。”

　　“怪物！怪物！来人呐！”

　　男人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转身走向宫外，可宇文化及眼里，这个笑忽然和杨广的笑重合了，变得一样诡谲让他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