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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名妓的心愿(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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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断喝惊得众人皆是一愣,钱万才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见来人青衣布衫,只是一介贫寒书生,继续挥着鞭子道。
“什么王法?我的鞭子就是王法,给我打!”
众家丁一拥而上,将那名书生团团围住,鞭子劈头盖脸地朝他抽去。
只见那书生气定神闲,不慌也不躲,反而是围着他的那些家丁纷纷将手中的鞭子向四周甩出,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被人控制了一般。
还没等那些家丁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们一个个脚底下都被自己甩出去的鞭子给绊倒在地,顿时哎哟呻吟声四起。
原主白霜霜见到故人,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而白霜却对这个书生的能力感了兴趣。
莫非,此人会异奇门术?
也就是现代所说的特异功能?
白霜这厢乐得作壁上观,仔细一看,这书生眉目俊朗,丰神如玉,长得倒是一点也不输给那个阮玉,反而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钱万才见自己失了面子,不由得恼羞成怒,冲着家丁们喝道。
“还趴着做什么,给我起来继续打!”
众家丁纷纷爬起来又朝着书生扑过去,只见他身形一矮,灵活如蛇,脚下步伐矫健,双拳挥出带劲风,三下五除二就把那群家丁给撂倒在地,打得他们连声求饶。
这人的功夫好生了得!
钱万才心下惊叹,方觉拖下去对自己没好处,忙将手中的鞭子一丢,跪倒在地,在书生要对付他之前先拜下风道。
“英雄饶命啊!”
那书生见状,忍不住嗤笑一声道。
“果真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命你只管问佛祖要去,不过像你这样的恶人,死后估计也见不着佛祖了,我只要你不再为难这些匠人,如数付给他们工钱即可。”
“遵命,遵命!”钱万才吓得连连点头,就要起身带着他那群家丁撤走。
这时候,那名书生注意到旁边的白霜,骨节分明的手扣住钱万才的猪蹄往后一扭道。
“还有,不许再为难那位姑娘!”
钱万才疼的杀猪叫一般:“不敢,不敢!”
“哼。”
书生这才放过了钱万才,可就在钱万才要走的时候,一旁却传来一个清丽的女声道。
“且慢!”
钱万才心中暗暗叫苦,哎哟,小祖宗,姑奶奶,又有什么事情啊?
那书生也循声望向白霜,白霜微微一笑,转而看向那些匠人。
“诸位,若是钱老爷敢拖欠你们工钱,记得来西泠桥小阁楼找我白霜霜,我一定会替你们主持公道。”
上一世那书生教训完钱万才之后,这姓钱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善待这些匠人。
这一回她干脆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她在西泠桥下至少还会再住一两年。
那些匠人正担心着呢,一听白霜这话便都好似吃了定心丸一样,连忙千恩万谢。
他又怎么不知,白霜此番做派完全是为了给钱万才敲警钟,这下子钱万才该知道这些工钱是怎么也赖不掉的了。
见钱万才带着自己的家丁们灰溜溜地走了,白霜这才朝着那书生盈盈一礼道。
“拜谢先生相助,方才借花献佛,施恩于人,望君莫怪。”
那书生心想,刚才若不是有白霜的一番话,说不定这些匠人反而会被他连累,连忙还礼道。
“学生鲍安仁,寒窗十数载,没想到却不如白姑娘看事情通透。久闻姑娘芳名,今日相识,果然名不虚传。”
白霜抿唇一笑,这个鲍安仁倒是有趣,想她至少两世为人,有些事只是见得多了,便道。
“先生过奖,如无不便,还请先生到寒舍一叙。”
她这一笑,容色更添几分妍丽,看得鲍安仁心驰神往,连连答应。
白霜家里自是有许多富家公子哥在等着的,等白霜的油壁车一出现,便开始你请我邀,争吵得好不热闹。
鲍安仁此时正端坐在油壁车里,听见外边众人为白霜争风吃醋,不免有些尴尬,白霜轻轻一笑,素手一伸,撩开帘子对众人道。
“我今日已请到贵客,诸位请自便吧。”
众人等了她许久,虽然心有不甘,终于作鸟兽散了去。
白霜和鲍安仁相继下车,她在前头引路,直把鲍安仁引入镜阁,从这里可以欣赏到钱塘西湖的美景。
此时虽是秋日,芙蕖开始凋败,尚可留得残荷听雨声,倒是别有一番秋日景致。
白霜请鲍安仁坐下,亲自斟酒道。
“先生文武全才,仗义磊落,不知可有报效国家之愿?”
美酒倒映着鲍安仁那迤逦的眉眼,他垂眸黯然道。
“朝堂世胄结党之际,我纵然想要报效国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更何况富贵如云烟,功名若草芥,久而久之,我对这些想法也便淡了。”
“先生这是哪里话?”白霜对此言甚不赞同。
“有为民做主之心,英雄总有用武之地,你且尽力去搏一番,若是不能如愿,到时候再复归江湖,浪荡逍遥也不晚。”
都还没有尝试呢,怎可轻易言退?
鲍安仁如梦方醒,抱拳行礼道:“经姑娘此言点拨,学生茅塞顿开,这几年书倒是白读了。”
“只是......”鲍安仁黯然道。
“我饥寒尚且不能自主,又从何说来功名二字?”
白霜若是不知道他会异术超能也便罢了,现在知道他身怀奇能,仍不愿做那宵小之徒所为,不由又高看他一眼。
怪不得原先的宿主对鲍安仁青眼有加,原来竟是君子如玉,白璧无瑕。
白霜道:“我料得先生定非那池中物,若不嫌弃,我愿相助于你赴京应试。”
说完,白霜转身回房,取出百两银钱交给鲍安仁。
鲍安仁也是个爽快之人,慨然收下,深深一揖道。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姑娘今日之恩情,深于潭水,我鲍安仁永生难忘。”
白霜颔首一笑:“有你此言足矣,霜霜在此静候佳音。”
上一世,在鲍安仁走后,钱万才因对白霜霜怀恨在心,故而放出留言,百般诋毁。
说她不是什么卖艺不卖身的歌妓,而是放纵自随,私底下浪荡不堪贱妓。
当时,贾姨娘听了这话,心中不免着急,白霜则是淡定道。
“清者自清,他就算是往我身上倒再多的脏水,也污不了我。”
贾姨娘忧心忡忡道:“可是人言可畏,总归是小心些好。”
——
隆冬腊月,大雪纷飞,鹅毛般的雪花铺满道路,断桥残雪上景色分外怡人。
断桥之上,一个身披红色大麾的清艳女子,正在一个妇人的举伞陪伴下踟蹰而行。
原主早知那钱万才污她名声,是为了报复于她。
钱万才本只是个富豪乡绅,手中没有权柄,奈何不了原主。
可是如果原主得罪了官场上的人,那就不一样了。
白霜霜纵然代替原主重生再世,可未卜先知,有些人和事,终究是躲不开,逃不掉的。
上江观察史孟琅,途经钱塘,久闻白霜霜盛名,数次来唤她作陪,原主都借故推辞了。
第一次,原主是先应了张家郎君,去西溪赏梅。
第二次,她故意把自己灌醉,咯血病发作,又拖了一阵子。
第三次相邀,她终究是躲不过去了,想着那县官为了讨好观察史,是无论如何也会将她绑去的,也便要提早做准备了。
上一世,原主是被县官传唤上去的,还勒令她必须青衣蓬首,就是担心她会仗着自己的美色得了孟大人的欢心,从而将他侄子钱万才的丑事抖漏出来。
最后白霜霜为了不再被那些差人打扰,勉强答应去了一趟。
那一日,她盛装出席,艳惊四座,且出口成诗,那孟琅也是个爱才惜才之人,见白霜霜楚楚动人,心生怜爱,也便熄了怒火。
只可惜那县官是钱万才的舅舅,待观察史孟琅走后,他便从中作梗。
硬是要将白霜霜以借诗讽喻,藐视朝廷官员之罪以及殴打唆使之罪将她入狱,以报他侄子当日被打之仇。
原主身子骨弱,因为受不住在狱中的劳苦生活,病倒了,少说也折去了好几年的阳寿。
这一世,她定要好好想个法子,替白霜霜免了这牢狱之灾。
最好还能让那个狗官和钱万才尝尝苦头,以报原主前世折辱之仇。
这一日,白霜浅笑嫣然,身着对襟羽纱衣裳,披着织锦皮毛斗篷,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上得船来。
她如霞光中走来的仙子一般,伴随着她出现的,还有阵阵兰麝香气。
船上的众人看着她这一身,委实是惊艳了一把。
因为现在的白霜,不像上一世的原主那般眉眼冷峻,反而是一幅我见尤怜的样子,孟琅问罪的语气也软了几分。
“白霜霜,你可知罪?”
白霜一双妙目中似涌动着些许哀愁,黯然道。
“我本是烟花中人,原以为孟大人唤我只是因为一时新鲜,没想到却是真的想要见我,霜霜身负污名,不忍脏了大人的慧眼,所以……”
“污名?”
孟琅来钱塘不过数日,自然是没有听到钱万才对白霜霜的诋毁之言。
更何况,钱万才听闻孟琅对白霜霜十分感兴趣,自然便不再多言了。
察觉到白霜似乎是有难言之隐,孟琅便追问道。
“你有何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