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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他眼神随着眼球偏动了下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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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喜欢这类型的人啊,”他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道,“比较淑女,身材高挑但又相对纤细,举止大方体贴、成熟……”话到这里,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正在尴尬地摸着自己鼻子的恶魔。
“不过性格还是太小女人了,而且心思并不像表面那样单纯。”他想起小时候自己的经历,再结合刚才在车上各种无法从她们那套出的信息。
“她叫什么名字?”恶魔半天只回了这句话既不否认,还转移了话题。
他眼神微妙地看着恶魔,内心冷了几分:“舒云。”
停顿了一下,不自觉地下意识补充道:“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恶魔挑了挑眉,问:“为什么这个你记得这么清楚,显得这么有文化。”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他顺理成章地回答,然后立马又察觉到了不对劲,停住了脚步。
他俩都知道,他义务教育没读完、小学就辍学了,压根没有那么高的文化水平,对国文也不感兴趣,计算机程序和基础的识字那些都是他后来在狱中学习到的,若不入狱,他现在只怕就是个文盲。
恶魔跟随他的步伐亦停了下来,静观其变。
他猛地回神便反应过来——到底是谁对他说过这个名字的含义和出处?!!
他的脑子飞速运转着,开始回顾一直以来搜集到的资料和自己的记忆,把它们打碎了又重新整合,陷入沉思中、半响没有说话。
“那么问题来了,我叫什么名字?”恶魔故意趁他在思考时促狭地一问。
他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你叫小狗。”
恶魔闻言翻了个白眼,往他脑子来了一下,力度也不是很大。
“你刚才在车上表现得太明显了,”他被恶魔的举动吓了一跳,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刚才她男朋友脸色都好难看。表现得太套近乎了,你……"
“我没有套近乎啊,”恶魔对此毫不在意,回想到刚才在车上跟她的对话,嘴角不由微微翘起,“我就是对她有好感又怎么了。”
“为什么?你跟她才第一次见面吧,据这几个月我对你的了解,我觉得一见钟情并不适合你。”
恶魔愿闻其详地一挑眉:“有感觉需要什么理由吗?这不是你们人类经常会幻想的事情嘛。”
他不服,“那也是带入自己到角色中幻想的啊!不然哪有人喜欢看那些作品!再说了,你想横刀夺爱跟她发展成恋人关系?”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不错,”恶魔舔了舔嘴唇,“事实上,你也并不了解我啊。”
他一脸无奈:“…………虽然她是好看、有一定的个人魅力的,但我觉得太奇怪了。”焦躁的抓了抓帽子,又开口说:“以你们恶魔的眼界,不可能看上普通人类的。”
说完自己还湮灭了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幻想和期待。
“你好像很失望的样子,人类先辈没告诉过你吗,不要插手别人的感情。”无论友情还是爱情。
“刚才跟她在一起我浑身不自在,来之前还对她印象特好。离家九年,太久没见,我都忘记以前小时候跟她在一块的感觉了。”他难受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一开始能见亲友感觉还是有点高兴的,但现在我就说不上来的难受。”
“就你事多,”恶魔闻言随口接话,“我就是觉得自己好像见过她,就是觉得舒服。”
他又深深看了恶魔一眼,压下心底的失落:“说不定她身上真的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你呢。”
恶魔对此不可置否。
他们谈话间已快速回到酒店,他把袋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酒店提供的工作桌上,开始捣鼓自己的电脑,筛选出行李中携带的资料。
“你当初为什么要找白毛合作?”
“碎块是蕴含着很大的能量的,但普通人无法驱使这种能量,拥有它反而会招来一些让人头疼的厄运。能量被用于不同体系的魔法会有不同的效果、差异还是挺大的。白毛他们祖辈都是巫师,一直靠我的能源让族脉流传至今。”
“那照这样,他们不应该不会还给你吗?”
“本来就不是他们的东西,他们抢得过我?”
“…………那你其实不需要找他合作的吧?”
“为了整体而牺牲一点小的利益,这不算什么。各族平衡相互制约,我们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自由,一切魔法都是有代价的,在这里普通点是正确的选择。且况,提供一点儿的小能量换得他的资源,事半功倍。”恶魔好像演练过一样滔滔不绝。
他随口应了一声后,打开立体展示仪把数张图片放大后拉到恶魔面前:“快看看这上面是有关什么的魔法?”
恶魔皱了皱眉:“这是黑系禁术,用来夺取他人生命能量。这个是篡改记忆。这个是诅咒,内容不明,上次跟你说过了的。”熟练地切换了几张图并列放大看完细节后,慎重地开口道:“这张是个阵法,专门用来召唤恶魔的。前面三个都涉及到同一个名字,我看不懂。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关于名字的事情吧?”
然而他并没有接恶魔的话:“为什么我会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恶魔用看一坨粪便的神情看着他:“那当然是因为我在你身上而且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你才想不起来的啊。名字可算是对于你能量的一个遥控器,你受到我的强烈干扰,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分不清你和我的名字、有时还会把我的名字当作是你的名字。这是拥有碎片的人的特征,除了你自己以外,认识我们的人,都知道我叫○○○,你叫○△×。”
“可是我以前我记得我名字的啊!遇到你之后才不记得!而且你不是说了只有跟你签订契约了才能知道你真正的名字的吗?!那天见面会我明明就听到你说了本名!算了!那,如果一个人的名字被夺走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盯着恶魔的表情,不服气地大声问话。
“这个问题我们之前就说过好多次,遇到我你就失去名字、就是特征之一。等我拿回碎片后你就没什么事了,保证活蹦乱跳的。”恶魔避开了发布会的问题,但没多问什么。
见恶魔在糊弄自己,他随手一指桌旁边的那盆活体花,“有灵性的万物都有名字的话,它叫什么?”
恶魔还真默念了句咒语,随后道:“它就叫兰花啊。”
“我去,那全天下的兰花都叫兰花。”
“…………名字的赋予很多时候不是出于本体的意愿的!”恶魔深吸一口气后压着情绪、可声量还是提高了起来,表情凶狠又不耐烦,“它自己说它叫兰花,不信你问它!”恶魔的尾巴用力拍打起地面上的毯子,每次提到关于名字的问题,他们总是会吵架,“没事的话我要去洗澡了!”
“我问得到它还用问你哦?我也知道它叫兰花啊。”他嘴上倒是不饶人,但心里知道上次为了证明名字的问题而去宠物店里,恶魔能准确说出每只宠物的名字,店员对此还一脸震惊。
恶魔闻言火一下就上来了,“爱信不信,我想你今晚还是自己工作吧。”说完就拉了一个结界,在房间里消失了,随后去卧室的房门开了又关。
他知道恶魔还在屋里,只是他看不到对方了,而对方也不想看到他。上一次也是因为名字而吵架,同样以冷战的方式告终。
“喂!”他还是不服气地喊了一声。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刚才对话的整个过程中,哪怕对方已经说出口,他还是没听到自己的名字。不过,对方似乎还对他有所顾忌。矛盾的话语中,恶魔在撒谎。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一听到恶魔的名字,耳目舒畅,就跟别人听到的一样,不再如自己名字在脑中糊成一团、被屏蔽那般。
现在这点上说不准好还是坏,谈话前他也没有跟恶魔直接谈及恶魔名字的事情。
可是无论他听不听清恶魔的名字,他都知道恶魔和自己的名字是不一样的,哪怕听不到也明显有差异感,知道那不是喊自己。
真正达成契约的话,怎么可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呢?他也有考虑过建立契约后丢失自己名字的可能,但从恶魔话和自己已有的线索里,他已经否定这假设。
他名字到底为什么不见了?
他签下的那份合同的乙方到底是谁、有什么效用?
如果真的跟恶魔有契约,丢失名字后是否还有效呢?是否因为丢失了名字,所以他也丢失了恶魔的本名,只有恶魔的代称。
还是说,根本就没跟恶魔签订契约?
恶魔似乎知道他说不出本名的事情,一旦知道了会怎样?
真的那么容易就把碎片从他那拿出来然后放他走吗?他连自己是否有碎片都不能确定。
睡前他把整理好的疑问和资料都存好,又再对着资料核实了恶魔取回的那些物件后,拉过自己的外套和毛毯,枕着沙发的靠枕就睡着了。
结果做梦还梦到小时候被表姐欺负的事情。
那大概是发生在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了,他们一起去爷爷奶奶家旁的湖边玩耍,那时刚入冬不久,可是那年突然寒潮来袭,额外的冷,湖面上已经结起了厚厚的冰,不少水生物被冻在里面。他小时候就是孩子王,领着十来个孩子在湖面上溜冰玩耍,后来他表姐也加入了进来。
说来他那舒云表姐也是个孤儿,出生的时候母亲就难产死了,父亲在赶回家乡的飞机上遇到空中恐怖事件,最后坠机身亡。所以一直来是跟她的爷爷奶奶生活,那时正是放着寒假,两家人离得不远,经常一起出来玩。
表姐小时候比他高,但是胆子小,跟他完全相反,一伙人玩着玩着,就跑到湖中心去了。
那天气温有所上升,但不是特别明显,午后出了太阳,孩子们并没有察觉到湖中的冰面开始变薄,就在傍晚的时候,好几个孩子被喊回家吃饭去了,他和表姐还在湖中心的一个破开的冰洞旁用木棍戳底下的小鱼,不远处还有一个他们凿开的冰洞那放了一个诱饵钓鱼。
那些鱼儿很灵动的游着,隔着冰块能看到它们快速在冰面下窜过的身影,跟鱼缸里死气沉沉行动呆滞的观赏鱼不同。
湖边的家人喊着他们的名字,他知道,事情要发生了。
他们嬉闹着准备往回走,表姐故意跟他抢他带出门爷爷给买的新玩具,还推了他一下,他摔倒了,还好够机灵,在冰上滑了一下,没整个人掉到冰洞里去,不过也折断了鱼竿,打湿了一条裤腿。
他生气了,爬起来要抢回玩具,一路你追我赶,就在他们俩和另外的三个孩子往回边跑边闹的路上,刚距离湖面大概五十米的地方,他还没反应发生了什么,本应被平稳踩踏过的冰块出现了裂缝,就觉脚下一崴,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倾斜滑倒,落到了水里。
他们家境窘迫,穿的都是别家孩子长大后不能穿的小衣服,没钱买新款材料特殊、轻薄又保暖的衣服。冬天里他穿着很厚的袄子和外套,还带着手套和帽子,裤子出门前还又套了两条棉裤,这一落水,身上的衣物就疯狂吸水膨胀,连带他整个人都在下沉。
他不是不会游泳,可从未感觉到自己的四肢是如此的无力和难以动弹,无论怎么挣扎,还是碰到了水草,视线里开始浑浊,一堆脏脏的东西藏在水草里,每次夏天潜下去玩耍时,他看着都觉得颤栗,很快就上浮远离。
而他当时就跟那些令人恐惧的物体进行亲密接触,窒息,失温。
越是挣扎、却下沉得越快,他像被绑着石头往下拉一样,抬头看到湖面碎裂的冰块间透过了好几缕夕阳,他表姐和赶来的亲戚在向下望着他,水纹模糊了她的表情。
忘了自己是怎么被救上来了,他后来才知道那个湖深100多米,最大直径400多米。
梦里他在水里一直在下降,像没有湖底一样,像最后被拉进肮脏浑浊的淤泥里,有被关押了好久而无法突破的感觉,全身脱力。表姐一直在水面上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大喊,但耳边只有朦胧的水声和自己的呼吸声,水面有好多的影子。
他大喘了一口气,胸口被人紧压的感觉快速退去,猛然睁眼,入眼的是酒店装横精美而复古的天花板,闹钟在响。
关了闹钟,他过了好久才坐起来,觉得全身腰酸背痛,疲倦无比。恶魔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浴室刷牙。时间不多,他来不及洗澡,见恶魔出来后赶紧跑去厕所,方便完后快速洗漱出门。
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走路也是一前一后的,他跟着导航,恶魔在他身后。
气氛很尴尬,看样子还在冷战。
他忍住自己想回头搭话(准确点说是质问)的冲动,脑子开始思索昨天总结出的问题,然后又想到恶魔跟自己彼此之间一直来相互猜忌、互相也有所隐瞒,不由得神游了起来。
他最近越发怀疑自己体内碎片是否真的存在,如果自己受恶魔能量干扰得厉害,为什么恶魔还提取不出他身上的碎片呢?
他们总会因为观念的问题隔三差五地吵起来,虽然大部分原因也在于他拒绝接受洗脑。
他曾对恶魔提出自己体内没碎片这种设想,但被恶魔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说实在他可以不配合恶魔,不帮忙弄出碎片,偷偷逃走。但是他看着自己安装在手机里的那个便携体测仪上的数值一直在下降,觉得还是需要自己行动,哪怕恶魔一直再三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他一直觉得恶魔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还是说,隐瞒太多重要信息。
出门前一直都在循环游戏录像企图发现新线索,直到昨晚的再次循环,他才在发现了不知是否算一个突破口的信息——游戏角色死亡前遗落的盒子上也出现了他不懂的符文信息。
游戏角色加入阵营后,每次执行任务都会携带天族配发的箱子,里面都是收集魔族灵魂的器具。在角色被拔翅前与魔族的斗争中,箱子被魔族踢到了一旁的角落,角色被恶魔带走后,箱子遗落在人界不知所踪。
要不要问恶魔?
看恶魔的样子,是不愿意借出已经合成的那部分能量。他本以为恶魔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打算用收集的道具、加上恶魔的力量一起去召唤出魔族来解答疑惑,然而恶魔并不愿意配合、也不透露信息。
昨晚还有好多问题还没向恶魔对峙呢,感觉自己好像时日无多了。
刚这么想着,没吃早餐的他一下子往车站那走得太快,眼前突然一片眩光,看不清东西。
因为接近马路,他像往常一样努力瞪大眼睛企图缓解,但没什么用,但步伐已慢下,双腿显得僵硬地向前迈动。
恶魔一直跟他保持一段距离前行着,看他慢了下来,最后停了脚步,虽心有疑虑,但穿过这车道后的不远处就是车站了,便自行越过他,走了过去。
半响回头一看,他还站在远地,幅度不大地左顾右盼的样子,好像在找什么,要多蠢有多蠢。
恶魔看了一眼周围的矮子人类,以为自己被广告牌挡住所以对方看不到,故意不出声也不露面,任他站在路边,身边的人来来往往。
他就在那站了整整两分钟,中途藏在口袋里的双手伸出来好像在摸索什么,目光有些呆滞,有的路人还撞上他。
恶魔挑了一下眉,走到比较显眼的位置,发现对方朝着车站这边的方向看着,可还站在原地没动,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视野恢复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晕,他隐约看到恶魔在车站似乎要朝自己走来,但被来往的车辆阻止了前进。
他眨了几下眼睛,像机器人被从待机状态激活了一样,脚步虚浮地往恶魔的方向走去。
恶魔目光透出疑惑,但还是没开口说什么。他们搭上了班车,来到了指定的餐厅,成功与独自前来的表姐碰上面。
“你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啊,话这么少,昨天没睡好吗?”表姐露出关心的眼神,“是不是东西不合胃口?”
“没事啊,我在听你们聊天。”他闻言看了一下表姐,漫不经心地拨弄盘里的食物,说完后把叉子插中西兰花,吃了起来。
“嘿嘿,难道你们昨晚干了些什么?你们两个的眼袋好重哦。”表姐促狭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对面坐在一起但是却气氛冷淡的两人。
什么嘛,明明恶魔跟她聊得那么开心,现在怎么又说起他。
他白了个眼:“怎么可能,你刚才说等下要去……”地点还没说出来,就觉得鼻腔突然一股热流涌出。
表姐惊讶地看着他血流不止,慌忙掏包找纸巾。
他淡定地拿起餐巾一捂:“我去一下厕所。”含糊的话语,说完就起身走了。
到了洗手间,他挽起袖子,任鼻血随意流淌,也不擦,然后用温水打湿了被染红的餐巾,挤了点洗手液洗了起来,脑中不停在思索着。
可能呆的时间太久了,恶魔推开厕所门的时候,看到他一脸呆滞地搓洗着已经没有明显血迹地布料。
他看有人开门,猛地一回神,血流过嘴唇、顺着下巴滴在池子里很快被水冲走,恶魔皱眉在前,表姐在后头投以担心的眼神。
“怎么还没止血。”
恶魔对他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他眼神随着眼球偏动了一下,望着表姐说:“我今天不太舒服,要不你们先去玩吧。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