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幽]道阻且长》扶摇叶

7、第 7 章

　　（六）

　　翌日清晨。

　　在姜云凡要求下悄无声息地辞别山寨，显然是违背了往日作息的小蛮一路走一路揉着眼睛，从头到脚，连带着身边灵宠都散发着无精打采的气场。她打着哈欠望向两个同行人，走在前方的姜云凡只有一个略显毛躁的背影，看不清神情，而身后的龙幽看似神采奕奕，实则十句答不到一句，早已神游天外。

　　——什么嘛。

　　她百无聊赖地踢了一脚路旁石子，眼看山路岔口已近在眼前，连忙喊了一声：“龙幽？喂，龙幽，回神啦——”

　　姜云凡诧异地回过身来，就看见龙幽恍若没听到一般径直往下走，几乎就要撞到小蛮身上，后果自然是被一脚踩中。

　　“呃——嗯？怎么了？”吃痛地倒吸了口气，龙幽仿佛是才意识到周遭发生了什么。他略带歉意地一笑，如此缓和的反应令素日和他打闹惯了的姜云凡十分不习惯。他拧回身走上来，皱着眉打量着，“怎么了龙大少，发什么呆？”

　　“没什么，想到些有趣的事。”龙幽自然不会告诉他他已经和龙溟联络过的事实，事后方才想起忘了问龙溟有关短剑线索之事，让他此刻对着这个其实认识也不过数日的人颇有几分心虚。大概是甚为相投让他忍不住高看几分？无意深想下去，龙幽看向小蛮岔开话题，“小蛮姑娘适才是想说什么？”

　　“说什么你也没听见，魂都不知道哪去了。”自觉被忽视，小蛮气鼓鼓叉腰哼了一声，“算了。我是想说，蜀山离这里那么远，只是走的话要走好久才能走到，我又没带土灵珠。你不是有之前带我逃跑的那个什么法术嘛，能不能用一下？”

　　“这个……蜀山到这里距离多远？”

　　小蛮掰起手指：“嗯，从故道下来，过了古藤林，再到渝州，还要去大渡口乘船……几千，还是几万里？”

　　龙幽额角挂下一滴汗。他无奈摊手，“你也不是没看到，之前我带你最远也只走了几百里，现在还要算上小姜。就算不考虑我的体力问题，我也没办法去一个还没去过的地方。”除去实情不论，其实他倒是对小蛮提议颇为心动，船……？只曾听闻，从未亲见。

　　小蛮泄气:“那，那要走到何年何月去啊，我都是跟外公御剑的……真的一点也不行？”她更加没精打采地蹲在地上，龙幽见状唯有苦笑，“如果有人告诉我方向的话，化整为零，一点点挪过去，也不是不可以。——喂，等等，先别忙着高兴。”眼看小蛮立刻兴奋地就要跳起来，他忙出声制止，“越行之术虽然能缩短距离，但这样一来我可找不准落点，也许就是半空中，或者石头缝里，没把握的话还是不要试的好。”

　　“不能走绕路的地方……诶，那不是除了到大渡口这一段，其他地方都没有用了嘛……”小蛮盘算一番，登时没了高兴的兴致。他二人面面相觑，这时许久没开口的姜云凡终于插话进来，“你们两个别争了，马上就到山口，我先带你们出去再说。至于后面的，龙兄弟，能减少一段是一段，就麻烦你了。”

　　他说得斩钉截铁，然而本就玩性多于其他的小蛮自然不会反驳，而龙幽，只要能缩短时间就再好不过:“义不容辞。”

　　——

　　青木山一带山脉绵延横贯，就连龙幽先前带着小蛮落脚的山谷虽然距离遥远，也仍在这茫茫大山之中。所幸他们身边还带了个自幼在山间生长的姜云凡，不然走不出多远就要迷路——小蛮便凭着这一点，和姜云凡迅速熟络起来。

　　而熟络，对于小蛮这类女孩而言，有时就意味着百无禁忌。

　　“说起来，小姜，你到底是哪里的化身？”

　　姜云凡闻言头大，无可奈何地横了龙幽一眼:“你就不能少说两句？”龙幽见状挑了挑眉，“都告诉你我们之间一眼就能确定对方身份，你就是不信。——这样说的话，为什么他看不出你和我的身份？”他后半句就是对着小蛮说了。小蛮一脸严肃的偏着头，“不知道啊，也许当人类太久了？家里都是山所以脑袋里石头太多？”看样子也是信口胡诌。

　　“你们两个……”姜云凡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偏偏碍于自幼教育不能和女孩子认真，只有把怒气都撒向龙幽，“少开我玩笑——老实说，我除了自己的名字和这片山，什么也不清楚。你们自己又是怎么知道的？”

　　问别人的经验？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龙幽正想回答，小蛮已先摇头:“这个……我是先听外公对我说的，他知道好多，又一直教我，等到有一次地震的时候……哎呀说了好像也没什么用。龙幽你呢？”

　　“我？是我哥，其他的大概和你一样。”龙幽迅速的在脑内回过一遍，他有意识起没多久就一直被龙溟带在身边，魔界又连年征战，时间一久，带来的身体变化让人想不想知道都必须知道了。两人对望一眼，都不由得干笑:这样说起来，对并无亲人在侧的姜云凡而言，只怕是无用功吧？

　　姜云凡无奈地叹口气，也没去和他们计较。他熟门熟路地转过面前山坳:“再绕过这座山，前面就是官道，道路平直，应该可以用龙兄弟那个法术了……你们两个怎么了？”他发觉身后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回过身才发觉那两人居然都停了脚步，面上神情也明显十分不自然。

　　“小姜，你说前面那座山……那里是什么地方？”龙幽抱起臂，神色凝重。远处山峰虽然看似毫无异状，细细分辨之下却分明有一股极为强大的魔气盘亘不去，引得他体内的好战血液都不由得兴奋起来——既然是人界，怎会如此？

　　一旁小蛮抱着肩膀，也打了个颤:“小，小姜，要不我们还是绕远一点吧，那里阴森森的。”姜云凡不禁诧异，走回几步，“那儿叫覆天顶。——行是行，可我没什么感觉，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可怕？”

　　小蛮跺了跺脚:“一看就有很奇怪的东西在，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没发现。”她又看向龙幽想寻求帮手，却见龙幽眼神仍胶着在远方，说话也完全和她所想不同，“覆天顶……小姜，你去过？”

　　或者山寨中人去过——如此一来，或许就能解释姜云凡身上的魔气从何而来，魔气也许就是龙溟留下的痕迹，或者说，线索。姜云凡却摇了摇头:“没有，我以前都是跟着老爹从另一边绕过来的。——对了，你之前不是说？”

　　他意外的心思敏捷，而龙幽也跟着反应过来，再开口分外的意味深长:“恭喜你小姜，那也许就是你。”

　　是我——姜云凡心里所想的确也是这个念头，然而听见龙幽肯定他仍是有些茫然，不知是否确信。而一旁听了两人这番推断的小蛮看了看姜云凡神情，放下手臂，试探着道:“既然这样，要不我们就上去看看？”

　　只是没想到小姜是这么可怕的地方啊……

　　“不行。”龙幽却抢先答道。他仍望向远处弥漫紫黑魔气的山峰，固然有一半是不欲耽误行程，却也有一半是真心为姜云凡着想。“小姜，之前是我武断了——如果那就是你，那么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狂风寨。”

　　小蛮也急忙点头。

　　“所以呢？”姜云凡看了看她，问道。龙幽转回目光，“所以，如果那不是你的话，会是谁？最简单的推测，就是和你有过仇恨的地方。”

　　一时无人说话，只听着龙幽继续下去:“既然已经有了蜀山这个线索，那么我的意思是，无论眼前怎样，都不要被它动摇——到了蜀山，就能水落石出。”

　　姜云凡没有动。他望着眼前山峰，曾经丝毫引不起注意的地方如今忽然特别起来，但依旧陌生。也许龙幽是对的——如果这真的是他，为什么他提不起半分的熟悉感？

　　他回过头，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不再留恋的往回走:“嗯，走吧。”

　　——

　　绕过覆天顶约多了半日路程，终于踏上官道后，早就疲累不堪的小蛮登时拉着龙幽袖子一叠声的要他用“逃跑大法”，而看似轻松，实际疲累程度比起小蛮不遑多让的龙幽无力多说什么，只是腹诽了一句便运起法术——好在即使体力消耗干净，法力倒是没受影响。

　　几次转变方位——为防小蛮疑心，他刻意缩短了越行距离——再度停止注入魔力时，他终于听见了某些异样声响。身畔小蛮早已兴奋地呼喊起来:“是船，船来了——”

　　龙幽睁开眼睛。面前水光接天，鸥鹭成行，岸边人头攒动，分明是一派热闹光景。然而他只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目不转睛。

　　若是能带回去就好了……循着波涛来处，江水正漫无边沿的铺开，浩浩汤汤，无垠无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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