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不独行》顽疾武侠

12、文斗

　　周亢闻言面露尴尬，方戒解围道，“大师人也打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佛祖慈悲为怀，这总没错的。”弘无法师闻言说两声，“善哉善哉。”

　　东方雨顺着说句:“小僧也是一时冲动，现下万分后悔，怎还敢得‘理’不饶人呢，方施主言重了。”周亢向方戒投去感激的目光，方戒也眼神示意无妨。

　　段三通再问道:“和尚这比试还比不比了？照我看你还是快快认输，咱们比比拳脚。”东方雨刚想开口，段三通挥掌向他拍去，东方雨大吃一惊，诸人也是万分讶异，东方翔赶紧说句，“段老弟，留手！”

　　东方雨手指连弹，将绳上念珠一一弹出，段三通回手一挡，真气遍布胸前，念珠在他胸前几寸便停滞不前，东方雨向东方翔使个眼色，东方翔有些犹豫，但还是握拳向段三通身后打去，诸人在看段三通与东方雨的较量，眼看拳就要击中段三通，“嗖嗖嗖”破空三根银针，一根快过一根，撞在前一根针上，迅疾向东方翔飞去，使招的却是平南王，东方翔本就不想偷袭，招式并没有使全，这时银针飞来，立时侧身闪过，赵曲雯听到声响，恶狠狠瞪了东方翔一眼，东方翔只当没瞧见，眼睛转到别处。

　　段三通浑当没注意，“呵”一声，将身前念珠震碎，说道:“镇宇你这手暴雨梨花针学到了第几招了？”平南王回道:“段大侠，只差最后一招未学！” “你还叫我段大侠么？我与你师傅关系你都已知晓。”平南王一愣，赵曲雯眼睛眨了眨，说道:“镇宇，你以后叫他师傅吧，叫我，叫我师母好了。”

　　一旁的杨广崧闻言倒不乐意了，说道:“你要做我师傅的徒弟，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呢你得叫我师哥！”诸人闻言哈哈大笑。段三通说道:“也罢也罢，我只教你一招，你也不必叫我师傅了，这暴雨梨花针的最后一招，你师傅使得也不咋的，你且瞧瞧我的。”

　　赵曲雯闻言吐了吐舌头，“通哥你干么笑话我？我内力不如你，当然没你厉害了。”平南王知段三通要传授武功，虽不知他是如何学会暴雨梨花针的，但也不多问，说道:“段大侠指教。”段三通回道， “无妨”，又向东方雨说道:“和尚，你敢接我这招么？”

　　东方雨知道段三通是在激他，当下也不回话，只暗暗戒备。段三通从赵曲雯那拿了五根银针，平南王一愣，说道:“不是最后一招么，怎么用五根针。”段三通回道，“你师傅内力不够，招式也不怎么高明，我现在只跟你讲四个字。”赵曲雯闻言哼一声，平南王笑问道:“那四个字？” “虚虚实实！”“虚虚实实，虚虚实实。”平南王又念两边，不得要领。

　　段三通左手拿了三根银针，右手拿了两根银针，左手先发，右手后发，东方雨与诸人一瞧，也没觉得有甚么了不得。当下袖袍一挥，然则先发的三根银针有一根根未到袖袍便掉了下来，另两根破袍而出，东方雨未及卷袍，竟给银针打出一个小洞，东方雨忙用手去捻，哪知又一根针落下，捻了一空，这时后发的两根银针撞在最前面一根银针上，便即掉落，这根银针去势更急，东方雨侧身闪避，仍是给打中肩头，滋溜出一丝血花，后退几步，面露痛色，段三通发招与东方雨接招只在一瞬之间，但平南王瞧了个大概，已然明了，拱手道:“段大侠，有劳！”

　　段三通手一挥，说道，“你既然使暗器，要么偷袭，要么虚虚实实。”平南王再一拱手谢过。段三通再开口，向东方雨道:“和尚，先前亢弟对王姑娘无礼，你出了手，我没拦你，但你也对我妻子和结拜兄弟无礼，说什么姓段的也得替他们出了这口气！”

　　平南王心想，原来是这么个最后一招，其他四根银针是“虚”，只一根为实，那这么一来，针数倒不是多重要了，关键是虚虚实实，教人难以捉摸。赵曲雯耳听段三通出手乃是回护自己，喜难自抑，笑得眯起眼来，早将刚刚发生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周亢向段三通道谢，便要告辞离岛，段三通知他处境尴尬，但之后双方动起手来，己方不免有人受伤，需他出手治伤，一时没答应他，周亢猜出段三通所想，说道:“段大哥，这药箱里都是些治伤的药物，外敷便可，药瓶上都有名字，我给你留下罢。”说着将药箱解下，给了一旁的方戒，

　　方戒双手接过，将药箱跨在肩上，笑嘻嘻说一句，“以后诸位受伤，便由我方神医来治了，哈哈哈。”周亢也随他笑了两声，便向东方翔讨要一艘船和些许食物淡水之类，东方翔本就不是吝啬之人，叫来两人领着周亢去了。周亢离开之后，东方雨开口说道:“段大侠好功夫，小僧领教了。”“和尚也不赖，你这手上功夫可有名号么？” “还没有，还请段大侠赐个名字” “ 隋有名将罗成‘一骑千里破竹势，哀鸿遍野朽木形！’和尚这一路指法不赖，日后练到深处确有破竹之势，不妨就叫做‘破竹指’吧，和尚你瞧着怎样？”

　　一时间东方雨未曾回答，段三通再一仔细瞧他，只见他脸上忽红忽白，眉头紧皱，段三通心中一惊，和尚怎滴走火入魔了？又一想不对，这和尚真是练武的好料子，莫不是这短短时间竟悟出了什么武功路数。这时已不少人瞧出东方雨的不对，赵曲雯在段三通耳边低语道，不如乘机取了东方雨性命。

　　段三通耳闻，心道曲雯真是小孩心性，一来和尚不仁，咱可不能不义，二来东方翔也不可能眼睁睁瞧着咱们动手而不相助东方雨，三来万一真动上手，在人家地盘上，咱们可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先前来时早已想到这些，可咱们这帮人可算不得团结一致，先前船上我便给人发了难，虽说后来解决了，但难免有所隔阂，好容易与这和尚来了个文武斗，他最好别反悔，否则姓段的可要下杀手了。段三通越想越是寂寥无奈，忍不住“唉”一声，叹了口气。

　　“段大侠因何叹气？”东方雨开口问道。 “没什么，我倒要恭喜和尚你了，武艺有所精进。”段三通回道。 “没想到竟给段大侠瞧了出来，惭愧惭愧。” “你也不用拍我马屁了，不知你悟到了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 “不说拉倒，谁稀罕么？”赵曲雯插嘴道。

　　东方雨呵呵笑两声不回话，段三通开口:“和尚不愿说那便罢了，这比试咱可耽得太久了，这第一阵你已输了，这第二阵也不用比了，你教三个人出来，姓段的通通给你收拾了，哼！” 弘无法师这时心想，东方雨说到底，武功路数与我佛门一路，理应心怀慈悲之心，这武斗我还是劝他断了这个念头，开朝已久，民众也算得上安居乐业，可别再叫战事给破坏了，再者他这无双岛离中原甚远，所谓的复兴大业，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

　　佛祖常说“放下屠刀与迷途知返”，我可得渡他一劫！想到这，弘无法师再无犹豫，将心中所想对着东方兄弟说了，众人均觉有理，纷纷点头。东方翔闻言面色不愉，东方雨则当没听见，只说:“段大侠何出此言啊？这第一阵小僧可没认输。”弘无法师耳闻此言，知道这东方雨下了决心，便不再劝，“唉”一声退在一边。

　　“哦，和尚你怎地耍无赖？”段三通问道 “小僧怎么耍无赖了？这第一阵么，小僧可从未开口认输，在场诸人都可为小僧作证啊！” 段三通又问道:“那我问你后来之事，你没回我，却动我周贤弟，不是认输算什么。” “段大侠才是耍无赖，我没回话，这原因段大侠也知道，何必再提呢。”段三通心想:到底是义弟语言无礼再先，再拿和尚动手这事要挟怕是不可行。

　　方戒也瞧出段三通的目的，接东方雨的话道:“哦，我知道了，这后来么，王姑娘一听大师的唱段，便好似‘今日闻君美歌喉，如听仙乐耳暂明’之后，她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你，你俩郎有情，妾有意，再后来么，哈哈哈，不可说不可说啊。”赵曲雯闻言，只觉这方戒越来越没正经了。东方雨则是摇头:“那又怎么可能了，我当时根本不会唱曲，又怎会如仙乐般，教人身心舒畅呢？”方戒又说:“那可糟了，大师又要挨王姑娘的耳刮子了，又是一番打在你身，痛在她心，唉～” 东方雨再回:“那倒也没有。”

　　方戒疑惑道:“那是怎么？”东方雨回道:“我当时只想，这姑娘好心狠，瞧她先前古灵精怪的模样，怎么着也不像个嗜杀的人，但我总不能拿小华小安的性命开玩笑，只得硬着头皮，唱了几句词，当然不再是《窦娥冤》，而是从柳永的《雨霖铃》中选了一段。” “那可也讨不了好！”方戒说道。 “方施主怎么知道？我可还没说呢。”方戒回道:“古来好事者有云:‘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王姑娘本就不喜这拖拖踏踏，哀伤的路子，你偏要唱柳永，怎讨得了好？”

　　方戒生性狂放不羁，对柳永一类的词风，颇不以为然，东方雨听出他言语中的轻视，虽然不是十分推崇柳永，却也不肯认输，只说:“苏词纵是豪放不羁，但总不见得有柳词一般雅俗共赏。”这一来却激怒了方戒，“哼，俗人不懂，总好过谄媚讨好，我倒要请教大师，唱了什么？” “方施主也不必动怒，小僧不知方施主这般气节，得罪。我唱的乃是……”东方雨由说转唱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晚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更与何人说呵！”声音哀愁婉转，最后一句“更与何人说”就似“杜鹃啼血猿哀鸣”般‘凄’音绕梁，不绝于耳，众人只觉身临其境，连方戒都不禁动容。但动容归动容，总不是认同。

　　东方雨唱罢，方戒说道:“大师好歌喉，又何必谦虚，且听听我唱的。”方戒说完，心想:你唱柳永，我就唱苏东坡，哼，不管如何，与你对着来就是。方戒说唱便唱，“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