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迟来》懿荏

28、二十八

　　纪畅再见到沈修松已经是两个半月以后了，他出现在苏卿的病房，纪畅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她母亲还在世的消息，但她意识到这个人想知道的事情，或许极难隐瞒住他。
　　“你母亲竟然......”
　　“还活着是么！如果不让别人知道她过世了，这些年想来我们没这么好过。”纪畅倒了杯茶递给沈修松，同他走出病房，有些话她想问，但不适合在自己母亲面前，“其实我不知道，您和家母到底有些什么渊源，但我能感觉到，您肯帮我，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我母亲的关系。以及我至今不能明白，为什么宋珮芝非要如此待对我父亲？不知道沈先生能不能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据实相告？”
　　沈修松抬头看了一眼纪畅，这个年纪轻轻，却能把话说得这么让自己无路可退的孩子，到底是他们这一辈的纠缠耽误了她，“你母亲当年是学画画，但不是本地人，据说你母亲家世很是不错。因为后来种种，我也无从知晓更多，因为同你父亲的事情，你外公也同你母亲决裂了。”
　　纪畅点点头，“早前宋女士，也就是您的大嫂，她告诉我，我妈妈是抢了她丈夫的第三者，是因为这件事情，所以我妈妈才被家里赶出来么？”
　　“大约也是这个原因了，有些细节我也不是很了解，但若是名门大族，应当是很看重名声的，何况你母亲的事在当年看来，确实比现在更是严重，所以你母亲才会放弃大好的前途改了名字不再涉足画界。
　　你知道么，你母亲本名唤作苏梅泠，红梅的梅，水令泠。”沈修松的语气竟然同先前全然不一样了，纪畅注意到了，不知道他自己是否有意识，“我小时候也学画，跟着位有名的老师，只是少了天分，后来也就没继续了。第一次见到你母亲，是在苏州的一次画展上，她安静的站在一副极大的红枫图前，一身白裙，让人移不开眼睛。只怪我当时年轻，羞涩于男女情爱，不敢表达自己的想法。其实，是我最早遇见了你母亲，到了今日我总还会想，如果那日我上前同你母亲打了招呼，那后来会不会就不是如今这样......”
　　纪畅一时间竟然觉得眼前的沈修松并不是自己认识的宋修松，他对自己母亲的爱，带着自己的固执，可是却这般隐忍、深刻，不是为了得到，而是默默看她幸福，也为她的悲伤而神伤，爱一个人，不是非要得到的。她想不到沈修松如此冷冽的人，也如此柔情，“谢谢您！其实，我不该把您扯进来......”
　　“不，你能找上我，我还是很欣慰的。至少我也能为她做点什么，虽然也为了我自己的私心。除了这些恩怨，宋珮芝控制我们沈家的家业也够久、够多了，如若不是家父还在，怕是要易主宋家了。”沈修松提了提气，又是原本冷冷的语气。
　　纪畅点头，“那现在需要我做些什么么？”
　　沈修松点头，“需要你做两件事。第一，你要跟北辰统一好阵线，如果北辰插手帮宋珮芝，会给我制造不小的麻烦，一定会拉长时间，这对我们很不利，我们必须尽可能速战速决，不能让她有反击的余地。第二，你让齐氏牵制森德，不管用什么办法，吸引宋珮芝的精力在这上面，我才能在后面打击宋家。剩下的，我父亲那边我会去说明，至于我大哥同她毕竟是联姻，没有感情，我一直都知道。处理好这两件，其他的你不用费心，但是齐氏找森德麻烦的理由，还需要你来找。”
　　“好，我会把自己该做的做好，到时候会通知您的。那剩下的就辛苦您了！”纪畅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如果她和沈修松输了，那么输的会是整个沈家，以后谁都不会好过。
　　送走沈修松后，纪畅回到病房，看着似乎只是在睡觉的妈妈，心里并不平静，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妈妈想要的，还是只是自己沉溺在仇恨里一直不得解脱罢了。她又何曾不害怕过，把自己的人生放上赌桌，到头来输了会怎样，赢了又如何？她得到什么？可她知道她失去的是什么。
　　去见沈北辰的时候，纪畅脑子里竟然提不起任何东西。她不知道见到他，他会是什么样子，这段时间，似乎像是历经了沧桑。
　　“无事不登三宝殿，对么？”沈北辰见到纪畅就是这么一句话。
　　纪畅知道他说的不错，所以没有反驳，只是那一刻她在想，自己拿什么跟他谈判，“是！”或者直言不讳也不是不可。
　　“我自以为，已经对你没有用处了。”比起上一次见面，此刻的沈北辰显然不一样了，又像那个冷的似冰的沈北辰了。
　　纪畅心里是没有了一点把握，面对此般冷肃的沈北辰，不免让纪畅泛起紧张，“如果我要对付宋家，你会是什么立场？”
　　“立场？我会觉得你是不是有点自不量力，就算有齐氏帮你，似乎也还是不够力气。”沈北辰说完，看着纪畅，不动神色。
　　纪畅根本看不出沈北辰的心思，对峙了很久，方才开口，“不考虑我是否是自不量力，我就想知道你的立场。”
　　“好！那我能先请教一下，你准备怎么对宋家的一员，我的母亲宋珮芝女士呢？”沈北辰的问题，让纪畅不得不直接面对最难以把握的重点。
　　纪畅暗自吁了口气，“要你不插手，底线是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帮你对付我亲妈，看来你对我还是心存仁慈。”沈北辰字字冷气然然，纪畅不知道在不见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对自己连善意都没有了。
　　纪畅只能硬着头皮站在沈北辰面前，对于自己要开口的事情，她心里因为毫无把握所以不知所措，良久之后终于选择了以退为进的策略，松了口气的样子，缓了神色，“是我没拎清情况，打扰了！”准备转身离开，她在赌一把，赌沈北辰对宋家的态度，对自己的情分。
　　“可是我从来不做没赚头的交易。”转身后，沈北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纪畅闭目，这一把，算是自己赌赢了第一局么？
　　片刻的沉默，纪畅转过身来，“森德以后只会是沈家的森德，这个筹码，不知道你满意么？”
　　“就算没有这些事情，森德也只会是沈家的森德。”沈北辰说的极其自信，他也确实有这份本事，“我要你留下。这个筹码，才是我想要的。”
　　纪畅看着他，他看自己的眼里，没有一丝温和，“留下！做什么呢？你和张蕊心婚姻里面的另一人？”纪畅心里的寒冷，是来自于沈北辰的这番冷漠以及这个条件的残忍，“如果我不同意，你是不是会转头就去帮助你母亲？”
　　“是！我会毫不犹豫，这是你唯一的筹码，纪畅，你要看清现实！”这样的沈北辰，冷酷，无情，让纪畅望而生畏。
　　“多久？”一场沉默的博弈之后，纪畅选择了妥协。
　　“多久？或许并没有期限！”沈北辰淡淡的说道。
　　纪畅点头，“好，我答应你！”在问他多久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没有期限的打算。
　　“那还麻烦你，把和我无关的所有事情都处理好！”沈北辰似乎像是善意的提醒。
　　纪畅点头，转身出门。
　　以后，不过是陷在彼此的折磨里，没有尽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