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城》Wodehouse

5、只做了选择题

　　没有空调，也没有风扇，关了窗没风，不关又被蚊子咬，一个晚上，均城没睡好不说，还被咬了一身的包。
　　早早的下楼，伯父在厨房下面，均城脖子伸到前院，看到了伯母与易懂然。
　　易懂然在帮伯母摘豆角，笑得两眼都在发亮，露出的整齐白牙，也让她的皮肤显得更黑了。
　　其实她要在他们面前也是在伯母面前的礼貌周到模样，也没那么讨厌。
　　均城暗念，进了卫生间洗脸刷牙，洗漱完毕从里面出来，撞上了那些筷子端着挂面的文化。
　　“吃饭了。”
　　文化没有感情的开口，也丢下他走去了前院，均城明白他还在为自己即将搬出去的事介意，叹息之后，穿过了后院，进了厨房。
　　伯父坐在脱了漆的八仙桌上嗦面，“簌簌”的响声响亮干脆，见他进来，他放下了筷子起身，把一碗面推到了他面前。
　　“你吃这碗。”
　　伯父憨憨的笑着，也把一边的玻璃罐推到了他面前。
　　“试试这剁辣椒，自家做的。”
　　均城笑着点头，拿了筷子也端了面，这时候也传来了拖鞋踏地的声响，均城看到伯父的脸上多了一丝慌张，回头一看是伯母。
　　她还是那副世人都欠了她的模样，伯父默不作声的坐下来低头继续吃饭，而均城笑着叫了句伯母之后正打算出去，却见无视他的伯母低头盯上了一边装垃圾的灰桶。
　　“今天打了五个蛋呢？”
　　伯母问一边的伯父，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
　　“有个蛋臭了。”
　　伯父回答，有些不耐烦，均城一愣，拿着筷子翻了翻自己的碗底，两个荷包蛋，心一颤，既感动，又同情。
　　“臭了这桶里怎么没看到你倒的渣子？”
　　伯母语调抬高，伯父闷声吃面没给搭理，均城感觉到了伯母回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预感到了即将燃起的火焰，所以此刻他只有转移注意。
　　“我昨晚在镇上租了房子。”
　　他这话一出，伯母果然僵住了她正打算指桑骂槐的脸。而伯父回神过来后，看着他一脸为难。
　　“钧城啊，你真的要这样吗？你家本来就这样了，你要住外面，多花钱不说，外人还会怎么说我这个做大伯的？”
　　“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你没听他要搬去镇上啊。这哪是我们的问题，是他细皮嫩肉嫌弃我们住村里。”
　　伯妈一个白眼丢给她男人之后端着面走了，走的时候给了均城一记斜视。
　　这个家里，让两个在乎你的人阴沉了脸。他不习惯这种气氛，一直以来跟沉默无言的老爸生活，他也没应付这种气氛的经验。
　　所以这顿饭均城吃得心不在焉。
　　中午吃完，放下饭碗的时候洗锅的伯父把他叫住让他再考虑考虑，但他没有点头，也没有说好。
　　说实在的他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伯母的唠叨，伯父的懦弱，还有这里落后的一切。
　　他想城里，想继续跟老爸安静的生活，想他的女朋友，想宽整的道路和路边的高楼大厦……他讨厌住在这里的小心翼翼。
　　所以即使伯父挽留，文化用赌气来对付，他还是想搬出去。
　　他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适应这里的一切，但他想是给自己一个自在的环境，这样适应的时候也不会这么为难。
　　吃完饭均城就收拾行李去了，还是一个箱子，提着下楼。
　　拖着的行李箱滚轮发出难听的嘈杂，经过前院的时候伯母正在在浇花草，均城胆颤地以为又会被挖苦，但做好准备经过的时候却什么也没听见。
　　觉得奇怪的他用余光看了过去，只看到了她那张阴郁的脸。
　　“伯母，谢谢你的照顾。”
　　快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这样回头礼貌的告诉，四目相对，伯母一僵，很快就给了他一个代表性地不屑冷笑。
　　与他期望的一样，均城这才放心的走了。
　　出了院子，走向小马路，“突突”地滚轮把路边灌木里的那群鸡都吓跑了。
　　刚走到路边就听到了坡上传来狗吠，均城诧异地看过去，只见昨晚易懂然的那只黄狗跑了出来，停到了他脚边。
　　黄狗冲他摆尾，漆黑发亮的眼睛看着他，张嘴掉出软下的舌头，“呼呼”地喘着气。
　　均城本来就喜欢狗，而这黄狗看着自己的样子带着期待，可他身上又没有食物，所以只能蹲下来摸摸它。
　　很柔软的黄毛，而得到了它爱抚的狗也听话的后肢屈起，坐在了地上。
　　尾巴不停地摇着，舌头从嘴边掉出来，哼哼着喘息，满满的享受。
　　均城被它的模样逗笑，更宠溺地看他，手里的动作也更加温柔。
　　不过这温馨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易懂然出现了。
　　“阿黄！”
　　坡上出现的她不太乐意的喊了一声，阿黄回头，蹦地一下跳了起来，然后兴奋地朝着主人跑了。
　　手下的柔软这么快将他抛弃，这翻脸不认人的反差让本来还开心的均城有点失落。
　　不过看到易懂然那张高高在上的脸，他把这一丝不快记到了她的账上。
　　阿黄摆着尾巴狗腿地紧跟易懂然，而易懂然看着前面目不斜视，狗和人对他都视而不见，他闷闷地撇嘴，等他们经过，便也拖着行李箱也上了路。
　　“突突”的车箱滚轮让阿黄回了头，那种奇怪的狗眼神，但也只是一个回头而已。
　　“均城哥哥！”
　　一声清脆的招呼打断了均城的郁闷，这才听到身后快活的脚步。于是回头，看到了易懂然的弟弟。
　　六七岁的小孩子，被晒得麦黄的干净皮肤，洋溢着感染人的笑容。
　　“嘿。”
　　均城笑着招呼回去，一个简单的字也只是因为不知道他的名字。也许文化说过，可他忘了。
　　“我跟我姐去镇上卖土鸡蛋。”
　　小男孩热心的告诉，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极了易懂然。
　　只是这小孩比易懂然让人舒服多了，活泼，可爱，笑起来还有虎牙，很招人喜欢。
　　“能让我看看吗？”
　　小孩手里的拼音作业本吸引了均城的眼，所以他指着作业本问，因为在封面姓名栏他看到了歪歪扭扭地铅笔字迹。
　　“给你！”
　　热心的男孩毫不犹豫，均城拿过，看清了是“易懂昕”之后故意翻了翻再还了回去。
　　“你带作业去卖鸡蛋吗？”
　　“卖完鸡蛋我就到同学家写作业去。你呢？你去哪里？”
　　“镇上。”
　　“那好啊，我们可以——”
　　“易懂昕！给我快点！”
　　小孩仰着小脸的话还没说完，前方突然的一声吼就传了了来，把聊得正欢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易懂然的态度让均城不禁皱眉，他觉得这个当姐姐的对弟弟太强势，为懂昕不平。
　　然而懂昕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他一听他姐喊他，就跟之前的阿黄一样，撒腿就往前面跑了。
　　边跑他还边喊得兴奋“姐！均城哥哥也去镇上！”
　　那种像找到了同伴一样的激动让均城不禁僵了脸。
　　但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单纯无辜地看不透人与人之间眼神里的风起云涌，干净又纯粹。
　　显然易懂然没搭理弟弟的兴奋，无视那句话放慢脚步继续超前，等着易懂昕追上。
　　最后姐弟俩一前一后，还跟着一只黄狗，均城一个人在后面盯着他们三的背影，不知为何，倒羡慕起这种热闹来。
　　……
　　镇上就一条两百来米的街，入口是菜市场和早餐店，服装店，超市，网吧，卫生院要继续往里面走。
　　所谓的菜市场也就是两个卖菜的门面，鱼、肉蔬菜齐全，热闹但也脏乱。
　　上午是热闹的时候，买菜吃早餐的各占一边，街上人满为患，骑摩托车的都关了油门，用脚踩着地面滑着前进。
　　均城就挤在这群陌生人里不舒服的前行，而没走几步，他也看到了易懂然。
　　她坐在街道边的屋檐下，正跟来买鸡蛋的人说着什么。
　　她礼貌地笑着，也跟她弟一样露出两个虎牙，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那张肉脸上露出的两个梨涡。
　　一瞬间诧异，只是因为她的反差。
　　早上她对伯母也是这样的笑脸。可她对他，文化，还有她弟弟，却是那样的态度。
　　“我没得罪过她吧。”
　　被挤着前进的均城皱眉自言自语，回想起种种，最终还是肯定的摇头给自己答案。
　　……
　　打扫卫生的时候伯父和文化来了，给他带了被子。
　　伯父看着他一脸歉疚，给他擦床擦柜，忙活得像个保姆，均城好几次自责的想让他休息，但他却固执得跟一头牛一样。
　　收拾完一切伯父就走了，走的时候他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不过文化留了下来。
　　“均城哥，我的暑假作业交给你了。”
　　伯父一走，均城就拉起T恤下摆，从裤头里抽出了一本书来。
　　“选择题我都做完了，其他的还得麻烦你。”
　　他有一些不好意思，但没有今早的闷气，均城愣地接过，看了看寒假作业的封面，又翻了翻里面。
　　“你是理科？”
　　“嗯。”
　　“易锦湳是文科吧？你怎么没跟她选一起？”
　　想起他第一天警告过自己不要打易锦湳的主意，所以这里均城有点好奇。
　　“我妈不让。而且文科考试多难写啊？政治历史那些。读理科就不一样，不用记考试还容易蒙，解答题丢几个公式上去就能得分。再说，我读理科跟易懂然一起，可以抄她的答案，但读文科，我抄锦湳多没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