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番外之吾谁与归》默者殇

38、第三十七章

　　深夜，一名女子身穿长留普通弟子服饰，戴着大大的白色斗篷悄无声息地潜进了长留的后山。

　　女子身材纤细，宽大的斗篷在她身上被风吹得膨胀，细密的黑发在空中飘扬，法术已是不同凡响。

　　她悄然落入树林的暗影之中，树枝映在地上的影子有如厉鬼的手交错繁杂，狰狞凶狠。女子缓缓呼出一口气，径直朝树林深处走去。

　　月光下，白衣男子负手而立，背对着她。

　　衣袂飘飘，背影潇洒旷达，仿佛与月光融为一体，像是误落凡尘的仙人。

　　女子低下了头，单膝而跪，道：“见过主人。”

　　男子没有回身，淡淡道：“从今日开始，你的任务结束了。”风声寂静，男子声音温和，“把这个吃了。”

　　话音甫落，一粒褐色的药丸就出现在她面前。

　　女子讶异地看了一眼，随即抬头，只见面前男子已回过身来，抬手虚虚一扶，她已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

　　男子丰神俊朗，深邃的黑眸一望无际，清俊的容颜并不十分冷峭，眼底隐隐含了丝笑意，见过他的人无不被他的容貌摄了魂去。

　　女子慌乱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那双容易摄人心魄的眼睛。

　　她不明白，那人费尽心思布下这一局让她得以进长留，却什么事都没让她做就撤销了计划是为了什么？

　　当日为他所救，冥界转世依然保留前世的记忆，在他的教导之下，术法已然不凡，入了长留后顺利成为三尊座下弟子，想必当中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女子若有所思地垂眸，男子见此爽朗一笑：“我言尽于此，今后该如何走就看你自己了。”说罢，白衣一闪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

　　瑾瑶来长留的事情没过多久便传了出去，即使她是借口来绝情殿养病的，上门拜访的人依然络绎不绝。毕竟是神界的人，就算再低调也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幸好有长留和白子画的名声在，不管下殿再如何热闹也碍不到她。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遮掩。

　　绝情殿外的结界又加了一层，不过这次却是她自己的手笔。

　　下午，白子画与瑾瑶分坐桃花树下的石桌两侧正在对弈。墨玉棋盘上黑白二子杀得难分难解，经纬纵横二子交错，隐隐有排兵布阵的气势。

　　白子画难得地蹙起了剑眉，修长的手指间拈着一枚墨玉棋子细细摩挲着。

　　笙萧默站在他身后不由暗暗咋舌，这次二师兄可是遇到对手了，以往他都是毫不费力就赢了他，难得见他苦恼的样子。

　　白子画并没有在意他的腹诽，也没有什么输不起的，他熟悉笙萧默的棋路，赢他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而瑾瑶就不一样了，她的棋路多变，看似毫无规律乱下一通，但渐渐就会发现，她的棋随着棋局不断演变缓缓形成一个阵。

　　一个结合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兵家战略的阵。

　　白子画不由微笑。

　　之前还真是小瞧了她，不想这丫头在棋艺这方面造诣也这么高。

　　他慢慢落下一子，瑾瑶紧随其后也落下一子，迅速果断，不带半点拖泥带水，似是不需要思考。

　　白子画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到应对之策了，他设下的诱敌深入反倒被她利用，棋风也渐渐凌厉，杀气纵横。

　　笙萧默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这颇有一种不管不顾的架势啊。看这两人都没有想赢的意思，却在棋盘上掐得你死我活。

　　突然，瑾瑶棋锋一转，放弃了原本她想好的那一条路。

　　太阳已渐渐西沉，残阳泣血，晚霞如金，如同画卷般洋洋洒洒铺满了整个天际。可见天边倦鸟归巢，呼朋引伴，叫声不绝。

　　这局棋他们已下了一个时辰了，天色不自觉暗了下来，下棋的两个人却毫无所觉，笙萧默默默摸了摸鼻子，抬手将庭院里的光线变亮了些。

　　看到瑾瑶的那一步棋他抬手刚想阻止，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观棋不语真君子”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不想瑾瑶这一招剑走偏锋反而出奇制胜。笙萧默摸着下巴将刚才的棋路复原了一遍潜心研究。

　　白子画站起身，朝对面的紫衣女子伸出手轻声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瑾瑶顺从地点了点头，站起身，微凉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手，她小小地挣扎了下，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

　　晚膳用罢业已明月初升。院子里，哼唧兽与小雪狐嬉闹着。不时发出几声叫声。瑾瑶站在一边看着，浅浅地笑了。

　　白子画轻轻将披风搭上她的肩，又转到前面替她将带子系好，陪她一起在院中站着。

　　岁月静好。

　　她这一病便病了大半年，住在绝情殿也乐得清闲，神界那边没有多说什么，神帝三五不时地派个人到长留来查探她的安危，或送些药材补品，或送些书籍消遣，做足了一个大哥关心妹妹的派头。

　　瑾瑶也没有说什么，他送什么来她便收了，待在绝情殿足不出户，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却是再也没有回过神界。

　　而她是否真的事不关己、足不出户，也就不是为外人所能够知道的了。

　　住着一位上神、一位上仙，整个长留蓬荜生辉，天边五彩祥云直燃了三个月，瑞气腾腾。

　　幽若与糖宝原本便住在绝情殿，由着她二人的关系，瑾瑶与和他们交好的落十一、火夕、舞青萝、岚烟等人关系也渐渐热络起来。

　　令她意外的是，白子画虽为长留上仙，但在长留并不管事，一天中他在绝情殿待着陪她的时间却是比他在长留大殿待的时间要长得多。准确来说，若非有事，他就没踏出过绝情殿半步。

　　他与长留的关系似是没有外界传说的那般好。

　　这点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说他对长留有些解不开的心结。

　　瑾瑶时常觉得深夜在她熟睡时会有人进她的房间，却什么也不做，或看着屋子出神，或坐在床沿看着她发呆。

　　因是熟悉的气息，她便也没有多想。

　　原以为只是白子画随随便便给她安排的房间，却不想还是个有故事的。

　　但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瑾瑶试探着问了幽若两句，幽若只说这是她师父原来的房间，便不愿再多说什么了。

　　她的师父……

　　花千骨。

　　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幽若的时候，幽若张口唤她的第一句就是师父。

　　当时她只觉得奇怪，没有多说什么，而幽若也找了借口很好地掩饰了过去。现在想想，她心里越加疑雾重重，再加上大哥二哥近几年的表现，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

　　清晨，瑾瑶依旧坐在桃花树下对着石桌上的雪玉棋盘出神，黑白二子各占据半壁江山，形式凌乱，如同昭示着什么。

　　纤长白皙的手指间夹着一枚雪玉棋子，天山雪玉光滑剔透、莹白发亮，衬得她的肌肤如玉一般光洁。

　　落英缤纷，粉色花瓣纷纷扬扬洒下，她似是毫无所觉，紫色的裙裾流泻于地，被花瓣层层覆盖，香风阵阵。

　　一道灰色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恭敬地行了一礼，低声道：“启禀殿下，人都抓全了。”

　　瑾瑶以手支颐，伸手拂开棋盘上的落花，淡淡道：“交给夜紫。”

　　灰衣男子应下，想了想又道：“大殿下吩咐若是仙界这边不可成，请殿下尽快撤回神界，他们得知殿下来了仙界定不会轻易放过，一切以殿下安危为上。”

　　瑾瑶沉吟了一会儿，深邃的紫眸中难辨喜怒，须臾，淡声道：“我自有分寸。”

　　她说话时没有设下结界，自然也不怕有心之人偷听，至于灰衣男子口中的“他们”是谁，自然不会是外人能够知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