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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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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如风,掠过无痕。
瑾瑶神志有些恍惚,她没有在意这个名字唤的是谁,只是觉得很熟悉,像是前世刻在骨子里的,跨越前世今生、碧落黄泉、万水千山也不可能忘记。
脑海里似是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叫嚣着、撕扯着她的神智。
一幅幅画面掠过脑海,似是幻象,似是真实,她明明不记得,却又像真实存在过。
她痛苦地抱住了头。
“我再问一次,你为何偷盗神器放妖神出世?”
花千骨拼命摇头,无尽话语无尽思量只换作苦苦一笑。
未待做好准备,第一根销魂钉已经钉入了左手手腕,花千骨不防,忍不住一声凄厉惨叫,听得众人一阵胆寒。
花千骨颤抖得闭上眼,如此之疼痛她平生从未受过,从手一直蔓延到四肢,疼到头皮都发麻战栗的感觉。鲜血顺着柱子流下。浸入缝隙之中,又覆盖上新鲜的一层。
紧接着又是第二根钉入右手手腕,花千骨不再失声惊叫,却仍是痛到咬破下唇。
接下来是双脚脚踝、膝盖、股骨、手臂、锁骨等,连盯十二个。每钉入一个,都可以听到穿透骨头和血肉的声音。
明明不是她的记忆,为何痛感如此清晰?
为什么她的每一寸心痛、每一处心理她都感同身受?
“花千骨。”她无意识地喃喃。
一晃神,身上又多出了数道新伤。
空气中血腥味弥漫,隐隐含着丝花香,浓郁到令人作呕。
这就是雨魔的厉害之处。
雨魔又称梦魔,她的术法并不如何高强,唯独那一双眼睛,不会给人造成多大伤害,却能唤醒人心底最深处、最痛苦的记忆,不堪回首的往事。陷入梦魇深处的痛苦。
因此,即使她的作战能力不是最强的,却往往能趋利避害,全身而退,名列魔族四大高手之一。
白子画凤眸一眯,眼中杀机凛现。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单手揽过瑾瑶的腰,手抚上她的灵台,磅礴仙力缓缓注入,瑾瑶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两指虚点,白光一闪,两股剑气轰然射出,雨魔猝不及防,惨叫着落下云层,两个血洞印在脸上,狰狞如许,却是被生生挖去双眼。
四大高手折了两个,而对方却只有一个受了些许轻伤,怎么看,这桩买卖都不划算。
黑影一闪,剩下的三个人同时消失在夜幕中。
白子画抱着瑾瑶缓缓坠落。
夜晚的雪原格外寂静,空旷如许,暗暗流动着一股深深的不安。
白衣空蒙,铺洒于地,映着雪光、月光竟十分和谐。
怀中紫衣女子安然而睡,肤色莹白,红唇鲜艳,美丽妖娆不可方物。唇边漾着浅浅一汪笑意,恬静安逸,睫毛纤长,投下一层暗影,月光之下更显美丽。
白子画轻叹一口气,将她鬓边碎发绾到耳后,又将她往怀里漏了楼,薄唇轻轻印上她光洁的额头。
你知不知道,你吓到我了。
我找了你三百年。
上一次,我放手了,后悔了三百年,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那些痛苦的记忆就由我一个人承担,我再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
抬手设下结界,结界内温度陡然升高,隔绝了夜里雪原的森森冷意,自成一方世界。
白子画单手搂着瑾瑶,细细看她数年来的变化,数百年来,竟头一次安眠。
——
翌日清晨,当瑾瑶从睡梦中醒来时,正置身于一个雅致房间中。
布置净雅,绣帐如烟,床榻舒软。
她昨夜被下了昏睡咒,回来那么大动静竟都毫无察觉。想到这里不由瞪向斜倚在榻边的始作俑者。
白子画见状微笑了笑,并不多言。
努力了这么久才打消她对自己的一半防备,至于剩下的……
不急,慢慢来吧。
难得有这样静谧美好的早晨,白子画心情愉悦,正想让她多睡会儿,偏偏有人不长眼。
“师父!师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人影。
“幽若?”瑾瑶支起身子,靠在床头懒懒道。
幽若端着药碗从门口跑进,成功忽略了一旁黑了脸的白子画并且将他挤到了一边。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迈着小短腿,似狐似貂的小神兽。
“哼唧?”瑾瑶惊讶。
卧于她广袖间的小狐狸听到动静爬出,状似威风地一抖毛,立在床榻上盯着地上四腿短短,吃得太好,养得极胖的怪物看了半晌,突然一跃而下,二话不说……掐架!
瑾瑶刚睡醒,精神还有些恍惚,不由得愣了愣神。白子画接过幽若手中的药碗,将人丢出殿外,顺手拎起两个碍眼的小家伙也一并丢了出去。
门外响起幽若及两个小东西的惨叫,瑾瑶不由得失笑。白子画将两个软垫放在她身后,温声道:“刚睡醒就喝药不好,我去准备些早膳,你再休息会,用完膳再喝药。”
瑾瑶点了点头。
“娘亲!”白子画走后不久,殿外又传来一阵喧闹,这次却是一身绿衣的糖宝,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的落十一。
“宝宝!你跑慢点!”落十一追着提着裙子跑得欢快的糖宝,到了寝殿门口便自觉安分下来,小声与糖宝道:“我都说了,有尊上在殿下没事的,你还跑那么急,摔着了怎么办?”
糖宝不理他,径自跑进了内殿。
许是血浓于水,瑾瑶第一眼见到她便觉得分外亲切,在糖宝身上能看到她当年的影子,遂许了她可以自由出入神界的资格。
而另一个却是由行政带着经常出入神界的幽若。成了六界的两个例外。
神界虽有明文禁止除神界以外的人出入,但若是有上神级别以上的神带着也是不犯规的。
瑾瑶抬手擦了擦糖宝额上的汗,笑拍了拍她的头。殿外的人她虽不熟悉,但能够进绝情殿的想必在长留也是分量极高之人。
与糖宝说了会话白子画便进来了,用完膳后又用了药,药带有安眠的成分,到了下午瑾瑶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会儿,晚上便再睡不着。
到了后半夜醒来索性披了衣服去殿外看桃花。
她来长留的事没有对外声张,也就只有幽若及三尊和几个大弟子知道罢了。
月色极好,光华流动,皎皎如银霜。瑾瑶站在廊边,身上披着月白色披风,挽着淡色披帛,飘逸悠然,月华照在她身上,裙裾流动,颇有几分欲飘然而去的意味。
月下,有一人在舞剑。
桃花林中劲风四起,剑风所过之处桃花枝纷纷断落,粉色花瓣漫天飞舞,飘洒如雪。落在剑锋上盈盈流转,衬着剑光,薄如蝉翼的花瓣几近透明,一碰即碎。
剑气猎猎而过,白衣男子身形缥缈潇洒,行云流水,竟是片叶不沾身。
绝情殿是灵气汇聚之所在,一草一木皆可成精。此时月已西移,正是阴盛阳衰的时候,桃花林里剑气纵横,剑影映着月光,倒别有一番风味。
据她所知,绝情殿里原本便只住了幽若与糖宝两人。本是他的住所,又为何常年不归?
瑾瑶静静立于廊下,倒是白子画先一步看见了她,收了剑走过来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柔声道:“夜晚风凉,身子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
瑾瑶看着他,不答反问:“方才看你练剑时心绪不稳,是有什么事吗?”
白子画不言,低头去看她,目光在她眼红的樱唇上停滞了一瞬,又避开她的眼睛。
如果不是她,他不会回来。
这个地方,承载了太多的记忆,于他而言更像是个囚笼,束缚了他的一切。对他,或许是个灾难。
长留,长留,
伊人不在,如何长留?
瑾瑶一直看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的所有变化。
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不得不说他是个很擅长掩藏情绪的人,除了刚开始时一闪而过的迷茫,再看不出别的什么来。
她微微一笑,三分苦涩,三分无奈,道:“是她吗?”
白子画微愣,半晌,苦笑道:“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不试着将她找回来?”
白子画转过身,月光下,瑾瑶第一次觉得他的身影很落寞,有种孤立无援的无助感。
亲手杀死她,他的心里也是痛的吧?
然而,她有她的苦衷,他有他的坚持,怪不了谁,只是天意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