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竹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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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有点江湖经历的人都知道，茶嗣酒馆是打探讯息的好地方，就算和尧七一样，一个人对着一碗酒沉默一整天，也能时常从旁边人嘴里了解到近日江湖哪里哪里又发生了怎样的决斗，哪家哪家又握手言了和，哪个哪个成名的剑客出现在了何处。江湖是个湖，自然有小鱼小蟹，也就自然有了奔游不断的信息。
这次尧七要找的人，叫做撒宁。教尧七用剑的人说过，撒宁是当今世上最鬼才的剑客，也是尧七必绕不过一个人，尧七本打算将撒宁留作第十个，却在无意中得知了他的踪迹。
又是一天。
小城的天黑的很早，唯独有茶嗣会灯火通明一整夜，依稀传出的熙熙攘攘的叫喊谈话声，朦胧的侵染夜色的荒寒。
尧七今天并没有什么收获，他只知道撒宁在一个月前出现了杭州，并没能知道他更多的信息。他提着剑走出茶嗣。借着夜色看，断情的剑身锈的厉害，并不能像其他的剑一样，折射出令人胆寒的亮色。但它仍然是一把好剑，一把杀人的好剑。
“你这样找，是找不到的。”声音来自于屋檐，是尧七早就知道存在的那个女人。她翻身飞下屋檐，似笑非笑挡在尧七面前。“我跟了你三天，这三天，你可打听出他的踪迹来了？”
尧七没有回答，他当然不会回答，他只是默默的绕过竹越。夜色蜿蜒在他眸中，背影深的既寂寞也荒凉。
“我可以告诉你……”竹越向着他的背影。“只要你肯向我拔剑。”夜凉如水，竹越一身黑衣，束着男人般乱糟糟的发髻，站在尧七的身后五步远的地方。很认真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拔剑对尧七而言，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他曾杀死过这世上最好的五个剑客，最多的用了一百零三招，最少的，只用了十六招。而现在，竹越就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他仅仅需要一招，拔剑的一招。
酒肆里的嬉笑叫喊声依旧，街道两旁的纸灯笼透出黄澄澄的光，不知哪里飘来的饭菜香味直直的钻入鼻孔。这样静谧的夜里，竹越默默握好了手中的浮叶剑，停顿了片刻，又无奈的慢慢松开。
十三天。
这十三天里，她每每想起那夜的事情，都忍不住颤抖，都忍不住想要用手中的浮叶剑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可她终究不能，她不能让自己的性命成为一个笑话，更不能以此去辱没师门的名声。她只能去借别人的手，比如尧七。
她以为尧七会杀了她，可尧七并没有。他的背影在黯然清冷的街道上并不显得突兀，他独自一个人走着，在竹越的视线里，似乎从未与人同行。
无法生，似乎也无法死，这该是个多么绝望的境地。
她垂下眸子怔怔望着手中的剑，眼角沉默的滴下一滴泪，在夜色的无边无际中，看不分明。
那天夜里，雨下的不大，冰凉的雨滴滴落在窗外，寒色料峭。耳畔尽是檐上风铃发出的细碎悲伤的声响，她的眼里灯光昏黄，真真切切可以看清那人的眉眼。就是那个人，将从前那个红衣烈马，骄傲纵横的女子，尽皆毁去。
天边一轮皎月，满满溢着光亮。竹越默默看着手中的浮叶剑，一念生死。
正是此刻，竹越忽然听到远远的，有刀剑的砥砺声，她慢慢抬起眼眸，看着尧七走过，洒了月光一地霜雪的寂静小路。心头一时牵绕不定。
尧七面对着月光，银白色皎洁印在他的脸上，冷冷的衬出眉目间的一树繁星，他本是长相何其俊美的一个男子，如若不是他手中的剑掩盖了他本来的面容。
街市清冷，白日的暑热到此时已经消弭，只剩了夏季深夜的凉意一丝一缕的攀爬上皮肤。远处酒肆的说话声渐渐模糊，蝉虫鸣叫却不知远近，此起彼伏的扰乱两旁人家的星点灯火。
眼前人用的并不是剑，因此尧七并没有想跟他们动手。他只是冷眼瞧着面前的刀客。他们的面容模糊在黑暗里，一直一直的沉默以对。
尧七并非不懂，他的剑上既沾了别人的血，就一定要还回去。
去年的昆山湖结了冰，那时的尧七，才入江湖不久，却和现在一样不爱说话。他踩在冰面上，雪花落到睫毛，积成厚厚的一层，模糊掉眼前的白色。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也是断情第一次沾血。
他仅仅用了十六招。
白衣剑客是剑客，是世上最好的剑客之一，准确来说，是之三。他是三个人，是三个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他们取了一样的名字，修习了一样的剑术，几乎行为一人。
过刚易折，过于相同也是一种缺点。
后来，竹越和青遥师兄围炉闲谈起这场震动江湖的决斗时，青遥师兄只抱着他的热茶，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尧七今夜清楚，他们必定是来报仇的。他沉默的将断情握在手中，很清楚的知道，若不拔剑，自己并没有几分全身而退的把握。可他仍然不想拔剑。
夜色朦胧，月光皎皎明亮。沉默，一直的沉默，隐隐有了江湖肃杀的血腥气。如若不是那个女人的适时出现，今夜的胜负生死，并不好说。
尧七眼中的竹越高高的立在屋檐上，一身黑衣陷出深白。她无疑是个绝美的女子，却悄然透着几分苍凉与决绝。“这个人，我保了。”她缓缓将话说出，一派云淡风轻，却未留余地。
“请问尊名？”
温煦的风吹拂如墨秀发，扫尽耳畔依稀笙歌。
浮叶剑还在身侧，从未离手。她淡淡的自唇齿中溢出自己的名字。“竹越。”
那人微微愣住，目光定定的望着尧七，终于浅浅叹了口气，抱拳道“既然府中要保此人，那我辈从今以后断不会再寻他的麻烦。”话说毕，他转身离去。
这里只剩了竹越和尧七。
月色中，尧七一直默默的看着竹越，以他的性格，是断乎不会把谢字说出口的，可就这样转身离开，又显得十分不通情理。他一时有些失措，终于露出了一些本就该有的稚气。
竹越瞧着他，淡淡的弯起唇角，心内却猛然有了另外的想法。她的眸子很黑，看不到底，直直的望向尧七，不给他躲闪的机会，“要找撒宁，我可以帮你。”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竹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