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在》七夜雪人

5、落尽梨花月又西

　　闲杂人等处理完之后，就剩下俩人傲然独立了，江离目光跟李寻一个短暂的触碰，她脖子方向一转，又换成之前抬头望天的姿势了。

　　不想搭理他的意思非常明显，李寻眉心拧了拧，眼神往下沉，江离眼睛望着天都能感觉到他赤裸裸的不爽。

　　空气黏糊糊的胶着几秒，被李寻电话震动声打断。

　　江离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还维持着姿势等他去接电话，不过她想多了，李寻显然没打算放过她，她脖子都仰酸了李寻还是纹丝不动。

　　他闲闲散散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眼神也淡，却让江离觉得都快能杀死一头猪了。

　　其实之前在一起时，他也是这样，话不多，但极具威慑力。

　　两个人的交流大多在床上，有交流也就没空去想尴不尴尬。

　　溶溶冷光里，她眼角挑起的弧度，像桃花花瓣，像染了春风，恣意的生动，眼尾挑了一个细长的弧度，春风肆意的，勾着李寻往里陷。

　　不再是他指尖抚摸到的乖巧，也不再是他舌尖上的甜糯，更不是他能随意掬在掌心的一片春水。

　　江离之前太乖了，乖到连呼吸都刻意控制着轻重，刻意配合着他的动作，声音又乖又柔，李寻怎么弄她都不肯叫出来，李寻干脆停了下来，低头对上她眼里的平静，而后便卷起惊涛骇浪，击碎她眼底的风平浪静，看她桃花眼水光流转着，在一阵阵水声里荡起涟漪，像一尾鱼，在他掌心撒野，晃着尾巴濡了他一身水，又黏又腻的。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压着她的尾巴，看她因为挣不出来而累红脸，任由她甩尾巴来打他。

　　那时的江离撒起野来也是这样，眼睛在跳，头发也在跳。

　　江离被他看得发毛，隔了几米远都能感到他眼神的灼烫感。

　　江离心跳毫无预兆地变快，这种感觉很清晰，以前经历过。

　　那时李寻还在乙方，跟一个项目合作意见相左，天天在电话里争，吵了几天总算有了结果。他挂了电话，心情颇好地过来看她的设计，还顺带提了自己的看法。

　　江离不太能接受他的理念，先是心平气和地跟他争，几句之后声音就越来越大，越说越激动，眉眼飞舞的，把李寻兴致都挑起来了，谁也不让谁，争了两三个小时，江离才反应过来他竟然有这闲工夫陪她在这儿玩儿，整个人都黏糊糊的，跟他平时清冷沉郁的模样大不一样。

　　后来她竟然真的按照他的想法画了设计稿拿给甲方看，结果被骂的狗血淋头。

　　几分钟后，会议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对着一堆抽象画觉得可笑。男女情事时的几句调剂气氛的话她竟然当了真。

　　电话又响又响了，李寻这次接了。

　　接电话声音都是冷飕飕地，其实也不是，应该说是比较凉。
　　在一起一年多，江离多多少少还是了解李寻的，阴沉又霸道，他刚刚那么折腾她，其实也没想把她怎么样，无非是对她当年一声不响地就走了的惩罚。

　　江离看向对面，李寻还是很喜欢穿黑色，清冷阴沉，无风自凉，他向来不喜欢废话，接电话时也是言简意赅，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把意思表达的很清楚，又极具威慑力。

　　其实撇开其他，江离还是很佩服他的个人魅力的，无论多棘手的事情，他总是能有条不紊地搞定，跟别的邪魅狂狷的霸道总裁不同的是，他是真的阴沉冷鸷。

　　他站在一片昏黄色光影里，外面有花瓣飘舞过来，漫漫飘飘的落到屋檐又摇摇曳曳的坠落，落在他肩膀上，又滑落在地。

　　江离呆了呆，春衫尤是，落尽梨花月又西。

　　李寻接完电话，顺手拿了桌上遥控开了大门。

　　林越往里走，看到李寻就站在外面，叫了声李总。

　　他看到院子里还有人，也没多意外。李寻大半夜打电话让他送几套女装过来，他到门口看里面灯还亮着，就直接给李寻打了电话，打了一遍李寻没接，他猜可能不方便，正打算把衣服放门口发个微信给李寻就走，门又开了。

　　林越有分寸，没朝江离多看，视线直接从她身上越过，把衣服放桌上就走了。

　　李寻看她还原地不动，看她一眼，“去换衣服。”

　　江离没听懂，站着没动。

　　李寻冷飕飕地一个眼神射过来，“送你回去。”

　　江离没反应过来，瞪大眼睛跟见鬼了似的，明显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江离看看自己身上被扯的乱七八糟的裙子，实在不怎么好看，但又不想再跟李寻扯上一丁点儿瓜葛，她手起声落，一把把裙角撕了下来，“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干脆利落，长裙变短裙。

　　李寻没说话，看着她，等她妥协。

　　江离也知道识实务者为俊杰，乖乖换了衣服，跟着他上车。

　　她坐的后座，前后两排座椅，分划出泾渭分明的一条线。

　　她不知道李寻抽什么风，费劲巴拉地把她拽回去一通折腾，现在又把她送回来。

　　上了高架没多会，江离就觉得他不对劲儿，车子越开越飘，人也越来越往前几乎趴在方向盘上。

　　果然几分钟后，李寻靠边停车，让她来开车，他自己却趴在方向盘上不动。

　　江离看他不对劲，以为他晚上喝了两瓶纯净水把胃病喝犯了，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李寻整个人都蜷着，上半身趴在方向盘上，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有药吗？”江离扫了眼收纳盒，就一盒退烧贴。

　　不等他回答，她直接在车上翻，在置物台上盒子里倒出来一堆东西。
　　大少爷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东西放得乱七八糟，零食感冒药还有几块小孩玩的积木乱七八糟地一团，江离翻了底朝天都没找到止痛的。

　　后面一直在摁喇叭，江离看看都快塞成腊肠了，只好开车。高架上掉不了头，江离让他到后面坐，她直接换了最外面车道，到最近路口直接下高架一直往西。

　　李寻看出她的意图，前面就是医院，他敲了下她椅背，“你先回家。”

　　江离还没矫情到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非得要跟他纠缠俩人之间的关系，“前面就是医院……”先送你过去再回家。

　　“别去医院。”李寻带着命令的。

　　江离压根儿不搭理他，方向都不带偏一下的，李寻有气无力地命令，“靠边停！”

　　江离看他那个样子，她不停车他大有可能跳车，江离只好靠边停车。

　　江离下车直奔路边药店，买了药，在药店门口看到自动贩售机又买了瓶水，买完才想起来他不能喝凉的，又到隔壁超市排了十来分钟队买了杯白开水。

　　江离拎着袋子蹬蹬蹬跑回去，李寻正在接电话，这回江离离得近，能更清楚地听到电话里小孩清脆的声音，“爸爸你怎么还不回来？”

　　“爸爸还在加班，你先睡，睡醒了我就回来了。”

　　“爸爸你又骗人，我刚刚睡醒了你还没回来。”

　　女人的声音很温柔，“晚上多喝了半杯牛奶，起来上厕所。”她听出李寻声音不对劲，很关切，“你怎么了？又胃疼？”

　　李寻不想让她担心，“晚上菜里有辣椒。”

　　对面一下就紧张起来，“那你赶快叫林越送你去医院，我来打电话给你陈叔叔。”

　　“我打过电话了，”李寻声音温柔，“快到医院了。”

　　秦素汐叮嘱，“以后晩上回来吃饭，果果见不到你，一直在问你。”

　　李寻“嗯”了一声，“我明天回去。”

　　那边小孩听到爸爸要回去，对着手机就是一声吼，“明天我就睡醒了。”

　　“好。”李寻耐心哄小孩，“等你醒了我就回来了。”

　　夜晚热风一浪浪刮过耳窝，江离不知道李寻什么时候挂的电话，他们后面说了什么她也没听进去的，小孩子软嫰嫰的声音像是一直在风里飘。

　　回神时看到李寻在看她，她才想起来把药递给他。

　　看他疼得不能动弹，她又打开袋子，刚打开袋子，两个小包装滑了下来。

　　车里灯光亮，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盒安全套，一盒润滑剂。

　　江离手一颤，捏着的热水全泼在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