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侵城》曾是少年

34、杀之杀

　　当一贯不出现在办公室的人猛然大清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你就晓得“事出反常必为妖”。整点走进办公室的迟路这样想到。
　　秦尘象征性地把注意力移到迟路身上不过两秒，又继续趴回桌子神游幻境。
　　“你怎么……”迟路想到了什么，把剩下的问句吞回肚子里，“常玮什么时候回家休息的？”
　　“处理完杀妻骗保案回去的。”秦尘幽幽道。
　　不知是她物伤其类还是睡眠不足，轻飘飘的嗓音让迟路心里怪怪的。“心里难受？”
　　秦尘长出了一口气，“杀完人后怕处理不干净，伪装成电路走火。烧得实在太惨，可怜死者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我靠，真人渣。”迟路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还记得这个被局里大范围讨论的案子，一方面确实是烧死了一尸两命太震撼，另一方面家属伤心欲绝的痛苦模样，也让在场久看生死的人难免掬一把同情泪，然后事情就朝着意想不到的打脸方向撒丫子一路绝尘而去。
　　“又让萧队说中了……”迟路整理完思绪，感叹道，“只要是夫妻中有任何一方出事，另一人必定是重点怀疑对象。感情纠葛还是经济问题？”
　　秦尘挤出的笑容，转瞬消失在之后的话语里，“有新欢讨厌旧爱，大难临头各自飞，都正常。为了钱烧死妻子孩子……”
　　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的萧之声冷冷道：“这种人就叫丧心病狂，不必拿老话给他找补，有道德的人面对再艰难的状态也不会想出这么没有人性的法子。”
　　“哎，队长，你是不是也看了什么女王的发言？”
　　“什么？”
　　“你的话和微博上最近流传的一张台词截图很像。”
　　萧之声道：“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心年底考核不过关。”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迟路弱弱地回了一嘴。
　　“嘉溪怎么没来？”
　　“她带孩子去医院了，好像是发烧影响了耳朵。”打热水归来的郭重连忙道，“她说给你打电话没人接。”
　　萧之声这才掏出手机，不晓得什么时候静音了，未接来电好几个，除了宋嘉溪还有，“坏了。”
　　桌上的电话响起来，萧之声示意迟路去接，迟路多机灵，马上意识到不对，人往后缩。
　　萧之声眼神锐利起来，气压一低，迟路乖乖拿起电话，“喂，三队办公室。”
　　电话里劈头盖脸一顿呱啦，迟路看着把自己推到前线受死的领导，委屈道：“是，是，马上。”
　　等那边结束，迟路放下电话，“雷局说想休息直说，不可以搞不接电话这种小手段。”
　　“这老头……”萧之声根本没往心里去，“后面说什么了？”
　　“临湖公园发现沉尸，有人在湖里野游，没留神撞上了，”迟路噗嗤一笑，“勇敢的人总会遇到奇迹。”
　　“没吓到抽筋再淹死一个算他命大。”郭重对于不遵守规矩的人一贯没有好脾气。“走吧。”
　　出门前秦尘依恋地看了眼座位，想念解剖室一秒。
　　但是被烧焦尸体的气味是她这辈子的噩梦，缠绕不去的阴影。她在奋力挣扎，她不想再被拖进无边的深渊。
　　小师傅解剖尸体的时候她一步都没有踏入解剖室，胆怯恐惧的她甚至绕行而走。也许不会有人注意——
　　留到最后才走的领导问她，“最近休息不好？”
　　想隐藏也会被掩饰不住的黑眼圈出卖，“还好。”
　　“怎么没去楼上？”萧之声显然对她的补觉习惯也了然于胸，“害怕？”他想到此前秦尘对杀妻案的闪躲情绪。
　　秦尘笑笑，没否定也没承认。
　　萧之声道：“今天批准你早回去休息。”
　　秦尘道了声谢，早回去也不过是对着天花板两眼发直。
　　清晨的临湖公园除了早起锻炼的老人们，又多了些闻讯而来凑热闹的围观群众。大大的警戒线早就拉起，但他们依旧热情不减，对着已经打捞上岸的尸体指指点点。
　　萧之声他们早已适应，包括推开赶过来的新闻记者，萧之声对采访话筒熟视无睹，直接吩咐工作，“秦尘迟路去看口供，郭重调查周围环境，我看看法医——”
　　“我有什么好看的？”趴在地上半天没出声的老杨，撑起膝盖，慢慢爬起来。
　　“老杨？你怎么过来了？”
　　“我能来，你就偷着乐吧，要不是老汪放行，我那边的车祸现场勘验，哪有机会脱身过来看你这个溺水的。”
　　萧之声道：“不是我溺水，是这个。”
　　“对，一个意思嘛。”老杨指着尸体，“身上衣物完好，我还发现了这个。”他拿出一个男款钱包，“证件齐全，省了你们的事儿，财物也不缺失。”
　　老杨把尸体翻了一个个儿，让萧之声注意尸体的背后，死者的双手被捆绑于后背，老杨首先指着尸体手腕，“看到了？潜水表，估计牌子不会太差，一点没进水。”他又示意萧之声，“看这两只手，生前遭受的机械性损伤。”
　　看着像是石块击打故意砸碎的，这是非常特殊的伤痕。
　　“死者韩全海，四十岁，本地人，死亡时间大概在三十个小时以上，基本可以判断死亡原因是溺死。主要依据口鼻处发现的少量泥沙和水生植物，尸表特征不明显，有被鱼类等生物啃噬的现象发生。具体的死亡时间需要等我解剖以后才能告诉你。”
　　老杨伸直腰板，“我觉得你的关注点可以放在他手上的伤，这种报复杀人的行为方式挺值得研究。”
　　萧之声点头，“什么时候能拿到结果？”
　　老杨看了他一眼，活动活动脖子，没说话。
　　萧之声有点不妙，“怎么？”
　　“排队。”干脆利落地回答。
　　“……”
　　“常玮如果在，他小子熬夜加班插队，也能给你们做了，至于我，”老杨换了一种语调，“嘉溪过来也要排队。”
　　伴随老杨的笑声，萧之声摸了一下鼻子，没再多说。
　　老杨又把注意力放回到尸体身上，指挥人装袋。
　　萧之声望望眼前的大湖，这里只是发现尸体的现场，抛尸地点在哪里？杀人现场又在哪里呢？
　　了解完背景资料的队员过来提供消息，“临湖公园免费对外开放，夜里没人巡查。”
　　“死者很陌生，包括那个倒霉蛋，在这边早起晨练的人对他没有印象。”
　　萧之声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死者身份已经确认了，派警犬过来，看看能不能在周边环境发现些新的线索。”
　　“这里人员流动大，面积也不小，希望很渺茫啊。”郭重不太看好。
　　萧之声没说话，迟路道：“试试嘛。”
　　发生了命案，一方面为了方便调查，也是出于保护群众的考虑，临湖公园临时决定关闭全园，待调查出结果再对外开放。
　　偌大的公园迅速空下来，秦尘站在树下，感受着不同于平日城市嘈杂的宁静。
　　风有节奏地穿过枝叶，带起沙沙作响的轻柔声响；之前闭紧嘴巴的鸟儿重又开始了吟唱，清脆的叫声在林间环绕；树下的虫儿也不甘示弱发出了自己欢快的声音。
　　感受到平静安逸的大自然在用自己的方式展现着它们的喜悦，作为外来者的秦尘有幸体验到了这种幸福——仿佛被母亲怀抱住的温馨放松。
　　闭目站了片刻，秦尘想录下这段声音，然后下一秒，犬吠声让她放下了手机。
　　警犬来了，威风凛凛。
　　萧之声他们站在那里，看着警犬在训导员的带领下找寻一切可疑痕迹。
　　秦尘跑得有点喘，萧之声随手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秦尘道谢接过来，萧之声又补了一句，“我没喝。”她这才注意到瓶口拧开了。
　　或许是有了之前的陶醉放松的关系，秦尘自然而然地因为领导的细心笑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开心，就是单纯地很想笑一下。
　　弯弯的笑眼里闪动着亮晶晶的光芒，一扫之前的萎靡颓唐，连眼角的伤痕都不再有疼痛的味道，而变成了她笑颜的妆容。萧之声收回视线，突然觉得今天天气很不错，尤其阳光特别的灿烂。
　　他又低下头，看了眼秦尘的发饰，“向日葵？”
　　秦尘先诧异了一下，恍然大悟后，摸了摸今天新换的发绳，“是雏菊啦。”讲完，她有点懊悔，为什么要加个“啦”，语气会不会有点太造作？
　　萧之声倒没意识，“挺好看的。”
　　秦尘不自觉地把食指插进头发里抓了抓，“哦，谢谢。”
　　讲完这段没头没脑的对话，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进行，一时尴尬立在原地。
　　萧之声咳咳嗓子，刚想开口，远处的迟路喊了一声，打破了这份不自然，“头，有发现！”
　　两人急忙赶过去。
　　他们居然运气不赖，找到了死者生前活动过的区域。
　　野餐区人来人往，脚印、痕迹众多，气味上死者韩全海在这里出现过，痕迹上想要辨别难度却是不小。
　　“死者在这里野餐过？”迟路问得很小心。
　　郭重摇头，讲出自己的推理，“可能是处罚他的地点？”
　　萧之声只关心一个点，“这里距离发现尸体的地点有多远？”
　　“有段距离，”老杨心里计算了一下，“需要计算，还需要水流速度、尸体的重量……”
　　萧之声打断了他，“也是需要排队。”
　　老杨笑了下，“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参考，不代表最终结果，据我的推算，大概死者就是在此地被抛尸水中。”
　　萧之声点点头。吩咐手下，“扩大搜寻范围，垃圾桶是重点。”
　　“是！”
　　即使再无收获，走出公园的三队仍频频感慨，“今天简直如有神助，运气冲天。”
　　“从来没有过的顺利！不需要调查死者身份，还发现了疑似行凶现场！”
　　迟路插嘴，“垃圾桶根本就是妄想，两天了，人流量那么大，找到东西的可能微乎其微啊，可还是得挨个挑拣，幸亏不用去垃圾处理中心。”
　　如此明显的抱怨，居然没有被教训，迟路看了眼萧之声，“老大，心情很好哦。”
　　萧之声笑了下，没说话。

作者有话说

　　卡文只有两个原因，写错了和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