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侵城》曾是少年

31、第 31 章

　　早自习后的休息时间，一个女生急急忙忙地跑进教室。乱糟糟的头发和不整洁的校服使得她看上去样子有点糟糕，不过显然她对外表也不是特别在意，一面大口喘着粗气，一面抱紧怀里的书包，低着头打算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原本不会有人在意这个女孩，但充斥着各种欢乐声音的教室里突然有人用甜美却略尖锐的嗓音叫出了她的名字，“郑姗姗。”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新来女生的身上，成为视线焦点的她瑟缩了一下，无助地看向声音的主人，不安地等待对方的宣判。
　　那人却转而问向另一个人，“万班长，有人迟到，你怎么不管管呢？”
　　郑姗姗如同触电般抖动起来，已经有眼泪不能控制地从眼底翻涌而出。
　　果然话音未落，一个瘦瘦高高打扮干净时尚的男生从位子上站起来，他的起身像是一个信号，又有几个男生追随着他的动作站出来。
　　班级的气氛安静下来。
　　又一个人站了出来，一个个子不高的女生，表情极度厌恶地从郑姗姗身边绕了过去，还夸张地捂住鼻子，就像是嗅到了什么恶心的气味，郑姗姗看到了她的表情，头低得更厉害了。女生慢慢地关上了班级的门，然后用身体挡在了外人进来的可能。她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欣赏接下来的一切。
　　几个男生在班长的带领下将郑姗姗围住，“凭什么迟到？”班长甩过一耳光。
　　郑姗姗不说话。
　　“问你话呢！哑巴啊？！”又是一个耳光。
　　郑姗姗还是沉默。
　　班长看看周围的男生。早有人按耐不住，一脚踹向郑姗姗的腹部。
　　一记重击！
　　郑姗姗趔趄着后退，脚步虚浮差点跌倒，不等她站稳，位于她后方的一个男孩马上出脚，一个巨大的脚印出现在她的后背上。
　　郑姗姗受到这股力道的冲击，人又不由自主地往前倒。
　　前面的人见她过来，大概角度和距离太刚好，也补上一脚，正好又是踹肚子。
　　接下去的时间里，郑姗姗仿佛一只皮球，在这五六个男生的脚下轮流踢着。她像一个没有意识不会回应的物件，在他们的动作中机械地做着动作反应，人却是木然的，她低着头，乱蓬蓬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表情，也没有人在乎她的反应，似乎此刻她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就是供他们消遣。男生们毫无顾忌地对她脚脚到肉，半点不吝惜气力，除了刚开始的安静，后期班级里已经有人在叫好，没有人对这场暴力行为表示出愤慨，至少在表面上没有人为郑姗姗说话，这群不大的孩子像是意识不到他们不表态的无声支持也是对弱势方另一种形式的欺凌。
　　男生们受到鼓舞，对郑姗姗的态度更像猫捉到老鼠后的戏弄，就是为了开心，就是为了把老鼠吓破胆玩到死。他们享受过程，因为结果是可以预知没有任何意外的。
　　又是那个声音告诉班长，“老师快来了。”
　　所有人齐齐停下动作，拍拍手，走回位子，脸上或凶狠或轻松或嘲讽或无所谓的表情都在坐下的那一刻消失了，回归到普通学生。
　　尚在摇晃的郑姗姗还没立稳，身后伴随上课铃声走进教室的班主任数学老师薛月明已经带上了班级门，看到郑姗姗站在自己前面，“郑姗姗，你想替我上课啊？”
　　底下学生笑成一片，薛月明继续道：“还不赶紧进去，耽误大家时间。”
　　学生们看郑姗姗的眼神多了几分厌恶。
　　郑姗姗抱紧书包，走回座位，同桌的女孩扭着身体偏向一旁让出空间以便她通过，郑姗姗努力让自己不碰到任何物品边缘，即使这样，还是被后座的两个同学狠狠瞪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指责她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
　　薛月明把手上一摞卷子放到讲台上，“上次测验，咱班成绩不好，除了个别好学生给我考到了九十分以上，除了他们，全班，我说全班，等我把卷子讲完，全部抄一遍，涨涨记性，不及格的抄两遍！”
　　薛月明拿起上层的七八张卷子，“韩易妃，”
　　“到。”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个女生骄傲地站起来。
　　“95，还是有马虎的地方，后面大题注意审题啊，求cd的长度，你怎么算成cb了？下次要注意。”和之前教育他人相比薛月明放缓了语气，人也显得很和蔼。
　　“是。”
　　“万林，94，一样粗心，计算题结果最后一步还能算错数，打这个分数活该了。”
　　青春期男孩既有点羞涩又努力装作不在乎的倔强出现在班长的脸上，很快又因被重点关照的喜悦所替代。
　　发完优质生的卷子，薛月明直接把卷子丢给学生，“发下去看看，给你们十分钟时间看看错在哪里。”
　　白色的纸张在学生的手中传递着、交换着，其中一张卷子的旅行像一场戏剧表演，经手的人都在嫌弃厌恶着，他们对待它就像对待威胁人类健康的传染病毒一样，有用书本隔离的，有用几层纸巾防止的，更多人在丢、在扔、在撇，直到它来到自己的目的地——郑姗姗的桌子上。
　　她接过卷子，扫了一眼上面的分数，急忙把它上面鲜红的数字用书本盖住。
　　薛月明讲完试题后，让学生翻开习题册上某一页练习，同时叫同学上台演算。“郑姗姗，过来上黑板做这道题。”
　　郑姗姗捧着练习册走上讲台，冰冷的手指从粉笔盒中拿了一截粉笔，结合文字和字母的白色字迹慢慢歪斜地出现在黑板上，她偷偷翻到后面的解答步骤，却发现缺了关键的一步推理，她不晓得根据提示怎么得出等式等于一，所以她只能捏着粉笔对着她抄下来的答案罚站，她真的不晓得应该怎么做。背后传来一声来自男性的冷笑。
　　薛月明道；“郑姗姗，我刚才讲的东西你算是白听了。”他拿着粉笔走到郑姗姗面前，“照着答案抄，你都抄不明白，你说说你都学什么了？！”
　　底下是哄堂大笑，郑姗姗面红耳赤地杵在原地，不知所措又倍觉羞耻。用力捏着粉笔的指头已经快要和粉笔一样颜色，热气冲上头顶可手脚却是冰凉，汗珠沿着头发脖颈留下来，可她的后背却一阵阵冒寒气。一股热流在小腹徘徊，酸软疼痛的感觉让肌肉不断地收缩。她整个人有一种微妙的晕眩感，好像离开水的鱼在干冷的泥地上挣扎，却不会有人听到她的呼喊。
　　“下去。”
　　伴随着薛月明的呵斥，郑姗姗走下讲台，想顺手把粉笔放回去，就听薛月明在身后说道，“不赶快回去杵在这里做什么？！”
　　郑姗姗放弃了，她默默地走回去，台上薛月明拿起粉笔飞快地讲起这道题，“这里，”他点向黑板，“怎么解？”
　　下面的回答异口同声，这齐声的回答如同持续不断的巴掌打在郑姗姗的脸上，郑姗姗眼里的泪珠终于掉落下来，打湿了面前的卷子，一片一片的水渍晕开，她抽抽噎噎了几下，却找不到可以擦鼻涕的卫生纸，这时一张柔软的纸巾从旁递过来。
　　郑姗姗感动地看着同桌，同桌不敢有大动作，低声道：“别哭了，薛老师就这样。”
　　郑姗姗擤鼻涕，“嗯。谢谢。”她同样小声回答对方。
　　下课铃打响的同时，薛月明通知全班，“下节课还是数学，明天数学改上英语，班长带着大家做练习册，我在一班，有事过去找我。”
　　因为连着上数学课的关系，教室在下课时间里少有的安静，只有几个女生嘀咕最近学校发生的几起抢劫案。
　　“听说被抢的都是家里有钱的，就像三班的文霞还有五班的曹龙。”
　　“我听他们说是放学的时候被堵到小胡同里，就在咱们学校旁边。一伙人围着，跑都跑不了。”
　　“那肯定有人给他们把风。”不知谁把话题扯到带路党的问题上。
　　“那这种人一定又贱又缺钱！”
　　“穷还贱啊……”有人拉长了声音。
　　谈天的众人把目光锁定在郑姗姗身上，“就是穷还贱，又穷又贱！”
　　“郑姗姗！”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郑姗姗下意识从座位上站起来，“到！”
　　她之前因为难受一直趴着，被叫起来，还用手捂着腹部，一面用彷徨的目光试图寻找声音的由来。
　　直到她身后传来刺耳的笑声，从单纯的嘲弄变成充满恶意的哄笑讥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奇怪地转过身想找出大家为什么这么笑话自己。
　　新一阵笑声在教室里爆发，交头接耳的人们一边指着她，一边狂笑，却没有人告诉她原因。
　　终于同桌在桌下扯了扯她的衣服，郑姗姗赶忙坐下，“你来例假了。”
　　郑姗姗哀哀叫了一声，她出丑了，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发现来例假！
　　来不及顾虑什么，她直接冲出了教室。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