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侵城》曾是少年

2、第 2 章

　　清北市刑警支队三队
　　星期一的早上，办公室的气氛不免多了几分躁郁。
　　人还在外面，半条腿刚迈进来，萧一声就忙不迭地布置工作，“报告啊，该交报告了。”
　　“队长，你也太拼了吧。”弯腰打水的迟路笑道，“我的报告给你放在桌子上了。”一抬头，才发现萧一声一头的雨水，“挨浇了？”
　　萧之声伸手抹抹头发，“甭提了，不早不晚，全让我赶上了，等我进院里，嘿，它又停了。”
　　迟路把沏好的茶水送他手里，转身去拿毛巾。
　　萧一声谢了一句，嘴上还没忘了安排，“郭重，劫杀案的报告做好了给我，嘉溪，补助批了没有？”
　　宋嘉溪把脸从电脑前挪开，伸头问他，“萧队，你怎么又把这事扔给我了？”
　　不等萧一声回答，迟路在旁先笑道：“谁让嘉溪姐你一去，咱们三队的报告就批得特别快呢。”
　　宋嘉溪看他不是好笑，啐了一口道：“油嘴滑舌，哪有的事。”
　　“我们萧队也不傻，有队花出马一个顶俩，何必让我们这些老爷们儿跑断腿不是。”
　　“那是，政治科那些小女生见到你，眼睛也直。”宋嘉溪笑道。
　　从进办公室就埋首写报告的郭重也抽空抬头瞅了迟路一眼，虽然没表态，眼神里可是说不尽的嘲讽。
　　迟路正要驳斥，萧之声适时打断可能没完没了的扯皮，“小鹿，验伤报告呢？”
　　“嗨，萧队，这不是常玮放假嘛。”迟路立刻把自己摘干净，“常玮刚跟大队长哭诉要过劳死……”
　　“我不管那茬，今天结案报告就要全交，打电话给他，要没写，就让他先滚回来补齐。”
　　迟路竖起大拇指，意思是队长够狠，然后乖乖去解剖室找文件。
　　其实按照昨晚常玮和他商量好的，是能拖就拖，免得增加新的工作量，再中途把人叫回来应付突发案件。
　　恢复平静不到一分钟的办公室里很快又走进一位，抓紧时间处理文字的三个人闻听到声音都是立刻把视线转过去，“局长？”
　　“忙着呢？都坐，都坐。”雷局不让他们起身，“之声啊，有个事儿跟你讲一下。”
　　萧之声立正。
　　“别紧张，”雷局拍了他肩膀一下，萧之声反而眯了下眼睛。“过一会儿，你这边要来一个新人，你给安排一下哦。”
　　新人？“大学毕业生？”萧之声想到了最坏的打算，再多一个迟路……
　　雷局打哈哈，“你就看着安排吧，对人家女孩子还是要客气一点啊，我听说迟路可是被你削得不轻啊，再老练的警察也得从胡萝卜做起不是，迟路可是快被削成萝卜丝了。”
　　萧之声压根没理会雷局后面的插科打诨，他直接找到关键词，“来的是女警？”
　　雷局点点头，“小萧啊，我这边还有个会要开，具体工作还是要你来做，人可放心地交给你了。”话语虽然温和，态度可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萧之声无奈道：“雷局，您让我接，总得告诉我名字吧。”
　　“她自己来找你，”雷局大步流星往外赶，活像丢了一只烫手山芋，“名字好像叫……”
　　萧之声回头问，“你们听清了吗？”
　　宋嘉溪想想，“倾城？”
　　“青城山的青城？”
　　“我是说倾国倾城的倾城。”
　　郭重哼了一下，表示不屑这款娇滴滴的女子。
　　“我怎么听着像秦城监狱的秦城。”萧之声反对。
　　“是清晨，雨后的清晨，清新阳光。”迟路边把打好的报告递给队长，边提出自己的见解。“阳光雨露。”
　　萧之声的眉头越发敛紧，正此时桌上电话响起，他马上接起，“喂，刑警三队。”
　　那边噼里啪啦讲了一串，萧之声的眉头简直要拧到一处去了，他诧异地慢慢看向窗外，果然外面传来了熟悉到不能再熟的警笛声，一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缓缓开进刑警支队的大院。
　　大清早意外的噪声已经惹得不少人开始注意到这个新情况，后面的景象更是怪异——28路公共汽车随着开道警车的引领，也正小心谨慎地开进这个与它无关的场所。
　　“什么状况？”
　　“哪里来参观团吗？”宋嘉溪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已经看到了汽车。”萧之声切断电话后，脸色已经恢复正常，“110报警中心说在这辆公车上发现了一颗人头。”
　　初听消息的三人俱是一呆，“人头？”
　　“成年男性的，人头，目测是被砍掉的。”萧之声给出已知的信息。
　　“好家伙！”说不出别的，迟路喊了一声好。
　　郭重倒如萧之声之前一般，“直接开过来的？”
　　萧之声点头，“据说是为了不破坏现场，报警人直接让司机给开到这儿了。”
　　正说着，就见大巴后面又跟进来一辆救护车，迟路嘴巴张得更大了，“车上有孕妇。”萧之声补充，这个报警的人……
　　几人不再多言，跑下楼，没任务得知消息的也纷纷赶来。
　　“这个案件影响很坏，必须尽快控制住事态发展！”就在下楼的途中，萧之声还接了雷局的电话，“我还在车上，就听到出了这种事情，我现在先去开会，我命令你萧之声必须尽一切可能破获案件，抓到凶手，把影响给我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限期内！”
　　萧之声忍受力再好，也禁不住心头翻起一股小小的火苗，但又瞬间压下去，“常玮，你的假期取消了，马上回来，我这里有案件。”他分神叫常玮回来加班。
　　“孙法医忙河漂儿去了，赶紧麻溜儿。”萧之声来不及挂电话，又命令，“郭重问司机，宋嘉溪带人询问乘客，做好座位图和联络方式，这车上估计人少不了。”
　　宋嘉溪抬头看看天空，“好说是天晴了。”
　　萧之声注意到天气，眼神又暗了不少。
　　司机在萧之声的示意下，打开了两道车门。
　　所有的乘客如同开闸泄洪般从不宽敞的门缝中挤、冒、冲出来，尽力逃离让人胆战心惊的封闭空间。
　　胆量差的那些，脸色或白或黄，有下车吐的，有干呕的，也有两腿发软一屁股做地上；当然也有镇静的，一副放空状态或者抓住身边警察开始滔滔不绝的。
　　救护人员也急忙上前，用担架抬走孕妇。
　　萧之声上车前注意了一眼，没有大问题。好歹目击者中没出大状况。
　　车内弥漫着一股酸臭气味，混着汗臭、泥土和淡淡的血腥气，太多不好的味道冲击着他的鼻腔。难怪，地上一滩滩粘腻黄白糊状呕吐物告诉他早就有人忍不住提前吐过一波了。
　　跟在后面的迟路揉揉鼻子，迈步登上公车，跟随萧之声的目光看到了固定在下车门处的黄色桶。
　　据报案人声称，人头滚出后座后，直直撞向一个年轻人的腿部，为了不让人头四处滚，她直接把人头丢进了清洁桶里。
　　是的，报案人是个女的。是她命令公共汽车直接开进刑警支队，也是她叫了救护车来照顾受惊孕妇。
　　萧之声的第二眼便注意到了此刻仍然没有下车，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的女生。
　　她居然睡着了……
　　大概是为了抵挡车内味道的杀伤力，她把脸埋在一个蓝色背包里，没什么装饰的普通货，估计装得很满，前面的白鸽图案被撑到变形。至于本人则完全看不清面目，但从姿态和气场来说，她确实处在一个极其放松的精神状态里，扎着两条短马尾的脑袋甚至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着，他能发现是因为注意到她头发上两颗粉色毛毛球也是同样的节奏在颤动。
　　她既不害怕车上出现的恐怖人头，也不介意污浊的空气，就这样抱着包以极不舒服的姿势睡着……
　　迟路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位特别的目击者，“小姐，醒醒。”
　　刚刚还在沉睡的女生立即抬头，跟着嘴唇无声地动了下，左手捂上脖子，艰难地活动了几下，涣散的目光也逐渐清晰起来，看着萧之声却没说话。
　　习惯了从别人的眼神里找东西的萧之声失败了。无论是茫然还是清醒，她的情绪都处在一种绝对保护下，像是被凝固的。
　　对她，迟路则有着更复杂说不清的感受，仿佛安静的湖水上因为落叶荡起轻轻的涟漪，微波推开，越来越大，似乎永远晃不到头，又似乎下一秒湖中就会掀起惊天巨浪将所有掀翻。
　　然后他们都注意到了，女生的左眼有一条淡红色的擦着眼角斜飞进鬓发的伤痕，给她原本和润的五官加入一丝凌厉。
　　迟路还在思索这条凶险疤痕出现的可能性，萧之声却已经推断出它的确切的来源，因此对女生的眼神又加了几分审视。
　　女生原本诧异两人探究的目光，然后意识到了他们的关注点在哪里，嘴角动了一下。
　　她都忘了这种被陌生人紧盯不放的原因了。
　　她站起来，选择把手中的背包递给当中更有气场的那位。
　　萧之声接过包，最上面居然是二十多部手机，“你……”
　　他想到了什么往车窗外看去，果然有乘客做问询的时候，对着车里指指点点，“你，把他们的手机给没收了。”
　　女生点头。
　　萧之声露出今天早上的第一个笑容，随即又想到了问题，“他们凭什么交给你？”
　　女生开口，像在讲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因为我告诉他们，我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