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侵城》曾是少年

17、第 17 章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有一个令人艳羡的童年和青春，直到一场飞来的车祸改变了人生。
　　在那之后，又眼看着面目可亲的家属们露出狰狞的贪婪嘴脸。
　　直到现在，一场人变成鬼的闹剧在自己身上展开。
　　对我来说，死亡，我无所谓。变成鬼，也没关系。
　　可我不愿看到这一幕幕可笑又可悲的场景在我身上发生。
　　光怪陆离，人鬼难辨。
　　究竟谁是人，谁是鬼？
　　我比萧队更快注意到新装修的房间，我比小鹿更先觉察到我父母慌乱的神情。
　　接下去的询问，没有听下去的意义了。
　　站在院子正当中，我闭上眼睛仰着脸感受阳光晒在身上的温度，想驱逐从骨头里透出的寒冷。
　　短短数日，历经生死。死生之外，更觉无奈。
　　为了寻找血缘联系，更期冀着重新得到亲情温暖，我费劲全力来到了他们跟前。
　　如今，再次走到他们身边，却是为着我的死亡真相。
　　而真相带给我的只有更深的伤害……
　　曾经的亲情破灭，还只是一种失望，如今的一切，分明是让人绝望。
　　遥想初遇——
　　我再天真，也很快从相认的短暂喜悦后，发现了父母的真实想法。
　　他们可能不需要亲情，尤其不需要一个被抛弃多年的女儿。
　　谈及我死去的双胞胎姐妹，母亲木然地看向父亲，寻求指导。父亲回我一句“死了”便没了下文。
　　也是看多了亲戚们的表演，我对他们的表演套路竟也能看个八、九分。
　　基于一种多年相伴的生活默契，父亲时不时提及生育之恩，母亲反复强调日子艰辛。他们的激动和泪水像是在对钞票表演，而非一个失散多年的女儿。
　　他们不需要我敞开心胸，奉献澎湃的情感。他们需要我敞开钱包，奉献澎湃的钞票。
　　我奉上金钱，换得笑脸和亲情。
　　我在偿还，我已不再期待。
　　他们的期待却“理所当然”地不减反增。
　　我认下了父母，认下了一家子的“希望”，我的弟弟。
　　我必须开始承担他们所有人的生存命运。
　　以及后来更多更多的生活需要……
　　我“淳朴”的父母兄弟，正飞速地向我远在家乡的亲戚们靠拢。
　　家乡，哪里是我熟悉的家乡？
　　父母，哪里见得到真正的父母？
　　我该归属哪里？我该渴望什么？
　　我没有眼泪，哭不出来，也没必要哭了。
　　去的时候是两个人一个鬼，回的时候是四个人一个鬼。
　　审讯室里，负责审问的是萧队和郭重。
　　小鹿在外面给大家讲此行见闻。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欧阳薇薇死亡当晚，有两个人去过了她家，一个是她叔叔欧阳磊，在欧阳磊离开后，亲弟弟史辉又过来找欧阳薇薇索要钱物，估计是一言不合，史辉抄起花瓶，将欧阳薇薇砸死，顺带抢走了钱包手机等财物。”
　　“就这样侦破了？”宋嘉溪叹气，“真相总是这样让人猝不及防地难受。”
　　凑热闹过来听消息的常法医发出的哀叹比她还大声，“自产自销？我去，要不要这么让人烦躁、”他立刻问小鹿，“尸体呢？”
　　“烧了。”小鹿半幸灾乐祸半同情，“据他们的说法，没成家的小辈儿凡是横死的，都不停灵，直接火化。”
　　“能确定是亲弟弟作案？”
　　“基本上跑不了，从审问史建国夫妇的第一次口供，史辉17号和女朋友因为钱的事情吵了一架，回家说要去问他姐姐要钱，好给女朋友过生日壮壮门面，走得特别急，回来的也挺快，第二天一大早就从市里回来，还说要带着女朋友去海南三亚旅游。跟着中午就出事了。”
　　“只有间接口供？”宋嘉溪抿嘴，“这太弱了。”
　　法医突然一拍手掌，“好哇，小鹿，”他指着笑嘻嘻的小鹿，“我差点让你给骗了，跟你们队长一起办案，就不可能一点证据都带不回来！人都被带回来了，没有证据，你们能轻易抓人？”
　　小鹿嘿嘿一笑，“可没你说的那么容易哦，史建国他们把史辉当天穿过的衣服鞋袜统统烧了，那部手机也沉在水库里等着咱们派蛙人下去捞。我们是在他家发现了这个。”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物证袋，“这种东西总不可能是他们家能用的。”
　　我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粉色钱夹，神情远没有法医他们兴奋。
　　“正经名牌货，估计史家老太太就是看出这个皮夹有点价值，才没扔到火堆里一块烧了给他儿子陪葬，留下自用了。不过也正好给咱们留下证据。”他把皮夹放到常法医手上，“现有这一个证据，交给你了。”他收回之前轻快的语气，相当正式地拜托道：“那姑娘不容易，你——”
　　常法医翻手握住皮夹，“放心！”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我鼻子有点酸。
　　在一旁始终不吭声的秦尘打破静默，“史辉是怎么死的？”
　　聊天的气氛瞬间又是一变，“确实是落水后溺水而死，”小鹿给出肯定的回答，“他女朋友和之后赶来救人的老乡都证实了他是溺毙。”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宋嘉溪喃喃道。
　　“可是……”大喘气的小鹿补充道，“可是按照他父母的说法，史辉水性很好，夏季经常去水库游泳摸鱼，为什么会突然淹死，他们也不明白什么原因，只好同意大家的说法，被水鬼找了替身。”
　　宋嘉溪搓搓胳膊，“咦，说这个干吗。宣传封建迷信啊，不舒服。”
　　小鹿很委屈，“这也不能怪我，他落水之前大喊‘有鬼’的事儿可也是人尽皆知。”他又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当时天很黑，风也大，我看要下雨，就喊史辉说别拍了，先回家避避雨头，史辉在我对面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听见他使劲喊有鬼，眼睛直直地瞪着我，人就往后退，直接栽到水库里，眨眼就沉了。连个泡都没吐。’”小鹿念完笔记，抬头道：“你看，这总不赖我了，这是他女友的证词。”
　　宋嘉溪制止他，“行了，八荣八耻，你给我停止。”
　　秦尘听得入神，我却只剩了冷笑，好像死得久了，心也冷了……
　　他杀了我，我变成鬼；索他命的鬼，却不是我这个糊涂鬼。
　　不畏死的人稀里糊涂做了冤死的鬼。
　　获得了迟来的公道，却是由一个找替身的水鬼完成的。
　　我做人失败，做鬼竟也落得个可笑下场。
　　再说一命偿一命，我在人间的念想已断，为何我还盘桓在这阳世，没被带去过奈何桥喝孟婆汤？
　　莫非我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莫非事情的真相还要翻转？
　　小鹿和宋嘉溪在打嘴仗，秦尘在思索。
　　审讯室的门却正在此时开了。
　　迎上几人期待的目光，萧队给了肯定的眼神，“已经撂了。”
　　“哇！”
　　郭重补充道：“史辉回家后把事情跟家里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史建国夫妇知道整个经过的。”
　　“辛苦了。”
　　小鹿欣慰道：“这下百合少女总算能闭上眼睛了。”
　　等等！
　　那，我为什么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