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侵城》曾是少年

10、第 10 章

　　我缩在角落里，也和之前见到的秦尘一样，面无表情。
　　昨天，他们解剖我来着。
　　夜里，等他们都离开了，解剖室的灯也关掉后，我一个人躺在冰柜上，想让那份冰冷的触感来冷冻我复杂的心绪。
　　我确实是死了的，还是被我相信的人杀死的。他用我喜爱的花瓶重重地砸向我的脑袋，看着我失去意识狠狠地摔向地板，彻底死亡。而他的目的，不过是我失踪的钱包和手机。
　　我记得那里面不过就是几张银、行、卡和两千块左右的人民币。
　　我就因为这些东西丧了命……被我所信任的人杀掉……
　　这让我很悲伤也很愤怒，愤怒过后又是深深地无力感。
　　正如我无法决定自己的死亡，我也没有法子让我再活过来。
　　刚死亡的新鲜感消退殆尽了，我只能用现在的方式存活在世上了，虽然活字明显需要打上大大的引号。
　　我得正视我死亡的事实了，因为他们已经将我开膛破肚了……
　　尽管我看过我父母离开时的惨相，死亡对我的冲击不再有巨大的破坏力，可是，直面自己的死亡和被解剖，我还是胆怯了一些。
　　尤其，这次，我孤身一人面对。
　　没有安慰，没有鼓励，没有哭声，除了器具在不锈钢上碰撞出的声音，我的耳朵里是寂静的，沉默的。
　　我背对着他们，听常法医用专业术语来点评我的正规死亡解说。
　　那些机械的判定离我很近又很远，近得像刻在我的骨头上，远得像空调机组发出的规则噪音。
　　直到缝合整理，推进冰柜，我才转过身，跟我的躯体做最后的告别。
　　混乱的思维在今早依旧没有理出头绪，所以我现在茫然地听着他们分析我周遭的嫌疑人。
　　随便吧，反正我已经死了。
　　在他们眼里，符合我的定位就是“可怜富家女被亲人图财害命”吧。
　　一个虽然富有却命苦的可怜虫。
　　我无法控制地自怨自艾起来。
　　耳朵里机械地收听着办案警察们对我的分析。
　　“这个欧阳薇薇的情况，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复杂的多。”
　　短发姐姐在发文件给同事传阅，“这是当地警方给我们传过来的资料，上面说欧阳薇薇的父母是当地一家工厂的老板，两个人白手起家多年打拼也算挣下了不少家业。不过在出事后，欧阳薇薇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已经将工厂和其他生意全盘卖掉，并且一个人离开了家乡，跑到我们这里来。”
　　“难怪她年纪轻轻会这么有钱。”
　　“钱财可没有给她带来好运，”带头的领导打断了他们对我身家的讨论，“嘉溪，继续。”
　　“是，队长，根据能查到的记录显示，死者来到清北后，一开始有过正常生活的打算，入职了一家科技公司，也在旁边买下一间小公寓，可没过多久就辞职了，据说也是被人追到公司骚扰。”
　　所有人都被她最后一句话给吸引了，“莫非……”
　　“是啊。”
　　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照片摊在桌面上，上面每张面孔我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出他们各自的小动作、神情和聊天时的语气口头禅。
　　“这是欧阳薇薇父亲那边的亲属，她父亲有五个兄弟，三个姐妹，”又是一张大家族合照，“她母亲那边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你可以想一下，当欧阳薇薇拿走了她父母的全部财产后，两边家族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的，那种鸡飞狗跳的场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每个人都在我面前表演着变脸绝学，哪怕是四川最出名的变脸大师也不能演绎出他们精彩的一二。
　　他们时而口甜如蜜，时而破口大骂，时而讥讽威逼，时而恳求哭讨。
　　谈感情他们声泪俱下，谈金钱他们锱铢必较。
　　他们不和我谈法律，他们打感情牌，他们讲世俗常规。
　　上一秒他们眼睛里好似开出灿烂的花朵，下一秒他们恨不得用眼神将我杀死千遍万遍。
　　他们似乎不知道疲惫，无时无刻不在摧残我的心理防线和□□极限，只要我缴械投降，只要他们得到他们想要的。
　　曾经，我不知道我的父母为何要将我放到火上去烧，让我去经历这一切，直到，我知道了那个秘密。
　　那个可以将我血淋淋活活切开的秘密，在我心痛欲绝时也终于知道了父母的爱有多伟大。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爸爸！妈妈！我想你们！
　　我们一家三口会在天上团圆吗？
　　爸爸妈妈！
　　我的心缩成一团，好痛。
　　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没有做到你们的要求。
　　“按照你的讲法，岂不是我们需要调查她身边的每个亲戚？为钱杀人，每个人都有动机。”
　　我无声地扯动嘴角。
　　“那倒是不用，根据调查，死者只有部分亲属离开了居住地，能在本市查到的人口包括欧阳薇薇的二姑二姑夫、六叔和小姨。”
　　“有钱的孤女就像一块肥肉，这些人一定会在她身上叮出血来。”是啊，小鹿，你说得真对，他们对我的钱包垂涎三尺，而我的办法就是逃……难怪我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说我愚蠢，我确实愚蠢，居然相信躲避就能解决问题。
　　问题也确实解决了——我死了。
　　“我们特别要注意这个人，欧阳磊。”被叫做嘉溪的姐姐指着照片中我最恐惧的一张脸，“欧阳家父辈最小的男丁，对他这个人一贯的评价是好逸恶劳而且好勇斗狠，没有正式工作，之前挂在死者父母的厂子里领工资，据说还打着厂里的招牌招摇撞骗过一阵，他大哥大嫂去世后，是他第一时间带着人闯进工厂里拿走了最值钱的一批物品。家里没人能制服他，街面上有一号的混混，没少进出公安局，也算老油条了。”
　　“邻居说来找欧阳薇薇的有男有女，不可能就他一个吧。”恶人脸警察的视线在两张照片上来回移动。
　　队长站起来，停止了会议，“行了，名单上有一个算一个，都带回来审一下，重点是欧阳磊。这家伙估计已经皮实了，一般的审讯压不住他，我们得多找些证据，要邻居画像和指认。”
　　“唉，可惜在死者小区找不到影像资料。”小鹿惋惜道，“不然这证据多有力，现在只能从酒店的录像下手。”
　　一直没说话的秦尘提示，“他们小区虽然破旧，但那天我注意到小区门口的超市有安装监控，说不定拍下了一些东西。”
　　我注意到她换了披发的造型，微卷的长发里还细心地编了好几条小麻花辫。她不像警察，像正常的女孩子。
　　队长不会有意见？我去看领导，他却视而不见，反而关心她话里的内容，“你是说你那天进去买水的超市？”
　　“恩，我进去问了一下，他们的监控一个星期内的资料都不会删除。我已经带回来了。”
　　“很好，我们三个去抓人，你们女生研究录像和带邻居过来指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