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秘事》十诫城

8、第 8 章

　　小轩眼睫轻颤：“难过？会有多难过？”比得过她吗？
　　喜鸾对着圆月曲起两指，趁着夜色一望，像极了两只兔耳。她漫不经心道：“好一点的话可能会死吧。坏一点可能会被赶到尼姑庵。”
　　“被赐死会好一点？！”小轩吃惊的重复一遍。她不敢相信，远居深宫的公主，尊贵如她，幸运如她，竟会把死亡表述的如此平静而又无谓？
　　喜鸾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笑嘻嘻解释道：“大西惯行陪葬之风，如果我父皇真的驾鹤西去，我母妃也……”她的声音低沉下去，“也在劫难逃。大西每年都会选一些公主与宗室之女去塞外和亲，而母妃殉葬后根本没人护我周全。她说，一旦去了塞外，那便是生不如死。既然是这样，还不如让我干干净净的来，再干干净净的走。”
　　喜鸾平静笑着，好像一时间长大了五岁。月光照进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小轩轻抚她的脑袋，叹息：“可怜的喜鸾。我们两个，是一样的吧？那一年，我府里被抄，男丁全部处死，女眷则入籍乐坊司，明为乐者，实为官妓。机缘巧合之下，我被娘娘相中，这才免于被人糟蹋。”
　　喜鸾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的小手紧紧拦住小轩，故作玄虚的说：“小轩，我告诉你一个独门绝技。”“什么？”小轩问。
　　喜鸾眼中闪过一抹得意，道：“笑着将那些不好的事情说出来，就不会那么难过了。至少——看起来不那么难过了！”
　　小轩重新打量她，道：“虽然这是个掩耳盗铃的法子，但是，听起来还不错。如果……我早点认识你该多好啊。如果，在我家被抄的时候就认识你，那该多好啊。”
　　喜鸾暗暗握紧小轩的手，又将身上的锦被朝她挪了挪，好像这样就能帮她赶走那些不堪的回忆。“你家为什么会被抄呢？是做错了事情吗？”小轩眯起眼望着远方的夜空，斗转星移，那天的月亮也和今天一样亮，一样圆。
　　“于氏通敌一案，公主可听说过？”
　　喜鸾将头摇的像拨浪鼓，她整日吃吃睡睡玩玩，哪里记得这些乱七八糟的案子？小轩了然一笑，才道：“家父于辉曾受圣上恩泽，出任威武大将军一职。他一直同李将军死守边疆，忠心不二。可不知为何，却有人向皇上写密函告发他通敌叛国。皇上听后勃然大怒，一道圣旨，便让整个于府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再谈起往事，小轩惊讶于自己的冷静。不再哭哭啼啼，亦不再撕心裂肺。时间啊，真是个好东西。能让她的泪流干，也能让她不再弱小、受尽欺凌。
　　喜鸾眨眨眼，故作漫不经心道：“所以啊，你想过报复我对不对？也许，还想过杀了我呢！”
　　小轩心一沉，她不想承认，可喜鸾所言确实属实。小轩抿了抿唇，不敢抬头看喜鸾。一时间，空气中除了花香味还掺杂着尴尬。
　　喜鸾又笑了，眼睛弯弯的很好看，可又显得没心没肺：“跟你闹着玩的。”她抓起小轩的手，诚恳道：“小轩，以后不论何时何地，我们都坦诚相对好不好？”
　　小轩低着头不说话。
　　喜鸾又摇摇她的胳膊，“好不好嘛？”
　　抬头看着喜鸾期许的眼睛，小轩艰难的点了点头。
　　这声承诺，不比当年那道圣旨轻。
　　喜鸾长吁一口气，快活道：“真好，你答应我了！”

　　圣帝缠绵病榻后，喜鸾总带着小轩去探望他，时不时给他唱唱歌、说说话。喜鸾厌烦太子，便总挑他不在的时候去。但是次数多了，难免有冤家路窄之时。
　　“我父皇今日怎么样？”
　　“回太子爷，皇上的龙体比昨日强些，午膳的时候，多喝了小半碗粥呢。”
　　“那就好，我暂且能安心了……”
　　门外的交谈声传进喜鸾耳朵，趴在龙床前的她狠狠皱了皱眉，她轻声对沉睡的圣帝说：“父皇，太子哥哥来看您了。儿臣怕太吵，不利于您养病，便改日来看您。”
　　简单行礼后，喜鸾和小轩向门外走去。正巧，和太子华轩撞个正着。
　　华轩身着一袭华贵的玄色绣金长袍，腰上围着名贵的云锦缎带，带子上镶嵌的同色宝石足有二斤重。
　　喜鸾笑眯眯的和他打哈哈：“太子哥哥来看父皇了？”
　　她心里闪过不屑——人生得不庄重，腰带上镶再多的宝石又有何用？
　　“嗯。”华轩轻浮的扫了喜鸾几眼，没将她放在心上。喜鸾心中松了口气。
　　太子刚准备提步进去看望圣帝，就被身后的响动拦住了步子。原来，喜鸾身后的小轩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内裙，摔倒在地。
　　华轩收回步子，他玩味的打量着地上的小轩，问喜鸾：“你丫鬟？”喜鸾的呼吸一窒，生怕太子的心思动到小轩身上。她故作轻松，道：“是啊，不过总是笨手笨脚的，比不得别的宫人机灵。”她对着太子憨笑，又赶紧扯开话题道：“太子哥哥，你快进去吧。父皇刚刚还念叨你呢。”
　　太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喜鸾，轻声道：“哦？原来父皇在梦中也不忘惦记着我啊！”他身旁的王公公干笑了几声。
　　喜鸾心中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忘了父皇已经睡下了呢？她连忙娇声道：“父皇可不就是在临睡前念叨着，轩儿怎么还不来看朕啊？轩儿这阵子忙不忙啊？你看，我这小醋坛子都不知道翻了多少回了，怎么不念叨念叨我呢？！”
　　“哈哈哈哈哈，你和我能一样吗？”太子脸上尽显掩不住的得意，“好了，别吃那些个没边的飞醋了，赶快回宫吧。”
　　“哎！”
　　眼见着太子和王公公转身进殿，喜鸾这才松了口气。“小轩，你快起来吧。”她拍着胸口道：“可算把这祖宗伺候走了。”
　　小轩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眼睛看着大殿里：“公主刚刚在紧张些什么？”
　　喜鸾眼看周围没人，便凑近了小轩轻声道：“我怕他的歪心思动到你身上。”“什么？”小轩大惊失色：“不会吧？这……”“应该是我多虑了。”喜鸾安慰着小轩：“看样子，他暂时没有这个心思。”继而，她又愤愤不平道：“这王公公都快变成太子的狗了！别忘了我父皇可是还活着呢！”
　　小轩轻拉喜鸾的衣袖，“公主，我们快回去吧。这不是说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