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九月的棉被

4、第 4 章

　　自马匪之事后，车马倒也算是安安稳稳的前行，再过一日就到了北疆王的地界，到时候哪怕是朝廷的官兵也是不敢去劫的。
　　北疆王炙手可热，他的寿辰往来宾客自是络绎不绝，前来送礼的车马也将城内挤得满满当当。
　　进城前的最后一晚，车马驻扎在城外的绿洲，贪婪地享受着漠北难得一见的好风光。
　　“我明天不得不走了，这里面有赵家丫头定亲时的玉佩，再不送回去怕是要误了婚期。”樊迟拉着柳仲远坐在湖边，其实他本应早些就走的，但刚好赶上柳仲远生病，纵是柳仲远身着女装再像女子，声音却是改变不了的，若是让其他人发现，刺杀必然失败不说，恐怕还要搭上一队人的性命，樊迟不放心，便一直跟在柳仲远身边，也方便照顾。
　　“都说北疆王好色，今日我看城中送贺礼的几乎每家都送来了几位美人，纵使他夜夜笙歌，也不一定会很快轮到你的，若当真不幸，你就称病好了，听说那北疆王倒也怜香惜玉。你放心，我的照夜驹脚程很快，不出半月必定赶得回来的。”樊迟想了想，又从怀里摸出一枚瓷瓶递给柳仲远，道：“你没有底子，哪怕我现在想教你几招保命的功夫以你的力量也达不到效果，这是断肠散，我不知道你原本是要用什么药，但这江湖上再没有比我这瓶更毒的了。”
　　柳仲远接过瓷瓶，刚欲道谢，却听樊迟喝了声：“谁！”
　　“大、大侠……是……是我……”不远处樊迟投出去的匕首狠狠插在树干上，匕首下颤颤巍巍站着一个镖队里的年轻人，头顶距匕首不过一寸。
　　樊迟起身前去收回了匕首，又俯下身对那人低声道：“你都听到什么了？”
　　那人险些吓得哭了出来，道：“大侠，小的、小的只是偶然路过，小的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见啊！”
　　“最好如你所说，记着，如果刚刚的事情让其他人知道了，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大侠放心，江湖规矩我懂，小的嘴严得很，一定不会乱说的。”
　　“知道就好，走吧。”樊迟让开身。
　　那人接连道了几声：“多谢大侠饶命！多谢大侠饶命！”便连忙跑开了。
　　樊迟回到柳仲远身边坐下，月亮被云遮住了，他看着平静的湖面，心里却被暗流搅得天翻地覆。
　　“不去不行吗？”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干哑，许是这几日吃多了大漠的风沙。
　　柳仲远转过头来看着他，那双眼睛平静的让人心惊。
　　怎么可能在这里放弃呢，樊迟自嘲，那人的心志比自己还要坚定，更可况，柳仲远身上压着的可不止他一人的性命。
　　“不是还有你吗。”柳仲远朝他笑了笑。
　　“你就这么相信我？那万一呢，万一……”万一自己没能赶回来，万一出了什么变故该怎么办？樊迟不敢去想，他自在惯了，从未觉得有那么一天，自己身上的担子竟也会变得如此之重。
　　气氛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四周安静的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
　　“不知道江南的梅花此时开了没有。”似是过了许久，柳仲远开口打破了沉默。
　　樊迟闻言解下腰间的玉佩给柳仲远系上，道：“等你回来，我带你去山庄看梅花。”
　　“好啊。”
　　“对了，昨日收到家中书信，前些日子确实派人去过陈府。长兄尚未婚娶，不如就把你家妹子许配给他？青竹山庄的大少奶奶，以后定不会再让人欺负去了。”
　　“好啊。”
　　“到时候带你去吃赵伯的黄泥煨鸡。”若不是贪那一口鲜味，樊迟也不会来劫下这队车马，更不会遇到柳仲远。
　　“好啊。”柳仲远淡淡回应着，两人这样一搭一和，竟是一夜未眠。
　　樊迟行走江湖，见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可只有这一次，他希望太阳永远不要升起来。然而这日升月落又岂是凡人能左右的呢？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霞光慢慢撕裂苍穹。
　　“我该走了。”柳仲远起身回到马车旁。
　　“你若做荆轲，那我便是高渐离了。”说着樊迟便抽过镖头的剑，弹剑而歌，唱的不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却是“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