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九月的棉被

5、第 5 章

　　樊迟再次来到与柳仲远相遇的那个驿馆时，对面的客栈正经历着一场骚乱，似是一小队人马在抢一个女人。老板娘哭喊着挣扎，可一旁零星站着的几个侠客却并未上前，虽然来人不多，但那毕竟是北疆王的兵马。
　　樊迟这几日马不停蹄，甚至夜晚都不敢合眼，如今到了这驿馆，若是快马加鞭，不消一日便可抵达北疆王城了。他心里惦着柳仲远，但就要见面了，他却又说不出的忐忑，那日他收到家书不假，书信上说曾派人去陈府医治病患也不假，但他在回江南的途中却又收到了另一封信，说的是姑娘病虽治愈，却被陈知府留下了，说是做了填房丫鬟，姑娘性子烈，没几日便投湖自尽了。
　　樊迟答应帮柳仲远照顾好妹子，如今却是食言了，他不知该如何面对那张对他充满信任的脸，更何况这几日赶路，人和马都有些受不住了，如此想着，樊迟便下了马走进客栈，打算帮老板娘解围，顺便要些干粮，记得柳仲远似乎喜欢汤饼，若是能带上一碗去找他，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樊迟上前推开那人扯住老板娘的手，定睛一看，领头的竟是那日在湖边偷听他与柳仲远说话的人，心里不禁一沉。老板娘抽噎着，仔细分辨，说的似乎是什么“死了……都死了……”
　　樊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客栈的，他本不想杀人，可此时他的手上、身上却全都被那些人的血染红了，进城前要去湖边洗一洗，他想着，柳仲远定是不喜欢他这样的。
　　老板娘说柳仲远他们进到北疆王城的第一天就死了，除了那个告密者，全队近百人，无一幸免。老板娘哭着说早知如此那日就不该留老魏他们喝酒的，那个告密的年亲人手脚不干净，喝多了又对着老板娘动手动脚的，老魏见了生气便训斥了几句，谁知道就被惦记上了呢。老板娘说，那日老魏还说等这次回来就娶她，可是你说，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那小子还是老魏从街边捡回来的，看他孤苦无依就带在身边养着，让他跟着一起走镖，你说说，他怎么就能干出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情啊！
　　樊迟想，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莫过于在那日放了那人一条生路。然而纵使再后悔，此时却也无济于事了。
　　北疆王的寿宴仍然持续着，每日进出城门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一个愿意停下脚步，柳仲远的尸身就被丢在城门口，说是以儆效尤。樊迟记得柳仲远说过，他不怕死，只怕死的没有尊严，可此时，他却衣衫褴褛，手指尽断，来来往往的人群脚下带起的泥土溅了他一身。
　　“为什么不帮帮他……”樊迟跪在柳仲远身边，情绪有些失控，他冲着来往的人大吼：“你们为什么不帮帮他！”然而过往的行人只是加快了脚步，没有人愿意理他。
　　樊迟再次食言了，他没有去刺杀北疆王，他恨世人的冷漠，他抱着柳仲远在湖边坐了很久很久。
　　樊迟最后还是把柳仲远埋在了湖边，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枝梅花插在边上，那是他来时特意折的，只是一路颠簸，此时枝头上的花多半已经谢了。
　　“仲远你看，梅花开了……”
　　暗香留不住，多事是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