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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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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恍恍惚惚的走在大街上,手里提着药材,回想我刚才见到的可是楚王呢,这是我平生见到的最大的官老爷!据说他是当今圣上的哥哥,听说书人讲,楚王的母妃是先帝在位时波斯进贡的舞女,生的极其美丽,被先皇临幸后竟意外怀了身孕。此事儿令当年的皇后,也就是圣上的亲妈怨恨非常,以至于楚王自打出生就和他娘过的十分坎坷,尽管是长子,却也是个庶出。七八岁的时候,他母亲没了,死时才是个贵人,后来追封了乐嫔。
说书人喜欢把楚王此人演义的志在四方,总觉得他有提枪上阵,马革裹尸之决心,怎奈何先王对其万分忌惮,一身才能无处施展,只能仔细做人,安心做个纨绔。不过依我今日所见,楚王爷还挺适合做个纨绔……
就在这时,我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喧哗,路边无论是行人还是商贾,都仿佛受了惊吓一般向两侧靠拢。
“哎?”
当我反应过来时,便只有我一人傻傻的站在路中间,更糟糕的是,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我急忙转头一看,只见一匹高头大马迎面冲了过来,心道一声不好,眼看就要被踏过去的时候,幸得身后一股大力将我拉倒了一边,而那马也被主人勒紧缰绳,长啸一声,高高扬起两条前腿,把倒在一旁的我,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我这才看清马上之人的样子,此人蟒袍加身,清瘦的面容,一双丹凤眼却长在一张阴恶的脸上,显得格外令人胆寒,我与他四目相对,正迎上那人如刀割般鄙夷的眼神。
“臭小子敢挡东厂的路,活得不耐烦了! ”未待我反应过来,身侧一人骑马凑过来,挥起鞭子便朝我兜头打了下来。
我慌忙用手挡住头缩起身,手臂火辣辣的疼了记下后,便听那位首之人冷冷的说道
“住手,抓紧把人犯带回东厂,莫要再耽搁了! ”
“是,督主! ”挥鞭那人收了动作,回到队列,我捂着手上的伤抬起头,便见那人带着队伍绝尘而去,队伍末端拉着一个铁皮笼子,想必里面就是他口中的人犯吧。
直到这一行人彻底消失,整条街才慢慢的回复原来的样子。
“孩子啊,你也太不小心了。”把我拉过来的是一位买席子的老翁。
“多谢老人家,要不是您,我也和我那包药材一样,葬送马蹄之下了。”我指了指掉落在路中间的那包药,无奈的说道。哎,真是可惜了,不过否极泰来,我可以再借此机会去见一见窦大夫。
“造孽啊!”老翁看着满街的狼藉愤恨的说,“东厂这群人在京城里嚣张惯了,先皇定下的闹市区禁马令,他们从来都是不执行的!哎!”
“方才为首哪位是?”
“他就是御马监掌印大太监、东厂提督勒公公,皇上的头号亲信啊!咱这天子脚下,勒公公的名号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 ”
呦呵,这可真是权臣心腹了。
“他们这般嚣张,京兆尹府也不管?! ”
“管?怎么管?! ”老翁懊恼的说道,“您有所不知,去年腊月京兆尹府抓了几个东厂私设赌庄的太监,打了一顿下了大牢,转身这几个抓人的就进了东厂,说什么贩卖私盐,勾结海匪,活生生的给打死了,愣是把尸体丢到了京兆尹府大门口,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啊!人家都说,阎王地狱十八层,东厂地牢十九层! ”
“嘶——”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想起刚才那为了勒公公阴恶的眼神,不仅打了一个寒颤,真是相由心生啊。
我回到客栈,和老板要来一些纱布,将手臂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真是疼的要命,特别是左手背上那一道,皮肉都有些翻了了起来。我生性胆小,特别怕面相凶恶之人,小时候师父只要眉毛一挑,我就胆颤,后来长大了,发现他和师兄都是纸老虎,胆子才慢慢大了起来,毕竟,这二人都不足畏惧。如今,在大街上被勒公公吓了一跳,又挨了一顿抽,使得京城在我心中俨然成了凶险之地,还是安生在客栈里呆几天再说吧,以至于看着鞭伤,都不打算去找窦邈瞧病了。我决定直到发榜之前,都不去随便走动,最多去刘婶哪里吃馄饨,说不定还能遇到窦邈。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拦了勒公公路的事儿,仿佛一夜之间传遍了客栈上下。第二天去大堂吃饭的时候,我便发现大家看我的眼神略有怪异,特别是柳施云等人,仿佛幸灾乐祸一般,我每次经过都要发出一阵讪笑,就连客栈的伙计,给我上菜都一副速战速决的样子,生怕霉运会传染,哎,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不过客栈老板却依旧对我笑语盈盈,于是我暗自把老板划归到了见过大世面这一类人里,决定改日偷偷帮他改个风水,如果把后院西北角那棵小桃树诺个地方,可能老板的儿子就能说个不错的亲事。
时间过得很快,发榜当天,客栈里又热闹非凡,春闱之后,只有一百人能参加殿试,有很多人今年的考试就要到此结束,准备返乡了。我已经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准备四海云游,不过,榜还是要看一下的……
就在我正要出门的时候,柳施云把我拦住在了客栈门口,他身后跟着他的小伙伴,每个人脸上都笑开了花。
“恭喜左兄啊! ”
“柳公子。”我作揖道,“不知有何喜事?”
“哈哈哈,左兄难道没去看榜么?”
“在下正要赶过去。”
“我们刚刚看榜回来,左兄考了第八十一名,正好能与我等一同参加殿试了! ”
“对啊,对啊! ”他身后的诸位公子们也一同笑道。
“左兄,以后同朝为官,还要请多多指教啊! ”柳施云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侧过身,让他们过去,他的小朋友们也学他一般,挨个拍了下我的肩膀,真是不明所以。
皇榜前还是堆了很多人,我挤过人群,凑到前面,从后往前找,果然,在第八十一的位置上找到了我的名字……而柳施云则是第三名,他的小伙伴们都在会试前十的位置上。呵呵,看来银子没有白花啊。
发榜当晚,我又躺在屋顶看星星,今日是朔,没有月光,便显得星宿格外明亮。打更人邦邦邦的提示着子时已过,我也准备回房睡觉,最近诸事不顺,理当小心些,莫让半夜巡逻的官老爷捉到才是。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飘来一股异样的香气,随后只听怕啦一声,有人踩在了我身后的瓦片上,我着实慌张,转身一看,只见一位身着夜行衣的男子,捂着腹部单膝跪地,左手持一柄唐刀,拄在哪里。夜风吹过,那香气便是从他身上传来的。我看着他有些恍惚,这是只有我见到美人才会有的感觉,就算他衣着不整,明显与人了激烈的打斗,甚至还遮住半张脸,但那双眼睛着实美丽非常,那是一双能勾人魂魄的眼睛,回眸一笑百媚生,古人诚不欺我。
我看他入迷,他看我有些诧异,许是没有料到此时还会在屋顶碰到人,之见他正准备起身,身后便忽然窜出四道泛着蓝光的纸人。
“小心! ”
就在我开口的同时,这人转身一个顺劈,将那四个纸人一同劈成两端。奈何动作过猛,腹部的伤口撕裂的更加严重了,只见他紧缩双眉,吃力的迈开了步子。
“东瀛术士! 公子,你得罪了很难缠的人啊! ”我刚要上前搀扶他,屋檐下便又窜出八个纸人悬浮在我二人头顶徘徊,随后噈的一声变化做蓝火扑向那黑衣公子。我顺手抖开三张黄符,黄符在空中拉开一道雷电围障挡在那公子面前,那穿过围障的蓝火,瞬间化作了一股黑灰,散落在空气中。
“公子,你没事儿……吧……”
然而还未等我把话讲完,那公子便……嗖嗖几下,消失在了夜幕里。
……
“还没……问……公子……尊姓大名。”
夜风吹过,我的心凉嗖嗖的。果然流年不利,就连屋顶也不安全了。
那一晚过后,我觉得自己对窦大夫的爱慕少了些许,尽管他也是我喜欢看的类型,但是那双勾魂的眼睛,真是让人放不下思念。也不知道他伤的如何,也不知道他逃掉没有。
我师兄说,东瀛的术士是及难缠的,他们不见得有多高的法术,但只要稍不留神便会丢了性命。他们会默默的偃旗息鼓,隐藏于暗处,直至你忽略,麻痹,忘记他的存在,再如蝮蛇一般出现,一招毙命。这群人宛如跗骨之蛆,能让对手痛不欲生。显然,那位公子就是被顶上的猎物。我陷入了深深地沉思,如果想去见窦邈窦大夫,只需前往杏林堂,如若想再见到这位夜行公子,难道我可以在屋顶守株待兔么?想来也是不可能的,哎……也不知能否有缘再次相见。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心中升起一丝旖旎,如果有幸再次见面,不知他会不会……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嘿嘿嘿,来一次京城仿佛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春闱发榜后的一个月,便是殿试,我很高兴,因为师父交给的任务就要完成了!!殿试一共有百人参加,最后会有一甲三人,二甲十五人人,三甲三十人。考场就在太和殿外的空地。
那天我跟着众多考生,第一次他进了皇城,大家都在感叹皇家的威严,感叹自己为官后的远大抱负,我仿佛并没有这些想法,只是忽然想到,这诺大的皇宫,得有多少冤魂嗟叹……
殿试果然不一样,一切用度都是鼎好的,从宣纸到笔墨,想必要花不少钱吧……
主考官是楚王爷,不过他今日和那日在杏林堂完全判若两人,身着朝服头顶珠冠,英俊威严,器宇轩昂,正气凛然,开考前的训话,更是用一副低音的嗓音,劝告我们也是劝告自己,要为这大靖的江山鞠躬尽瘁,为陛下排忧解难,搞得我都觉得自己对他产生了误会。
然而,当我拿到考卷之时,才觉得这个人,果然和那日在杏林堂所见之人并无二致。殿试的题目很是古怪,但我确信此题定是楚王所出!
楚人有卖其珠于郑者,为木兰之柜,薰以桂、椒,缀以珠玉,饰以玫瑰,辑以羽翠。郑人买其椟而还其珠。此可谓善卖椟矣,未可谓善鬻珠也。
呵呵……到头来也忘不了他的珠子!
殿试之后便是惊心动魄的等待发榜,但这期间忽然发生了更让人慌张的事情。殿试后的第四天,客栈里就闹吵吵的,我下楼去看,原来大街上京兆尹府在抓人,闹的鸡飞狗跳。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问客栈掌柜
“听说科举发生了舞弊,春闱主考官简大人和丞相凤大人被楚王一道书给参了! 皇上大怒,命京兆尹府彻查此案! ”
舞弊……这么快就事发了?
我转头看坐在窗边的柳施云,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外面,仿佛察觉到我在看他一般,他也转过头来看我冷笑了一声,便上楼了。
然而京兆尹府前脚刚把人抓走,后脚京城鬼见愁的东厂也来人了,乌拉拉一群人,又带走了两个……也不知道从对面酒楼的那个角落里拎出来的人。
“拷走!! ”
我眼尖,看到为首的哪位,正是那日拿鞭子打我之人,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这二位真是倒霉啊。
“看什么看,没见过东厂抓人么! ”那人环视四周吼道,“你们听着,谁敢私藏嫌犯,东厂的茶可为你们准备好了! 带走!!”
“走! ”手下之人把那二人用铁链串起来后,便翻身上马。
就在这一行人准备离开之时,远处京兆尹府的人马也赶了过来。
“住手! ”
只见新来的一群人自动分开两侧,中间走来一位嘴里叼着烟袋的官爷。此人官服穿的也是潇洒,只穿左手一只袖子,另一只袖子随意搭在身后,两枚簪子也豪放的将头发束在头顶,腰间一柄佩刀,仿佛比旁人的略大一些。若不是官府和着排场,我还以为是哪来的江湖浪客。
“京兆尹莫语,莫大人……”身后有人嘀咕道。
原来他就是京兆尹,怎么还带着刀……
“哟,莫大人,有何贵干?! ”为首那人也不下马,傲慢的说道。
这位莫大人看似吊儿郎当,脸上一直挂着地痞一样的笑容,他拿着烟袋围着两个嫌犯转了一圈,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问到,
“曹诚,谁让你抓人的?! ”
“哼,自然是我家大人让的! 我家大人心系朝廷,为圣上分忧是分内的事儿。”唤作曹诚的那家伙傲慢的说道。
“呦呵,好一个为圣上分忧,我怎么记得皇上把这科举舞弊案交给了我京兆尹府了?! ”莫语一边抽烟一遍乜了曹诚一眼说道。
“呵呵,莫大人,怎么地,您也想拦着我东厂办案?”曹诚俯下身,凑在莫语耳边嘲讽道。
可谁承想,说时迟那时快,莫语电光石火般一个反手,把滚烫的烟袋口扣在曹诚坐骑的颈间。
“嘶——”
“啊——”
伴随着马儿吃疼受惊,曹诚重重的跌落马下!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情况,马儿受惊欲发狂,而曹诚就在这匹狂马脚下……
“啊!!!!! ”曹诚呼喊着,慌张的躲避着来回践踏的马蹄
然而,就见莫语右手死死的拽住了那狂马的缰绳,如千斤坠一般稳稳的控制住那匹马,须臾之间,那马就不再狂乱践踏,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
莫语这才缓慢的俯下身对跌在马蹄间早已吓傻的曹诚狠狠的说道。
“滚! ”
随后直起身,松开缰绳,冲着身后人说道,
“将嫌犯带回京兆尹府! ”
“是! ”
我看着莫成摇晃着右臂,带队离开背影,又看了一眼狼狈滚远的曹诚,忽然想到那日老翁说的话,不禁感叹,这京城,终归是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