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键》麻衣小仙

2、初遇

　　重归学校生活已近一周时间，李孝贤依旧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大哥李正泽。老李解释说，他高三，课业压力大，住校，不常回家的。

　　她与李建军之间的关系也依然客气，只是没有之前那么生疏了。为了不让老李起得太早给自己准备早餐，她每天都是踩着点到学校。每次都会在校门口碰见茶叶蛋女生。

　　在学校闸门关闭前，总会有一辆豪车风驰电掣地从她耳边呼啸而过，车上的人还会跟茶叶蛋女生打招呼。她不认识车子的品牌，只是疑惑开车的人究竟是老师还是学生。晋原一中看起来校规校纪十分严格，又有哪位中国家长会允许自己的孩子在学校里这么不低调呢。

　　同桌范倩倩，本地人，留着齐耳的短发，个子不高不矮，脸蛋圆圆的，手指也胖乎乎的，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学。她家中还有个妹妹，一家四口蜗居在与老李家相同规格的房子里。范倩倩学习成绩一般，是个中规中矩的学生，没有过高的天分，也没有近乎变态地努力学习。她是个无忧无虑的可爱女生。

　　聊起来才发现，两个人在同一个小区。范爸爸跟老李还算得上是同事。

　　李孝贤自习课上经常趴着睡觉，上课也会走神，但却好像什么都能听懂，随堂小测验完成得又快，准确率又高。范倩倩每天都要表达一番对李孝贤学习能力的崇拜之情。她对李孝贤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桌儿，你真是太聪明了！”“桌儿，你们学霸不用听课就会做题么？”

　　据说是出于保证学生营养均衡的考虑，晋原一中不允许学生自带食物。除早餐外，午餐、晚餐只要不回家吃，就必须吃学校食堂的东西。所以，每次用餐食堂都会很挤。

　　下课铃声早就已经响过了，她叹了口气，两只眼睛盯着黑板上方的时钟秒针。老师前脚踏出教室门，学生们后脚就冲了出去。

　　李孝贤个子高大，占了腿长的优势，但被范倩倩拉着手快步赶到食堂的时候胸口依然非常的不舒服。她弯了腰，喘着气说：“桌儿，你先去排队吧，让我喘会儿。”

　　用了一周的时间，李孝贤渐渐琢磨出食堂的用餐人流量规律。在众多食堂窗口中，7号窗口的阿姨最有原则性。插队以及代打的她统统不接待。因此，7号窗口的队伍是轮候频率最快的。李孝贤排队更晚，却比范倩倩早一步买到午餐。

　　整个餐厅都已经坐满了人，这还是已经把非升学班级与初三以及高三学生间隔开来的效果。食堂中央空调底下有一张四人位子一直没人坐。眼看周边有无数端着餐盘的学生，李孝贤紧走几步一屁股就坐下了。然后将自己的餐盘推到对面，给范倩倩占好座位。

　　她探着头关注着范倩倩的身影，站起身挥手喊着：“桌儿，这边儿。”

　　整个餐厅一瞬间就变得安静无匹。

　　范倩倩端着餐盘愣了一秒，脸上一阵挤眉弄眼。周围用餐的同学齐齐看向李孝贤。“这傻叉是谁？”这句话频频入耳。

　　“喂，换个地方吃饭，这是你坐的地方么，懂不懂规矩？”

　　李孝贤转回头，看到四个歪穿校服的人正站在自己身侧，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三男一女，那个女生正是她入学第一天遇见的隔壁班迟到的茶叶蛋女子。

　　她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四个人，心中了然。这应该是学校里所谓的叛逆少年，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行为举止，他们都要与他人不同。一副江湖做派，有自己的老大，有别人不能踏足的领地，譬如说眼前这张食堂饭桌。这种行为她在小学和初中的时候见过不少并不陌生，不过她从未加入任何学校小帮派，而是仗着好学生被老师关注的优势勇敢地帮助被小帮派‘惩罚’的普通同学。她知道，这种小帮派虽然幼稚愚蠢，但最好还是不要惹。

　　她没理会说话的男生，一脸茫然地看着茶叶蛋女子问：“这个地方怎么了？”周围的学生又发出一阵嗡嗡声。

　　“你是九班那个新生对吧？”茶叶蛋女子侧过脸对着一个男生说，“老李，你们班转学生，不知道规矩。”

　　范倩倩趴在附近一张餐桌上，小心翼翼用气声喊着：“桌儿，这边儿，那边不能坐的。”可因为食堂实在是太安静了，连窗口阿姨都停了手上的动作，这几声仍旧听得分外清明。

　　总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殴打一个刚转学而来的无辜少女。李孝贤干笑着把餐盘拉到自己眼前刚打算要溜之大吉，正对自己的那个高瘦男孩子就按着她的肩膀，在她身边的位子坐下了。茶叶蛋女子跟一直没说话的男生坐到了对面。

　　“不妨事，认识辛迪就是朋友。‘泰迪’，你自己找地方坐吧。”

　　气焰嚣张的‘泰迪’抱怨：“我顶你个肺...咋了，大哥？”

　　‘大哥’没理会他，把饭卡甩给对面的男生：“帮我带一份，老样子。”

　　茶叶蛋女子辛迪也马上掏出饭卡，“我也是老样子，麻烦你了马哥。”‘泰迪’骂骂咧咧地把隔壁吃饭的人赶走后，就跟着‘马哥’一起去买吃的了。

　　李孝贤眼睁睁看着他们推推搡搡地插队,低头用眼角余光看着身体右侧男生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规律的敲击着。那双手白细且长，骨节分明。

　　“我叫辛迪，还没问过你名字呢？咱们俩经常前后脚进学校啊!”茶叶蛋女孩儿的声音甜脆又娇憨，笑起来就像小铃铛。

　　“我叫李孝贤。刚才谢谢啦。”

　　“老李，跟你是本家啊。他叫李晋。孝贤？哪两个字？”辛迪进一步问道。

　　“孝顺的孝，贤德的贤。”李孝贤解释道。

　　“你这是个韩国名吧？你爸妈那么早就哈韩了？不过也像港台名字，你俩真逗，名字反着起。”辛迪调侃着。

　　“这是我自己起的，跟我爸妈无关，是我对自己的要求。”李孝贤根本没敢去看‘大哥’的脸，心里嘀咕着，听口音难道这厮是个香港人？否则中原内陆的，小弟绝不会无缘无故骂‘顶你个肺’。辛迪表现这么自在，看来是大哥的女人了。

　　尴尬的静默后，辛迪又开口了：“你是不是学习很好？你这名字起的实在太文绉绉了。”

　　“还没考过试，不知道在这个学校怎么样。”她诚实地答。

　　“你在以前学校学习怎么样？考第几？”这份淡定从容更激起了辛迪的好奇心。

　　“第一。”

　　“日，全班还是全校？”辛迪坦然地表达了感叹。

　　李孝贤肃然起敬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全校”。看到辛迪张大的嘴巴，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过于高调，没留余地。补了一句，“小地方的学校，跟晋原中学没法比。”

　　她是存着私心的。叛逆少年的圈子里通常都不会包含学习好的人。班级里的小团体大致分为三类：深得老师喜爱的学习成绩优秀的好学生，老师经常点名批评的坏学生，不上不下没有劣迹和存在感的普通学生。她不想跟别人有过多的牵扯。表明自己学习好，会自然地把这些人给吓走，让他们不再来打扰她。

　　整个午餐，右边的‘大哥’李晋，全程一言不发。李孝贤在应付辛迪连珠炮似得问题的同时，飞速地吃着饭。

　　“好学生，你知道他是哪里人么？”辛迪意有所指地问。

　　“香港的。”没有任何犹豫，答案脱口而出。

　　“哈哈哈哈，你怎么知道的？你已经听说过这货的大名了？”辛迪从口袋里掏出两个茶叶蛋，一个自己吃，一个扔给了李晋。

　　“他有口音。我看过很多香港电影。”果然是茶叶蛋女子，她想。

　　“厉害啊，敢坐我们御座的人果然牛逼！”隔壁桌的‘泰迪’满嘴塞着饭菜，惊奇地说。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叫李晋么？”辛迪兴致更大了。

　　“因为赌神高进？”李孝贤有些不正经地打算随口给个答案了事。她想着吃完饭马上闪人。

　　“我日！”‘泰迪’端着餐盘站到了桌边，“你是算命的？”

　　“这俩货都是周润发影迷，不过老李那个jin不是赌神的‘进’”辛迪说。

　　“你要是猜到老大是哪个jin，我就跪了。”‘泰迪’抢着说。

　　李孝贤心中深叹了口气，这能有什么难度呢。“晋，省份简称。”

　　“你们学习好的脑构造跟我们平常人就是不一样啊。”‘马哥’终于开口。

　　“那你再猜一下‘马哥’的名字哪来的？”辛迪问。

　　“小马哥，英雄本色，他应该姓马吧？”李孝贤已经快吃完了，本能地答。

　　“偶像，你就是我偶像！”辛迪激动地拉过李孝贤的手赞叹着，“那你猜一下我家是干什么的？”

　　“开饭馆的。”李孝贤心想，这是真把我当算命的了。

　　“柯南，咱们晋原中学的柯南啊！还是真人，不是虚构的。”‘泰迪’已经兴奋到不行，声音大到整个食堂的人都能听见。

　　李孝贤往范倩倩那张桌子的方向看了又看。范倩倩一起身，她也脱口而出，“我同桌等我呢，先走了。”

　　一顿饭吃完，不仅没有把人吓跑，似乎在新学校她还交到了一帮蛮有势力的朋友。整个下午班里其他人看李孝贤的眼神都很诡异。

　　范倩倩忍不住问了又问，“你午饭到底跟他们聊什么了？”

　　“电影，香港电影，真的。”收到‘泰迪’林博洋进贡给‘现世柯南’的两个苹果后，她不得不再次认真地解释了一遍。

　　叛逆少年通常都很单纯。他们喜欢一个人很容易，讨厌一个人也很容易。只不过对老师，对父母，或者对这个社会，可能在钻着某个角度的牛角尖。倒是比很多小小年纪就‘心机深沉’的人，譬如李孝贤自己，可爱多了。

　　从小到大都这样，她似乎有种吸引不良少年的体质。身为一个‘尖子生’却总是能跟老师眼中的‘坏学生’、‘小流氓’混成好朋友。除了可以给他们抄试卷和作业，她自己也是真心对待这些人。所以，每次她出头管闲事，打抱不平，总能有几分薄面。

　　晚餐时在食堂又一次遇到‘四人组’。辛迪跟林博洋两个人热情似火地挥手打招呼，两位周润发的影迷依旧端着‘大哥’的范儿，拽拽的样子。李晋看着她，似乎笑了笑。

　　李孝贤只觉得，她这个本家，吸血鬼一般，嘴唇很红，皮肤病态的白，帅倒是帅的，只是一点都没有‘大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