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键》麻衣小仙

3、一见钟情

　　第一次模拟考成绩公布的时候，李孝贤就在学校里成了名人。

　　一个半路杀进来的转学生，进入晋原一中只有两周时间，却是高一九班的第一名，还是在数学比第二名低20分的情况下。全年级26个班级1400多名学生，李孝贤排名第三。

　　范倩倩比李孝贤本人还要欢欣鼓舞。她涕泪交加地不断重复着，‘班主任安排座位从来不会给我安排学习好的同桌’。

　　松鼠班主任找到李孝贤谈话，对她的横空出世表示了赞赏，并问她是否想要调整座位到前排。

　　李孝贤以个子高会挡住后排同学为由拒绝了。学习成绩只是她的保护色。她并不想受到任何人的关注，更何况新同桌会把她当竞争对手。

　　陈真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在李孝贤出现之前，他一直是九班成绩最好的学生。

　　每位任课老师在模考后讲解试卷的课堂上都对李孝贤专门夸奖一番。只有数学老师什么都没说，课后把她叫到办公室谈心。

　　“你对老师有什么看法或者意见么？”

　　“没有”

　　“真的？”

　　“真的”

　　“老师上课讲的你都能听明白么？”

　　“怎么了老师？”

　　“从模考成绩看得出来，你在以前的学校也是很优秀的学生。你是数学成绩一直不好，还是转到一中之后才导致分数降低？你们班主任在教师集体会议上专门问过我。说你理科不好吧，你物理和化学都是满分，数学成绩却只有119分。虽然只是高一，但如果因为我耽误了你进入更好学校的前途，老师会很内疚的。”

　　“我数学一直就不好。这个分数也是正常发挥。从进入高中我的数学就没考到过120分以上。所以，这不是您的错。”李孝贤没想到娇滴滴的数学老师会这么诚恳。

　　数学老师的美貌与异性吸引力，可以从数学课上她每次转身板书，全班男生的目不转睛上得见一二。这个时候本该是聊天走神递纸条的阶段，男孩们却依旧精神抖擞，对答如流地说着下一步运算式。不论声音、相貌还是身材，数学老师都是标准的美女。

　　李孝贤上她的课的确会走神，满脑子漂着东施效颦这个成语。她总会反思自己为什么作为一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却没有这种惹人爱怜的柔美身段。

　　“是么？还好还好。”数学老师庆幸道，“那也不应该放弃啊，你看数理化是不分家的。你的理化可以那么好，数学不应该会差啊。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这个成绩会是文理分科的依据，我们一起努力，把数学成绩提上去好不好？”说完，她甜美地笑着举起双手做了加油的姿势。

　　“嗯，老师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她忍不住腹诽：我又不是小孩子，幼稚。

　　全校前十名榜单上不断有人利用课余时间在九班教室外徘徊观察她。范倩倩总会猛地拍着她的肩膀，把她从睡梦中叫醒。

　　“来了来了，□□，二班的第一名，全校第六。”
　　“现在外面这个是郭海云，五班的第一名，全校第五。”
　　“那个是刘焕，全校第四，四班的第一名。”
　　“桌儿，现在外面是苏君，十二班的第一名，全校第八。”
　　“看见没，现在阳台上鬼鬼祟祟的那个是十五班的，名字记不住了，这次好像是全校第十四名。”
　　“这个是隔壁八班的风小雪，她爸爸是咱们学校的校长，一入校就被票选为校花了，追她的男生特别多。她是八班的第一名，全校第七。”

　　“冯晓雪还是风小雪？”每次经过宣传栏都能看到诸位校领导身着正装的英姿，校长大人的女儿终于引起了李孝贤的兴趣。

　　“风中的小雪，意境美吧？”范倩倩说，“的确漂亮，你看人家头发多么柔顺，身条多么婉约，皮肤还那么白。据说每天她抽屉里都有男生写给她的情书。”

　　“姓风，还起个名叫小雪？冷不冷啊！”李孝贤看着风小雪那张白皙漂亮的脸蛋，婉约的身姿，吐槽了一句又趴下睡了。

　　“谁是李孝贤？”有人站在九班门口大喊。

　　九班所有人齐刷刷伸手指向李孝贤的方向。格外大方的这位是二十四班的学习委员也是第一名，本次模拟考年级第十名，闻嘉楠。

　　他是范倩倩的白马王子。此人活动异常有规律，上午第三节课后，必定要去如厕。此时范倩倩总会拖着李孝贤打掩护一路尾随偷看。闻嘉楠看了李孝贤一眼利落地转身走了，十足潇洒，但着实没有范倩倩口中那陈坤一般的忧郁深沉。

　　“这几天一直都乱糟糟的，有什么好看的？”李孝贤小声抱怨道。

　　“不过我男神闻嘉楠冲进我们班教室看我，这还是第一次呢！”范倩倩一脸花痴的表情。

　　“在自己班学习好不就得了，我又影响不到他们。盯着我干什么？”

　　“桌儿，你想的太天真了。26个班级，在学校考进前26名就绝对是顶尖好学生。这个名单一直在那么几十人中间变换，突然来了一个大家都不熟悉的人，而且一出手就是第三名，他们当然坐不住了。他们有的是本校初中部直升的，有的是其他重点初中考进来的，经常一起参加竞赛，彼此之间都是认识的。而且，你是我们九班有史以来取得的最好全校名次了。陈真是初中部直升的，全市第四升的高中，当时是老谭费劲千辛万苦抢到咱们班里的。进入高中部后，他最好的一次排名是全校第八。你没看老谭这几天上课，看你的眼神就跟媳妇怀孕了一样么？”

　　李孝贤醒了过来，惊叹于范倩倩在形容人心理方面的天赋。

　　“你在以前的学校都是年级多少名？”

　　“第一名。”

　　“每次都是么？”范倩倩继续问。

　　“嗯。”

　　“你们这些适应了站在高峰的天才，怎么会知道我们普通人的感受。我要是跟你一样，整天趴着睡，也能趴出个第一，我也不在意别人的成绩好么？全校第一为什么要在意其他人。”

　　看着范倩倩慨叹的样子，李孝贤把那句“考不了全校第一我也不在意”咽了回去。

　　在从前的学校她从来没有做过广播体操。来到新学校，没有院长妈妈帮忙请病假，李孝贤已经站在队尾以电线杆的方式充实队形两周的时间。

　　每次跳跃运动她都掂几下脚尖，大幅度地甩胳膊装作很认真的样子。李晋个子很高，也排在班级广播操队伍后排，他总是一副懒洋洋的姿态，衬托得李孝贤做操更加认真。

　　散了操回教室的路上，斜刺里杀出一个满脸堆笑的人伸出手掌：“你好，我是十八班的陈冀尔，希望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全校第九。四、五、六、七、八、九、十，终于凑齐全了。一二名还没有动静。”范倩倩挎着李孝贤的胳膊小声说。

　　李孝贤尴尬地伸手碰了碰他的手掌。她很羡慕陈冀尔。他一定是被骄纵着长大的。当别人达到他交朋友的条件时，可以坦然地单方面下达交友通知。

　　周五晚自习后，李孝贤背着书包离开学校。跟往常一样，她一个人低头踢着石子走路。当她追随着石子转过校门外的街角，一抬头，看到昏黄的路灯下有一道瘦长的身影。

　　那是一双白色球鞋，它的主人有着修长的身体，侧脸轮廓在路灯照耀下显得更加清晰，一双仿似蒙着水雾的眼睛望着校门口方向，额头上戴着黑色的头带，怀里抱着一颗篮球。他的皮肤很白，呼出的白气给他的脸加了一道柔光。普通的一中校服在他身上显得那么合身妥帖。

　　李孝贤看呆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这样好看的人。

　　他斜靠在路灯下，球鞋不经意地踢着地面，似乎是在等人。像是神的指引，她呆立在寒风中，耳边不断响起范倩倩用来形容闻嘉楠的花痴话语。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好，不多不少，刚刚好。不断在她耳边响起，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他是谁，他喜欢打篮球么？是高一的，还是高年级的？她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想每天都能看到他。

　　没多久，一个齐刘海，有一头飘逸长发的女孩子走了过来。她是那样的明艳动人，像个小仙女一样，纯洁无瑕又美丽。他看向她，笑了起来。两个人并肩而行，上了同一辆黑色汽车。他自然地接过女孩子的背包。他笑的时候，李孝贤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她心里有些莫名的酸楚。这感觉是什么？嫉妒还是羡慕？她有些自惭形秽。

　　男孩子亲切地跟开车的人打了招呼。他们是朋友么？就像她跟范倩倩一样，彼此住的很近然后可以一起回家。

　　李晋的车开的很慢，他在尾随那个‘小神婆’。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觉得她很特别。眼神看似空洞，却是那么干净。

　　“还跟么？”管家问。

　　“不用了，回家吧。”李晋说。

　　他从没在她眼中见到过这么复杂的情绪。她就像一只猫。整日懒洋洋的，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招惹急了，好像马上就要炸毛起来挠人。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的车与她擦身而过，就那么直直盯着另一个男生的方向。

　　李晋闭着眼仰躺在后座靠背上。眼前浮现的是刚才李孝贤脸上的表情，喃喃自语着：“李孝贤，有意思。”

　　“小晋，怎么了？”管家问。

　　“没事，何叔。对了...”李晋犹疑了一下。

　　“少爷？”

　　“你觉得我跟刚才那个男生，哪个更好...哪个更好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什么男生？我一直在开车，没注意到。整个一中除了小晋还有什么人物。少爷，你不是校草么？”何叔答。

　　“当我没问。”李晋赶紧告饶。

　　他搞不懂为什么他在‘小神婆’眼里这么没有存在感。大部分女孩子见到他都会脸红尖叫。从进入初中部，他一直稳居晋原一中校草榜榜首。那个篮球队的钟见一虽然也榜上有名，但从未登顶过。

　　想不通缘由，在何叔那里讨了个敷衍答案后，他索性在后座躺倒，手枕着胳膊，翘起二郎腿。
　　“钟见一，钟见一，一见钟情？这么烂的戏？”

　　一进家门李孝贤就问李建军能不能打个电话。老旧的固话机，嘟嘟声好像也成了煎熬。

　　“喂，你找谁？”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来。

　　“阿姨你好，我找范倩倩。我是她同桌。”李孝贤急切地说。

　　“啊，是小香啊！”倩倩妈妈带着浓重的口音，热情地招呼道，“我们倩倩整天说起你，你成绩好，学习上要多帮她啊。”

　　“哎呀，妈，行了，我们家桌儿是天才，跟我不是一个物种。你快去睡觉，快去睡觉。”范倩倩抢过电话问道，“怎么了桌儿，什么事？”

　　“跟你打听个人。”她的声音有些抖。

　　“谁？又有人跑来围观你了？”

　　“身高一米八多，黑色头带，打篮球的，长得很好看的男生。”

　　“学校篮球社符合你这要求的不少。长得好看的嘛，闻嘉楠？闻嘉楠你认识。他在哪里骚扰的你？跟谁一起？”范倩倩分析道。

　　“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很漂亮，他在路灯下等那个女生，好像是风小雪。”路灯下的身影和场景她记得清晰，只是很不想记起这个场景里还有一个美丽的女生。

　　“钟见一？他俩总是出双入对的。卧槽...”剩下的半个槽字范倩倩还是咽了回去，在父母面前生硬地改口“哇塞，全校第一，连他都坐不住了？你这影响力。”

　　“他叫钟见一么？他们是情侣？”李孝贤小声问。

　　“说起来，钟见一是长得挺帅的。他们俩基本上算半公开了吧，校长不发话，老师们也全都视而不见。更何况人家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学习成绩还都是全校前十。这种人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了遐想的必要。我还是觉得我们家闻嘉楠最好看，长得像刘烨和陈坤的结合版，而且单身。”范倩倩用气音发着花痴。

　　听筒里传过来小女孩的声音，“妈妈，爸爸，姐姐谈恋爱了，姐姐谈恋爱了。”

　　电话那头可能会是一场持久的‘拷问’，毕竟家长对早恋讳莫如深。

　　钟见一已经有了女朋友。那个女生不仅学习好，长得好看，还是校长的独生女，获得了家长和老师的默认。

　　钟见一，李孝贤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这个名字。想起他站在路灯下的样子，她心里溢满了幸福感，夹杂着一丝失落和一丝丝嫉妒。

　　2004年12月24日，她在日记上写下这个日期。

　　你好，钟见一。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