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键》麻衣小仙

11、除夕上

　　她做梦都没想到李晋真的那么做了。骑车到小区连接大路的巷子口就看到了李晋的车，跟路上来往的私家车相比分外扎眼。她只能目不斜视权当李晋的‘跟踪’不存在。第二天出门还是如此，她调头回家给蒋老板打电话以春节到了不方便再去表演为由请假。从没有人如此频繁地侵犯过她的安全领域。

　　后来听说钟见一去了国外跟父母团聚过新年，她也就更没有去驻唱的动力。刘院长寄了封信给她，上面满是‘弟弟妹妹’们收到礼物后的感谢话语。

　　春节那天她正在家里剁饺子馅儿楼下的吴阿姨找了上来说有人找。

　　“有人找我么？”李孝贤往吴阿姨身后瞧却没看见人。

　　“她在楼下没上来。说是你同学。挺漂亮一个小姑娘。我买菜回来在楼底下遇见的。”吴阿姨手里果然拎着装满了蔬菜的塑料袋。

　　“头发到这里么？”李孝贤比划了范倩倩的齐耳短发，吴阿姨摇头说:“长头发，你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只好去洗手间擦手穿外套。实在想不通有什么人会跟她熟到找到家里来，更想不通什么人来寻人还要被寻找的人下楼去碰面。

　　踏出楼道口就看到一道靓丽的身影。长长的栗色头发，发梢烫着波浪卷，雪白干净的长款羽绒服，褐色的雪地靴上贴着晶莹的亮片。那人背着身仔细打量着老旧的热电厂家属楼。

　　“你是？”李孝贤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小美女。

　　听到她的声音那人转过身来粲然一笑：“孝贤你好，我是风小雪。”

　　李孝贤皱了皱眉，因为钟见一的缘故她本能地不喜欢眼前的女人。两个人在学校里没有任何交集。

　　“你找我？有什么事么？”求人办事却到了楼底下不登门还让人下来见面，无论她如今笑的多么谦恭有礼，骨子里的傲慢都明摆着。贵人临贱地的姿态令人十分不快。

　　风小雪紧走几步拉住李孝贤的手把她拉到远离楼洞口的地方。李孝贤只觉得那双手纤弱娇嫩柔若无骨。风小雪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经过才轻启朱唇小声道：“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不不，不是拜托，是请求，我求你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男朋友了。”她眼睛里闪着泪花，似乎马上就要决堤而出。

　　“你男朋友？我什么时候缠着你男朋友了？”李孝贤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一头雾水可以形容的不明就里。

　　“我求你答应我好不好！”风小雪两只手都抓了上来。李孝贤下意识地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紧紧攥住。

　　“不是，关键是我什么时候缠着...我跟你男朋友什么关系都没有，除了是同班同学之外。大过年的你好端端为什么跑来跟我说这种事情？”她苦笑着看着风小雪，心想，是他缠着我好不好。

　　“元旦那天我都看到了。”风小雪眼泪已然决堤，“我给他打电话他怎么也不接。去琴房找他的时候看见他抱着你去了校医院。”

　　“你别误会，他是带我去看病的。”李孝贤慌了，“只是看病而已。”

　　“我问过林博洋，他说李晋在琴房练琴给我准备了惊喜。可是后来我问李晋，他说他只是觉得班级晚会无聊才在琴房躲清静。我知道他那是要弹琴给你听，可是我才是她的女朋友啊。”风小雪哭得更加委屈巴巴。

　　“怎么可能是为我准备的？”李孝贤又惊讶又心虚，挣脱开风小雪的双手插回自己外套口袋，她猛然想起来李晋的确是说过要给她的点歌祝福一份回礼的。

　　“那你元旦那天为什么去琴房？”风小雪楚楚动人的神情里已经展现出一丝丝恨意。

　　“我只是正好有事找他。真的有事找他。”李孝贤心想，这事儿算是说不清楚了。

　　“你答应我好不好，不要再跟他见面了，我求你了。”风小雪的表情重新温柔起来。

　　“不是，风同学，你别弄得跟电视剧似的。我们真的没什么的，我本来也没跟你男朋友见什么面啊。”有路过的小区居民瞅了她们几眼，李孝贤瞬间觉得分外尴尬。风小雪现在的确很像苦情剧女主角，不光台词像，连她的表情和肢体动作都像。十足十在戏里的状态。

　　“你撒谎。他对我总是爱答不理的。寒假这段时间也总是跑去建国路那家酒吧。我看到了，你们三个一起从里面出来。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风小雪语气又变得充满了怨恨。

　　风小雪从单肩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李孝贤心里咯噔一下。她接过照片一看，上面的三个人是李晋、她还有林博洋，不禁有些庆幸并没有拍到钟见一。

　　“你听我跟你解释清楚。我跟李晋真的没什么。元旦我去琴房找他，是因为凑巧知道了有喜欢你的男生找了外面的社会青年要揍李晋。我去提醒他躲起来。至于酒吧这件事，是林博洋拉他去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看她那么激动李孝贤只能实话实说。

　　“你真会装可怜，装病骗取他的同情，接近辛迪接近林博洋，想尽一切办法接近李晋，还口口声声说什么都跟你没关系。如果跟你没关系，阿晋他为什么要跟我提分手？你这么会演戏不去做艺术生真是可惜。我找人查过，别人都以为你是好学生，可我知道你是个在酒吧唱歌勾搭男人的贱女人。如果你继续缠着阿晋，我就把你的丑事抖到学校里去，让大家都知道你在酒吧卖唱。”风小雪的情绪突然变得异常激动，恶狠狠地威胁道。

　　“风同学，事情我都跟你讲清楚了，信不信由你。我从来没有纠缠过李晋，也没做过你说的这些事。你们分手还是热恋那是你们小情侣之间的事情，你犯不着跑来跟我说。我又不是他妈，我说了让他跟谁在一起他也得听啊。”李孝贤最讨厌被人威胁被人冤枉，别人若是客客气气跟她说话还好，若是不客气她可从来不吃哑巴亏。

　　“你不认是吧？那你等着吧，我会把这些照片贴的全校都是。阿晋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女人，我可清楚得很。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除了学习成绩不错，有哪一点配得上阿晋。除了会装病装可怜，你哪一点比得上我？”风小雪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不再风姿绰约只剩风中凌乱。她快速地从包里拿出一张张照片，都是李晋开车跟着骑自行车的李孝贤的，还有李孝贤在台上唱歌的照片。

　　“我认什么？你简直莫名其妙。不用撒尿照照我也知道自己什么德行，不劳您提醒，我是配不上你男朋友。我们这地方也配不上您风大小姐大驾光临。就像你自己说的，我哪哪都不如你，那您还担心什么，干嘛要来找我呢？”李孝贤看她已然失控完全不顾形象，也不想在跟风小雪纠缠，转身要走。

　　“你等着，我会找人收拾你的。”风小雪没想到李孝贤看着是个傻呆呆的大高个，十足却是个混不吝。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李孝贤一听她的话，反倒被逗乐了。城里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出了事儿都不自己出面，喜欢花钱找人解决问题。可她李孝贤也不是被吓大的，威胁过她的人，后来要么成了她的好朋友要么再也不敢招惹她。

　　“照片你爱贴就贴，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至于你要找人的事儿，我也告诉你，我肯定会报告老师并且报警的。你要是觉得这破事儿搞得天下皆知也无所谓，那你就闹。”

　　李孝贤拿准了风小雪就是顾及面子才勉强自己跑到这样的老小区跟她摊牌。虽然不知道李晋为什么不再配合风小雪假装谈恋爱了，但校长千金这种所求不成立马变脸并且对她进行人格侮辱的行为着实惹恼了她。今天李建军值班，她还有三个人的饺子要煮，还想准备一桌丰盛的团年饭，没空跟风大小姐演绎爱恨情仇正宫捉奸的戏码。她是什么样的人用不着别人来评判。

　　上楼后她从厨房窗户往外望，风小雪气得在楼底下跺脚，嘴里不知道骂了些什么，找到李孝贤的自行车把它踹翻在地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李孝贤缩回脑袋心想，这种大小姐不随自己心意发脾气的时候真的太恐怖了。为什么偏要每件事情都随着她的喜好来？他们不知道这个操蛋的世界从来都是不尽如人意的么？

　　她调馅儿，和面，把饺子包好，又把放着饺子的小盖垫放到阳台上冻着。然后翻出冰箱里所有的食材研究年夜饭做哪几道菜。都是刘院长每年都做的菜，讨个好彩头。

　　听见轰隆的摩托车响，她提前去把门打开了。“哥哥，你回来了？”她发自内心的开心，声音也透着甜腻。

　　李正泽拎着一只烧鸡，一扎啤酒进了门。看见李孝贤带着袖套系着围裙的架势，他愣了一会儿。

　　“你在家忙活什么呢？身体不好就别干太多活儿！”

　　“没事儿，我就包了点水饺。猪肉白菜馅儿的。”李孝贤邀功似的指着阳台上已经上冻的饺子，“再准备几个吉祥菜，等叔叔下了班咱们仨一块过个团圆年。”

　　“你别忙活了，我买的现成的。李建军过年都是夜班，我们家从来不过除夕。他高风亮节，全晋原市人民都要感谢他烧热的暖气片。”李正泽见家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实在不好意思穿着鞋乱走，从门后的塑料架子上翻出一双还带着标签的棉拖鞋套上，外套一脱随手扔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

　　“这是我昨天新买的，穿着合适么？”李孝贤追在他屁股后面问。

　　“合适”他伸出长腿动了动两只脚的大拇指，手上的遥控器随意地调着台。

　　李孝贤心满意足地回到厨房继续忙活，完全没有因为李建军不回家吃团圆饭而放弃准备。

　　李正泽调了半天台，每个频道都在报道各地群众热火朝天喜迎新年的景象，觉得十分无聊。忍不住开口：“你别忙活了，老头儿不在家，就我们俩吃，一只烧鸡就够了。”

　　“叔叔不回来，那我做好了饭菜给他送过去，让他值着班也能吃点热乎饭。哥哥，家里有保温的饭盒么？”她转回身笑看着李正泽。

　　李正泽愣了好久才开口：“你找找，煤气灶底下的柜子里我记得有。是他以前给我送饭的饭盒，挺保温的。”

　　李孝贤真的翻出来饭盒来时，他红了脸转过身去笑着调侃：“那老东西又得说我了，我这亲生的还不如你对他上心。我又不会做饭，做出来也不符合他的口味。”

　　“我们俩一起去送饭啊，还有水饺，哥哥你不送我，等我到的时候饭菜就都不热了啊。”李孝贤安慰他。

　　“我不是说你不亲哈，他把你领回来咱们就是一家人，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里去。”李正泽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可能冒犯到李孝贤，笨拙地解释着。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的意思。”李孝贤笑了，她知道她这个哥哥是什么脾气。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李正泽磨蹭了半天又凑了过来。

　　“有啊，你把饭盒洗干净放好。再帮我把这些肉馅儿剁细一点，我们做大肉圆吃，团团圆圆嘛。还有那条鱼，我不敢动手，还想等着叔叔回来杀呢。”

　　李正泽似乎真的从没有进过厨房，油盐酱醋在什么地方一概不知，但好在配合度高，李孝贤指挥他做什么，他都能迅速执行。两个人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才把六个菜全部端上桌。

　　饭盒只有四层，李孝贤就只盛了家烧豆腐，糖醋鱼，肉圆汤，还有饺子。她拿包袱又包了一层，掂了掂道：“都福，年年有余，团团圆圆，有这三样菜就够了。家里暖和，咱们回来的时候要是凉了，也好热。赶紧给叔叔送过去。”

　　李正泽套上外套抢过饭盒当先出了门。李孝贤下楼的时候发现摔倒的自行车已经被扶了起来。李正泽发动了摩托车，长腿支着地。李孝贤把饭盒要回来，放到两人身体中间。

　　“这样挡着更保温。”她戴上羽绒服的帽子裹得像个蚕蛹傻笑着。天已经黑了，比之前见风小雪的时候冷多了。

　　“别客气，抱着我的腰。躲我后面暖和点儿。”李正泽嘱咐了一句。

　　“好”没有扭扭捏捏，她听话地抱住李正泽的腰，脑袋贴到他背上。她李孝贤从不是个虚伪的矫情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