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记者成长手记》慕容素衣

4、仙人球事件

　　老实说虽被划为“陆门弟子”，陆峰对我却并没有给予更多的照顾。刚刚接触一个全新的行业，作为一个在校园里呆了四年的稚□□子，我除了好奇，更多的是惶恐。
　　那时候我最敬佩的人就是秦岚，我多么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像她一样，游刃有余地工作，走路的时候目不斜视。可是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我举目无亲，如履薄冰，惶恐每时每刻向我袭来，无孔不入。
　　这个时候的我，只要有人能给我一个笑脸或者一句鼓励，就会感激不尽。那时除了米娜，曾经让我感到过温情的人，就是发哥了。
　　发哥大名李宏发，年约三十出头，是典型的广东人，生得貌不惊人瘦不拉叽，但由于出道得早，人又务实能干，算得上报社的元老了，所以采访部的新人们个个称他为发哥，以示尊敬。
　　第一天去采访部报到，部门分配给我和米娜的破电脑频频中毒，对着杀之不尽的病毒，我们手足无措欲哭无泪。一众同事冷眼旁观，只有发哥挺身而出，打电话叫电脑室的小伙子下来帮忙，当那个小伙子在忙活时，发哥和我进行了一番亲切的交谈。
　　“小丙是哪里人啊？”
　　“湖南人。”
　　“在这边还有什么亲戚朋友不？”
　　“没有了。”
　　“一个小姑娘只身在外，不容易啊。”
　　这句话说到了我心坎上，激动得差点没感激涕零。貌不惊人的发哥，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威武了不少。
　　重新系统后，电脑运行得快多了。发哥打发走电脑室的小伙子后，要了我的□□号，在Q上，他义薄云天地对我说：“放心吧小丙，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以后我有什么采访，一定会叫上你的。好好干，报社的未来是属于你们的。”
　　我发过去一个泪流满面的表情，以示我此刻的感动。
　　后来发哥果然履行承诺，带我跟了几单采访。老实说他的业务能力确实没话说，那时我充当的就是速记员的角色，整理好材料交给他就万事大吉，但第二天见报的稿子，总能够成为我观摩多时的范本。
　　一次发哥带我到南海一个镇下乡采访，千年难遇的碰上了下雨。由于是陪同市领导下乡慰问，一整个上午都是在泥泞和风雨中周旋。由于只带了一把雨伞，所以我们只有共用一把伞，采访完了的时候，我发现发哥的半个身子都湿了，而我呢，全身上下都挺干爽。
　　最后我们准备打道回报社时，他特意绕到我这边让我先上车，再转身自己上车。这个小细节挺打动我的，做为一个感性重于理性的女人，我总是会被这些细枝末节打动。
　　回去时，发哥一边开车一边和我聊天，说到投机处，他忘形地抓住了我的手，不过只有几秒钟，就轻轻地松开了。
　　我想这只是一个老大哥的真情流露，应该没什么，只是回去的路上，我的话还是慢慢少了。
　　回去后我忍不住把今天发哥的怪异举动向米娜汇报了。
　　没想到米娜带来了一个更劲爆的消息：“难怪，最近我隐隐听到过一些风声，早有人看出你和发哥走得太近了，你可得防着点，当心闹出绯闻。”
　　我无比惊愕：“不会吧，发哥可是有老婆的人，听说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米娜冷笑：“你以为人家想停妻再娶，还不是贪图你年轻漂亮，想尝个鲜罢了。”
　　“但是发哥看起来没有那么猥琐啊。”
　　“你以为猥琐男脸上都写着猥琐两个字啊。”米娜说了一句让我至今还惊心动魄的话：“比做小三更可悲的是，有小三之名无小三之实。所以，珍爱生命，远离已婚男人。”
　　看我还沉浸在温情老大哥的幻影中，米娜打开□□，调出一份聊天记录给我看，里面有这些话：
　　“以后我有什么采访，一定会叫上你的。好好干，报社的未来是属于你们的。”
　　“南海的荷花快开了，明天带你下乡如何？”
　　……
　　原来发哥并不只是要了我的□□。
　　原来他所谓的关心只不过是复制粘贴的滥情罢了。
　　真幻灭啊。
　　这是我进入职场以来遭遇的第一次幻灭，后来历练得多了，我才知道，原来职场就是一个让你不断幻灭的地方，这里只有血淋淋的竞争和赤裸裸的暧昧，在利益面前，所有的温情总会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我估计发哥玩惯了这一套，这番话不知对多少人说过呢，包括汤卓尔。”米娜继续残忍地推断真相。
　　“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庆幸，至少不是我一个人被蒙骗。”我恼怒地哼哼。
　　“哪有，你看起来比较好下手，所以老发才在你身上不遗余力。”米娜很得意地告诉我，她早就发现了发哥的居心不良，所以一开始就叫他“发叔”，借以激发他仅有的羞耻心，这样一来，发哥就不好意思向她下手。
　　米娜给我出主意：“他叫你的话不妨继续跟他去，小心周旋就是，反正都是互相利用。”
　　我狠狠瞪她：“那你怎么不互相利用去？”
　　“你没看报纸啊，老发带着我发了N篇稿子，而且有些第一作者还是署我的名，如果还想继续利用的话，那就得付出点代价，姑娘我这叫见好就收。”在那个时候，米娜已经显示出她善于和色狼们周旋的过人天赋。
　　事实证明，见好就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米娜见好就收了，我也悬崖勒马了，另一位不懂得适可而止的姑娘，差点就成了狼吻下的羔羊。
　　听了米娜的劝告后，我对发哥粉饰出来的关心变得反应冷淡了，他在□□上偶尔跟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干脆来个不理不睬。
　　发哥也是个识趣的，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不还有个汤卓尔嘛，人家还比你米娜粉嫩比你路小丙高贵呢。于是乎，很快跟着发哥屁股后面跑的人，就换成了汤卓尔。
　　看着汤卓尔的大作频频见报，米娜一边嫉妒一边装作毫不在意地说：“让他们互相利用去吧！”
　　我什么也没说，心里想的却是，原来汤卓尔看似强大，内心的惶恐其实一点不弱于我们，该死的发哥，就是抓住我们这种初入职场的惶恐心理，妄图趁虚而入。
　　发哥和汤卓尔“互相利用”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忍不住伸出了魔爪。
　　5月初的一天晚上，我正在办公室玩魔兽玩得不亦乐乎（为了避免和汤卓尔共处一室，我基本上是在临睡前才回宿舍），突然接到汤卓尔的电话，她在那头哭喊着：“路小丙，你快回来啊！”
　　出大事了。撂下电话，我连电脑都顾不上关，赶紧往宿舍跑。
　　报社离宿舍只有短短一段路程，半路上，我和发哥狭路相逢，这厮衣冠不整，脸上隐约还有几条血痕，看见我时表现得十分慌乱，我狠狠地瞪他一眼，就撒腿往宿舍赶。
　　宿舍的门洞开着，汤卓尔躺在床上，哭成了泪人。还好，衣服还是整齐的，我抹抹脑门上的汗，顺手关上门，松了口气。
　　没等我坐稳，汤卓尔一头扎进我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原来，今天发哥借采访应酬为名，拉着她去陪线上的通讯员喝酒，几杯下肚，汤卓尔不胜酒力。发哥借送她回宿舍之际，欲行不轨，幸好色心有余色胆不足，被汤卓尔挠了几下后，就惊得落荒而逃了。
　　汤卓尔也吓得够怆，倒在我身上哭了半宿才沉沉睡去。
　　说实话这个凄凄惶惶的汤卓尔还挺招人疼的，不过第二天一起床，这姑娘依旧嫌我占用洗手间时间过长，说起话来不改尖酸，我真纳闷，昨天眼泪鼻涕抹了我一身的那个姑娘是她么？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没想到还有更戏剧化的场面。那天我扫完街回来时，发现一切都不大对劲。平常安静的办公室突然变成了闹哄哄的马戏团，一群人正津津有味地围成个圈在看热闹。
　　我凑上前去一看，刹那间惊异得差点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演马戏的主角居然是汤卓尔和一个穿黑裙的少妇，该少妇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正牙尖嘴利地在斥责汤卓尔勾引她老公。仔细一听，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发嫂。
　　汤卓尔到底还嫩，哪经过这种场面啊，争辩了几句后就想一走了之。可这种情况哪容得她脱身，电光火石之间，发嫂拿起汤卓尔桌上的一样东西，劈头盖脑地砸了过去。
　　群众惊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幸好此时有人眼明手快，拉了汤卓尔一把。我捡起发嫂投掷的武器一看，才发现这是汤卓尔养了一阵的小仙人球，她说这玩意儿能减轻电脑辐射，平常当宝贝似的。
　　混乱中终于有人出面主持大局了，总编陆峰亲自出面，制止了这场闹剧。
　　当时发嫂还妄图负隅顽抗，陆峰铁青着一张脸沉声说：“如果你还想李宏发保住这份工作的话，就回家闹去。”
　　这话说得，真是掷地有声啊。发嫂闻言立马噤声，遁形很久的李宏发同志闻言也现身了，连哄带骂的拉走了他那个宝贝老婆。
　　站在人群中的陆峰，显得那样的卓尔不凡，好像只要他一出手，就没有摆平不了的事。我承认，我对他的那点小意思，或许就是从那时候一发不可收拾地冒了出来，从小就缺乏安全感的我，对这种稳若磐石的男人没有一点抵抗力。
　　汤卓尔还站在那发愣，我傻乎乎地走过去，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你的仙人球！”
　　这姑娘小宇宙瞬间爆发，右手狠狠一挥，小小仙人球就掉在了角落里。我看一眼那个仙人球，几经抛掷，它有点蔫头蔫脑的，显得那样无辜。
　　经查证，仙人球事件的起由是发哥脸上的几条血痕导致发嫂醋海生波变生不测。最后的处理是，发哥扣除本季度奖金，在家反省半个月再来上班。
　　倒霉的是汤卓尔，经此一役，元气大伤，还好陆总通情达理，体谅她小姑娘不懂事，没有再追究，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