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心雨萌芽

39、较量

　　流川一阵心潮澎湃。樱木面对这么多人还如此豪情万丈地表示对自己的袒护，情何以堪？听到“杀人”二字，他却心里一颤。他不想樱木为自己两手沾满血腥，就轻轻拉了他一下。
　　樱木回过脸看他，突然把他拉到跟前，对欧阳山高大声说：“我不想杀人，可是我也决不会让你们对他怎么样!枫他……”他望了流川一眼，放柔了声音：“若不是他对我用情太深，怎么会在我‘死’之后变得那么疯狂？我宁可负尽天下人，也不会负他一个。”

　　欧阳山高望着他们交汇的眼神，虽然一阵感动，却又想起了自己的责任，叹道：“好吧，也许我不太了解樱木兄的感情，但身为各位兄弟选出的主事者，却不得不尽到自己的责任。江湖上一向是血债血还，没什么好说的……”
　　欧阳家的双钩素来不弱，樱木盯着他握钩的手，忽然见他手腕一翻，直刺向自己胸膛！
　　樱木惊愕之下不及反应，却是旁边树上飞快地跃下一人，抓住了他手腕！

　　“看来你是玩真的。”那人连点他几处穴道，不由分说给他喂下一颗药丸。
　　“你是……水户洋平？”欧阳山高勉强说话。
　　洋平点头，叹气：“就算你不愿跟樱木动手，也不用这样啊。”
　　“有些事，是必须用血来表达的。”欧阳山高淡淡一笑。
　　“洋平，你要是离得近些不就来得及了？”樱木不满地冲旁边叫：“刺猬头，你也下来吧，没什么好戏看了！”

　　西边的树端，翩然跃下一个高挑的男子。他苦笑着说：“樱木，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说你是小枫唯一的亲人？难道我不是他表哥么？”
　　“哼，躲在树上看戏的表哥？再说，枫五岁之前你可以说是他的亲人，他五岁以后你管过他么？”樱木理直气壮。
　　仙道知道在这方面自己说不过樱木，干脆面带微笑向着众人施礼：“在下仙道彰，忝居陵南掌门。流川是本门前掌门之子，也是未来的掌门；各位一定要讨个说法，不妨先向我说话。”

　　“仙道掌门，就算流川现在已经是掌门也没有。”欧阳山高坐在地上靠着树干，旁边是那个青衫少年。
　　“不错。各位怀着复仇之心而来，又怎是三两句话就能说通？不过死者不能复生，大家都是知道的；与其为死者复仇，不如为生者安排更好的生活。而且流川，樱木，以及七大门派的恩怨，涉及到他们二人的感情，以及二十年前的旧事。二十年前的确是七大掌门对不起樱木冲天夫妇，这些年他们每年都要去和光山下的小镇搞一些神秘的聚会，相信他们的门人弟子也都知道。这七人所作所为，的确有损中原武林的威望和道义；但死者已逝，恩怨已了，我们也不必再说太多；死者的恩义，可以还报给生者。若各位今日给陵南一个面子，他日有事，陵南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现下还是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肚子里偷笑才好。”仙道一番和颜悦色的话说完，眼角却像是漫不经心地瞟着泽北。
　　泽北不动声色地鼓掌：“不愧是仙道，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四稳八平。”
　　“哪里，阁下一个漠北人竟然说动这么多中原武林的青年才俊为你所用，才是真正的好口才。”仙道淡淡地说。
　　旁边的众人却是羞得面红耳赤，才想起自己竟然是被一个漠北人利用了。
　　“为我所用说不上，只是各取所需吧。你以为我真能指望他们杀了流川？”泽北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我只想让他们帮我拖一会儿时间，顺便消耗一点儿樱木的体力甚至缠住他。”
　　仙道顿时提高警惕。他在这山林西边巡查了一下，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南面是他们来的方向，也不会有事；北面有赤木开路，但若是他走得太快，泽北完全可以在他走过后着手布置；还有东面，不知有何埋伏。

　　急促的马蹄声从南边响起，从这声音由大变小的速度之快就可以知道，这匹马是何等神骏，这马上的乘客又是如何的心急。
　　仙道的脸色变了，难道后面的高宫他们拦不住？听这马蹄声，的确是匹神驹。
　　泽北却微微一笑：“又来了位朋友呢。”

　　一匹毛色棕黄的马长嘶一声，随着主人用力一勒，停在了他们对持双方的中间。
　　这么快的速度，骑术又这么好，看来马上人应该是个心急气躁的火爆少年。众人都这么想。
　　谁知马上一跃而下的，却是个鬓发斑白的老人。那人手按剑柄，冲着众人大喊：“谁是流川枫？”
　　这巨雷般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不约而同地向樱木身后的流川看去。

　　“是你？”那老人眯缝着眼睛，哼了一声：“我是武园长老端木显，找了你三年了！”
　　流川心里一紧，该来的还是来了。
　　樱木“啊”了一声：“原来是你。难道你也是泽北叫来的？”
　　“胡说！”端木显大吼：“我怎么会跟他有关系！我找了流川三年，好不容易得到消息，自然要赶来要个交待！”

　　仙道心中雪亮，必定是泽北一直暗中注意端木显的行动，算准他今天会赶到这里，这才拖延着时间。
　　洋平却发现，一个麻衣青年，轻飘飘地如同落叶一般，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泽北身边。

　　“你们这帮人都是这样。”樱木开始不耐，“老头子，老实说当年武园的事流川的确有些鲁莽，不过起因都是在我，而且后来我也教训过他了，不用你再多事。要是你还是不服，只管冲着我来好了！啊……”他嘴里猛然吸气，却不敢出声，陪笑着侧身看了流川一眼，斜眼间已经看见自己的手被流川掐红了一块。
　　端木显却气得胡子颤动，他在武园倚老卖老惯了，一来他辈分尊贵，是小田的师伯；二来他的确宝刀不老，武功了得；大家对他都是能让就让，绝不违逆。可樱木一个后生小辈，却如此不把他看在眼里！

　　“好！你个红头小子！”端木显气急败坏，“我本来还看着你是樱木冲天的儿子想放你一马，看来你是非要找死了！”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谁要你看什么面子了！再说，我爹还不一定认识你呢。”樱木往前走了两步，“你老人家火气太大，不跟你过两招你也难消气，动手吧！”
　　端木显拔剑在手，大喝一声：“好！”

　　樱木却不慌不忙，先打个眼神示意仙道走到流川身边，再将刀鞘解下抛在地上，紧盯着端木显的眼睛。他知道对方自持身份不肯先出手，又欺对方年老体弱必定不如自己，一句废话不说，一刀劈向他左肩。
　　端木显人虽暴躁，剑法却不含糊。他用的剑比一般的剑要阔两分，厚一分，对付樱木那把沉重锋利的唯我刀并不十分吃力。
　　樱木的刀法以简洁实用为主，安西武学渊博，将刀法中所有的精华融于一炉，减去所有复杂花哨的变化，将几个动作简化成一个，才创出这套看似平淡、威力无穷的刀法。不过，若是没有樱木出招时力拔山河的气势和力道，也必定黯然无光。
　　端木显的剑法却极端老辣霸道，出招凌厉带风，速度极快，毫不留情。小田剑走轻灵，狠辣飘忽；端木显却沉稳得多了。

　　樱木跟他过了十几招就知道这老头子确实有两下子，又担心泽北和他旁边那陌生的年轻人会突然出手，心里一急，手上刀法一变，顿时压力减轻，连速度都慢了一拍。端木显以为是他变招不及露出空隙，流川却知道这是樱木的诱敌之计。当端木显自以为能将剑刺入樱木胸膛时，樱木拿刀的手早已经腕子一翻，砍掉他一条手臂了！
　　樱木并不想伤人，他本想轻轻割他一刀就算了；可是端木显眼中热切的光芒让他心头火起，你还以为真能杀我？我慢这一下，就是想你若收手我也放弃，大家握手言和；可是你不知好歹，那么我只好给你个教训了。
　　端木显暗叫不好，他的剑离樱木胸膛还有一寸，手臂的皮肤已经感到刀锋的冰冷了。他以为自己手臂定然不保，忽然樱木往左踉跄了几步，刀锋随着移开，大叫：“狐狸你干什么！”

　　是流川。他及时往左拽开了樱木。
　　“算了。我不想你的手沾上血腥。”流川静静地说。
　　有些不必要的血，还是不流的好。他不后悔自己满手的血腥，但不想樱木也被太多的人仇恨。
　　樱木叹了口气，垂下了刀。
　　流川面对着端木显，看着这个拿着剑茫然喘气的老人，淡然说：“当年的事我的确做的过分，但做已经做下了，我也没有办法。而且就算重来一遍我还是会选择杀进去。你若想报复就只管来，不过你是没有胜算的。你不用感谢我，刚才的事就当我弥补一点儿过失吧。”
　　他转身想走，却没注意端木显眼中凶光一闪，连人带剑直冲了过来！
　　樱木疾冲过来，举刀上撩，力量之大，直将他的剑挑上半空！
　　流川雪白的衣衫被划破了，隐隐渗出血珠儿。樱木大怒，冲着端木显大骂：“你知不知道他刚救了你，你就暗算他？”
　　端木显仰天大笑：“那又怎么样？武园五十八条性命，难道还换不来这一剑么？”
　　樱木一时语塞，流川却按住伤口，缓缓走向端木显，叹气说：“不错，当年我一时心急，伤人太多；你为弟子报仇，也无可厚非；但如今我……我……”他忽然一阵抽搐，脸色苍白，话也说不下去了。
　　樱木连忙扶住他问：“怎么了？你……有毒！老头子，你居然在剑上抹了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