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心雨萌芽

12、彩子

　　彩子让人来请流川的时候，顺便送来了樱木的早饭。所以，流川只有一个人过去了。樱木也以为彩子要跟流川说什么姐弟间的悄悄话，毫不在意。

　　“小枫，你跟樱木……感情很好么？”彩子貌似不经意地问，“一般的人，特别是男人，可是不情愿做那些服侍人的事情的哟。”
　　“算是吧。”流川淡淡地说。
　　感情好？十年来每天大打一架然后再去捉鱼捕鸟兴高采烈的大吃一顿，算好么？他也无从比较。因为这十年来他身边都只有两个人，而他所有的感情，都在不知不觉间全给了樱木。

　　“樱木也是一年前才开始闯荡江湖的，没想到居然跟海南翔阳的两个帮主都结成了朋友，看来真的是很受欢迎呢。”见流川不屑地哼了一声，彩子若有所思地一笑：“这样的人，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吧。不知道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流川手中的筷子顿时一滞。
　　彩子若无其事地继续说着：“听说湘北赤木掌门的妹子赤木晴子，论起容貌人品，都可算是武林中上上之选，有‘湘北芙蓉’之称；说起来跟樱木也是师兄妹，他们俩一个豪放一个娇柔，站在一起倒也算得相配。”
　　流川想起上次樱木提到晴子时的花痴像，更是心中发堵，连饭也不想吃了。

　　彩子一一看在眼里，缓缓说：“小枫，像你们俩这样的朋友也算是少见了，毕竟，你们生活的地方没有别人，也怪不得你们的友情这么深。”她故意加重了友情这两个字。
　　“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并不总像是它开始的那样。陵南，湘北，世代不容，你们总有一天，会站在敌对的立场上。”
　　“陵南是陵南，我是我。”流川淡淡地说。
　　彩子一怔，“可是你是爹指定的下任掌门，怎么能甩手不管？何况……樱木呢？听说他一向对朋友极为义气，大概难以舍弃师门和师兄弟吧。”
　　流川握紧了拳头，这个大白痴，要是他把别人看得比我还重……他心里猛然惊觉，是什么时候，他竟然不允许樱木心里还装着其他重要的人了？
　　彩子看着流川脸色连续变了几变，决心继续下猛药：“尤其是，男人最重要的，一是功成名就，二是佳人相依，樱木现在已经在江湖上初露头角，将来恐怕会是你的对手呢……”
　　是么，流川目光一寒，他才不会输给那个大百痴，至于其他的……
　　“不过，至少在第二方面小枫是决不会输给他的。”彩子轻笑，“跟在我身边的两个丫环都不是平庸之辈，可是昨天见了小枫，居然发了一晚上的花痴，可见小枫的魅力……”
　　“别说这些无聊的了，彩姐。”流川打断了她的话。

　　彩子一笑，保持着良好的风度。
　　“那说说别的吧，这十一年，你都是怎么过的？你师父他……对你好么？”
　　总算没死在他手里。流川在心里冷笑。
　　“练功。这些年我就只做这一件事。”流川推开碗，望着彩子，“彩姐，三年前，你去相田家看望相田弥生回来的路上，遇到山贼，寡不敌众，后来……”
　　“你怎么知道的？”彩子脸色一变，紧张地说。
　　“师父告诉我的，陵南的事，他似乎一直都很关心。”流川垂下眼帘。
　　“哦。后来，一个路过的人救了我，我谢了他，就算了。”彩子勉强笑着。
　　“那个人，是湘北的吧？他帮你疗伤，照顾你一天一夜，又暗中护送你回了陵南，却被以为是登徒子，被爹出手打伤，最后还是逃回了湘北。”流川的声音毫无起伏。
　　“是。爹……误会了他，后来派人送了亲笔信到湘北赔礼，还送去黄金一千两，明珠一百颗，白璧十双，当作是他救我的谢礼。两清了。”彩子声音颤抖。
　　“彩姐从此就拒绝了一切人的提亲，说是老父体衰，幼弟弱小，陵南不可无人主事，从此足不出户，安心在陵南打理一切，陵南女当家‘流云扇’彩子的名声也是越来越响……”流川的声音越来越低，唇间发出一声低低地长叹：“彩姐，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你真的觉得快乐吗？”
　　彩子心头一震，这个秘密，自以为隐藏得很好没有人知道的秘密，被这个貌似清冷漠不关心的弟弟一口说破，她只觉得头晕目眩，愈说无词。

　　“你……你怎么知道的？”彩子苦涩地问。
　　“只是猜的。樱木说有一次他跟宫城良田喝酒，宫城醉后说起，三年前无意中救一女子，却又被其父打伤，但他却并无怨言，说如果自己有个那么出众的女儿，也会这样小心守着；只是这些年再没有见过那女子，未免心有惆怅。樱木笑宫城手段不够抱不到美人归，结果被宫城追着暴打，吓得他再也不敢问起那女子的事情，只是回来跟我抱怨了一通。”流川顿了一顿，想起当时樱木目光炯炯地说“将来本天才决不会放开喜欢的人”，心头一颤，压抑着内心的震动语调一转，忽然激动起来：“姐，难道你就甘愿这样过一辈子吗？是谁把你拴在陵南的？爹吗？还是根本就是你自己？”
　　“爹……他说，陵南和湘北还有旧帐未了，要我不要参和，把事情搞得复杂。”彩子终于崩溃了，“爹说，为了他好，也为了我将来不陷入两难，还是不要再见了。他带伤走后，我整日里坐卧不安，爹……天天守着我，直到……我答应他，不会再出陵南一步……”

　　她忍不住轻轻啜泣起来，伏在桌上，脸埋在臂弯里，肩头不住的起伏。这三年来，她并没有忘了那个在黄昏时分救了她、把她抱在臂弯里狂奔到城里找大夫、有着一双亮亮的大眼睛的少年。山贼用迷魂药袭击她，还用飞镖伤了她的右臂。那个少年，大概也是刚出道吧，刚才挥剑杀敌时的豪情万丈一丝也无，居然被她的伤势吓成这个样子。她很想告诉他其实她的伤不重，但又实在没有力气……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在客栈里一张干净的床上了。过了几天，他说要送她回家，她却看出了他的武功是湘北一路，犹豫了一下，以伤势已无大碍、男女同行不便为由拒绝了。没想到，他竟然一路傻傻地跟着她，还以为她不知道。爹因为她迟归而出来找她，正好遇见他跟在她后面，还不等她招呼，两人都以为对方是歹人大打出手，最后他还是伤在了爹手里。她大惊之下，护住他跟爹说明实情，爹却在一阵沉默后，抓住她直接回了陵南，后来才听说，他已经回湘北了……
　　她开始正式介入陵南的事务。这样，才可以忙碌得忘了自己；这样，才可以装作不经意间不时地听到他的消息；这样，她才有理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们是不可能的了，忘了吧，忘了吧……
　　谁又知道，她多么怀念那一夜少年手中的短剑挥出的道道电光，还有那双坦率真诚的眼睛，让人安心的笑容……

　　过了好一会儿，彩子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擦擦脸上的泪水，发觉流川平静地望着她，默默地陪着她。
　　“小枫，我……”她不好意思地拭着眼角。
　　“彩姐，人，应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跟自己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才会幸福。”他认真地说。
　　“小枫，世上的事，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啊。”她勉强笑了一下，“陈年往事，以后……再说吧。”
　　“既然他记着你，你想着他，又何必……”流川不善言辞，想了一下，才说：“只是等待呢。”
　　彩子故作轻松地一笑：“小枫，看不出来你这么会说话。”
　　“这些不是我想出来的。”流川望着彩子腕上带着的红珊瑚珠手链，“是樱木以前说过的。”
　　彩子脸色又变了，没想到那个做事不拘小节的樱木，竟然会有这样自由自主的想法。他，还是年轻啊。如果他有朝一日挑起了湘北这一副重担，就像自己管理着陵南，他还会由着性子随心所欲吗？当江湖的风尘磨钝了他尖利的棱角，他还会锐气十足地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樱木，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彩姐，我走了。”流川告辞，“我要去跟白痴练武。”
　　彩子从他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温馨和喜悦，练武，就像他们在这十年中做的一样。无论在哪里，他们就是他们，做着他们想做的事，谁也无法干扰。这里不是他们长大的深山，可是他们混若不觉，只管过着自己的生活。
　　望着流川举步出门的身影，彩子脱口而出：“可是小枫，你们……你们是不可能的！你们……你们都是男人啊。”

　　流川身子一震，没有答话，径直走出了门。

　　彩子也许是无心失言，可是却更确定了流川心里的想法。
　　他的想法一向很简单。他们在一起，跟别人有什么关系？他不在乎别人，不在乎任何人。谁说他们不可以在一起？那就看看他在“断月”面前敢不敢再说一遍！
　　只是，樱木呢？
　　他不在乎任何人，只是除了樱木，那个他想要和他在一起的人！
　　想起樱木说到晴子时满脸的欢欣温柔他就心里不快，藤真放在樱木肩上的手更让他不悦到了极点。大白痴。

　　流川阴沉着脸去做他们的例行公事，樱木却叫苦连连，不知道谁又惹狐狸生气了，出招这么狠。偏偏今天早上的绿豆糕豆沙包煎饺包子都太好吃了，撑得天才连路都走不动了，还怎么跟发了疯的狐狸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