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人间自是有情痴（二）潼泽流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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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因顾忌阿通初次离家，只好安慰他说偷偷放了一些银两给他的烂赌鬼父亲，还摘下阿通住的小屋旁的桑与梓，戴在身上，逗得阿通开怀起来。
云泽养蚕缫丝，炟平覆棉衣布，韶华织锦纺绸，自古便是各司其职。后来各诸侯王不满产收，打断千古以来只能一地种一物的规矩，从此各方都能栽种，只是到底不如原产地的好，云泽出产的蚕丝最是上等。
所以白因、阿通一路走来，都是桑蚕人家。此时是春蚕，阿通望着墙内人家的绿油油的桑叶，想起仲暑时酸甜可口的桑葚，口中分泌出满满的唾液，一脸馋涎。白因见他好笑的模样，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儿：“想些什么呢？这副喂不饱的模样！”这孩子着实可爱。
阿通提袖摸一摸嘴边不存在的口水道：“公子，你有所不知啦！我们云泽的桑葚是最好吃的，可惜现在是霖澜时节，你尝不得啦！”
白因笑着捏起他的小脸蛋：“我哪里尝不得？待到仲暑带你回来便是，有我在，炟潼那么大，除了崇山峻岭，哪里带你去不得？”
“公子，你知道吗？桑葚因为个大肉厚、味甜多汁，在云泽有着很好的意头呢！我们的女儿家出嫁都选在仲暑、潼雷两个时节，是因为这时的桑葚最漂亮、最新鲜，你看哪，桑葚上有很多小巧的核果，这呢，寓意多子多福，新嫁娘可喜欢啦！”阿通指着别人院里挂着的桑葚干和一两坛桑葚酒说道，“桑葚酿的酒都是出嫁时必须的，女儿们从小开始积攒做嫁衣的蚕丝，长大后编织，还有母亲亲手做的红丝雨伞，哎呀，可多了。总之，嫁了，便是一辈子啦！”说着，阿通都不好意思了。
白因见他如此羞态，故意调笑他：“阿通你是不是十月芥菜——起心啦，毛都没长齐就学人娶媳妇啊？”
“公子啊，不是啊。我这不是给你解释民俗嘛！”二人同骑一马，笑笑闹闹地距离城镇越来越远。
云泽的北边多丘陵，与潼境的交界还有很多遮天蔽日的丛林，毒瘴蛇虫防不胜防，以前更是云泽阻挡潼国入侵的天然屏障。几乎所有派来驻守的官员接到任命时都不情不愿地走马上任，轩俟统一之后曾派过一位铁腕官员将此处管得井井有条，不过之后的郡守都庸碌无为，欺善怕恶，甚至和山匪勾结，祸害百姓。
白因和阿通来到这里时，已是新野时节，距离仲暑仅有二十来天，以往若是平常的话，许多桑家早已着手准备嫁妆，夫家也要忙碌起来采买各种酒席用品、写好婚帖、宴请宾客。但是他们越往北走，村落人烟越加稀少，路上更有不少搬离的人家，行色匆匆，看起来都有几分惊慌失措，好像后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追上他们。
“请问——”白因拉着阿通的手，牵着马匹向一名中年汉子问道，却被他急忙回绝：
“不知！不知！不要烦我，赶着一家大小投奔亲戚呢！”他抛下一言半语，头也不回就往相反的方向走了，手上拿了不少行裹，身后跟着一个妇人和半大的小孩，用推车推着上面躺着的老人，脚下不停。
一连问了几个当地人，他们都三缄其口，摆手不提，白因和阿通都很诧异，云泽因为以前被相邻三个大国压迫得紧，祖祖辈辈下来养成了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性子，在各国之间打交道有如鱼儿得水，十分好客。断不会像这里的山民一样，对他们有些儿排斥。
阿通想不到那么多，只好问白因：“公子，他们为什么有事憋着不说，还赶我们走呢？”
白因把路上买来的桑葚干塞进他的口里，反问他：“你看我长相如何？”
“你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是，但，我看着觉得好舒服。”阿通读书少，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他好。
“你几岁？”白因分析道，又指着自己，“我十四，你十岁，是外来的人，镇上的人一看我们就知道没甚用处，有天大的事都不会求到我俩跟前。来的时候，我见不到有日常巡逻的官差，云泽北的郡守不是吃干饭的，做不到只手遮天，欺压百姓可以，但是有这么明目张胆地任由下属擅离职守么？”
阿通假装恍然大悟：“哦！”
白因又说道：“轩俟朝堂上近些时日不太平静，诸皇子夺嫡开始风卷云涌，那些大人物不会时刻盯着潼泽这块地儿。就算是有心人，也不会在乎几个镇子到底安宁不安宁。”他在地上抹了一掌泥灰，把阿通的包子脸涂得可怜兮兮，接着吩咐道，“你会云泽话，我不会，替我去郡衙附近问问还没走的人，这里出了什么事。”
他捆好马，在离家的流民之中逆行，暗中注意着阿通的安全，一路来到小城中的衙门。
不用阿通回来复他，一看破败的衙门大门，白因就已知晓为什么这里的人都要走。
阿通操着南方的口音，与当地人还是沟通得挺顺畅的，他说自己和家人来投靠住这边的亲戚，来到之后却不明白大家为什么撤离，更找不到亲戚。那些人见阿通一个孩子，好心地叫他快点回去，别在潼泽停留，前几日深山野林的山贼下来杀死了郡守一家，还抢掳他贪贿来的金银珠宝，衙役见势不妙不是逃走就是参上一份，也上山做贼去了。
阿通一听，心里害怕，连忙跑来找白因，叫他赶快出城绕路跑。
从高墙翻进去的白因仔细观察一番，发现郡守的府邸凌乱不堪，血迹斑斑，当时应该被杀了不少人，百姓不敢进来，尸首都发臭了，他掩了掩鼻子。随意拿条丝绢包着手把死在妾室身上的郡守翻来翻去，见伤口平整，一击毙命，看得出有一两下子，不似寻常人所为。思忖了一下，白因觉得以自己一人之力，有九成可能能把这帮匪徒剿灭掉。
阿通不见他人影，在郡衙侧门开始哭唧唧，白因出来一看到他就开口笑他：“你看你，不用卖进楼里你都是一朵娇花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见我一会儿就好像不要你似的。”
“公子，我们快走吧，连那么大的官都被杀了，山上有好多绑匪啊！”阿通忧心得都不跟他计较说自己是娘娘腔的事了，一个劲儿地催促他快走。
白因抱起阿通，轻易跳上屋檐，脚下一点，旋即轻鸿一般跃上更高的房顶，往城外赶。
“别急，不用慌，出了这么大件事，州道会派更多官兵来剿匪的。我怕他们穷凶极恶，杀贪官不算什么，滋扰到村落里的桑民才紧要。有我在，你一百个放心吧，我当是会量力而行的。”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人间自是有情痴（二）潼泽流民
